人間佛教與現代青年
文珠法師講述
佛教是屬於人間的,因為佛教的教主,釋迦牟尼佛,是降生於人間,生長於人間,出家修行,覺悟成佛,說法利生,甚至雙林入滅,無一不是在人間。當年,佛創立佛教,固然是為了淨化人間,現在,佛的歷史,佛的聖跡,佛的舍利,佛的教法,仍然流傳於人間,這都是有歷史考究的事實;所以我說:佛教是屬於人間。今天,讓我們從人間佛教的歷史,人間佛教的思想,的精神,以及人間佛教之目的,之實踐各方面去了解人間佛教對社會的貢獻,以及對青年的影響。
人間佛教的歷史,是最悠久,最和平,也最光榮的。當年釋尊降生於印度,迦毘羅衛國,淨飯王宮,貴為太子,養尊處優,享用如意。但悉達多太子,面對著的,卻是沒有真理、沒有正義、沒有平等與自由的政權;眼所見、耳所聞,都是廣大民眾在不平等的政權統治下,所發出悽慘的悲嗚。仁慈的太子,遂產生推翻階級制度,實施自由平等政策的意念。
但智慧深邃的太子,深知道真正搶救蒼生的革命,並不是利用暴力鬥爭,和流血犧牲,而是改導人心,以德攝服;否則,以暴易暴,人類將永遠不得救,反而製造出雖曰愛之,實則害之的人間悲劇。因此,他毅然放棄王宮的享受,以及王位的繼承權,而出家修行,追求真理,希望來一次以真理為基礎,以正義為武器,以慈愛為出發,以道德為力量的不流血革命。
當悉達多太子,夜睹明星,覺悟成佛,發現宇宙人生最高原理後,不但成功了他革命的理想,同時創立了自由平等,和平和諧的人間佛教。
自此,不但在世界史上,添了一頁光輝燦爛永垂不朽的史實,而印度政壇,也出現了一幕純以真理,慈愛,同情,悲憫和自我犧牲為出發,以理性代替衝動,以真理代替權威,以建設代替破壞,以教育代替殺戳,以因果的警誡代替法律的懲治,以慈愛的感化,代替武力的征服,以自由平等的待遇,代替奴役與壓迫之空前絕後的不流血革命。既解救了當時民間的困苦,也解救了數千年來人類精神之飢渴,充實了人性的空虛,彌補了人生與社會種種缺憾。使接受佛教真理啟示的人,都獲得日常生活實際的指導,增加生活情趣,糾正行為錯誤,建立生活理想,提高人生的價值和意義;甚至令出家投入僧團修道的人,都能夠解除生死苦惱的束縛,超凡入聖,獲得真理生命的歸宿。
可知,當年的悉達多太子,不但是人類史上大智大慧大慈大悲的宗教家,亦是一位大雄大力大無畏的革命家。他那仁慈救世的正氣,捨己為人之精神,永遠彌漫人間,充塞宇宙,釀成無可抗拒的洪流,使每個時代的生命,呼吸到這股綜合真理、慈悲和正義的熱流,都能夠悔過自新,棄暗投明,提倡仁愛,溶化仇恨。雖然,佛教在悠悠歲月的流傳中,不知道曾經遭遇過多少次外來的欺侮,和受過多少次外教的攻擊;但佛教徒總是慈悲,容忍、避免正面的衝突,以免發生流血的戰爭。自始至終,都沒有野蠻的暴動,沒有侵略的行為,沒有殘酷的政策,沒有毒辣的手段,更沒有仇恨、瞋恚,敵視、鬥爭、不和諧、不合作的表現;有的只是和平共處的思想,慈悲容忍寬恕的精神,以及國家安寧兵革銷的祈禱,風調雨順民安樂的願望,準此,我說人間佛教的歷史,是和平的,光榮而又偉大的。
佛陀雖然生長在公元前五世紀的封建時代,但他的思想,卻是趨向於民主自由平等。他為太子時,無刻不在盼望自己的真理革命早日成功,無刻不在思索如何去實現他理想中自由平等的政策。及其覺悟成佛,不止發現了解脫煩惱,獲得真正自由的方法,同時證得理性的平等。所以他創立人間佛教,不但給人生活上、思想上、行動上、言論上的自由,還令人獲得精神上、生命上真正永恆的自由;不但主張階級平等、種族平等、法律平等、經濟平等、男女平等,待遇平等,同時說:佛性平等,人人皆有佛性,人人皆可以成佛。十方諸佛是己成之佛,一切眾生是末成之佛,所謂:「心佛眾生,三無差別;平等平等,無有高下。」是以佛制「四河入海,同一鹹味,四姓出家,同一釋子。」使所有接受佛教導的人,在六和敬的僧團中,獲得一律平等待遇,沒有階級的尊卑,沒有種族的貴賤,沒有上下的分野;放眼觀看,其他宗教,都有一個高高在上的上司,和一群服從的下屬。當然,這些下屬是沒有資格,沒有權能昇任上司的,他們應該永遠服從自己主子的指揮,任由自己主子的賞罰。佛教則不然,今日的教主,是過去的教徒;現在的教徒,可以充任未來的教主。
佛教在平等的氣氛中,溶化了一切種族的歧視,衝破了貴賤的界限,以及階級的不平;而促進人類互相尊重的精神,以及提倡人類互愛互助的美德,可以說:佛教是真正自由平等的宗教。佛教的自由,除了生活的自由,還要實現生命的自由;除了侍遇的平等,還要實現理性的平等。這種徹底的自由平等,在其他宗教,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人間佛佛教,卻是建立在自由平等的基石上,不止提倡,而且實現。
人間佛教的精神,不但慈悲愛護一切眾生,同時寬恕容忍一切眾生;做到冤親平等,拔苦與樂。慈悲是甚麼?慈悲,是人性的至愛,亦是人心至高的同情心,至極的正義感。原來,人性的至愛,同情心,正義感,是充塞宇宙,廣大無限的,誠如楞嚴經所說:清淨本然,周遍法界。可惜因為人心的貪欲與自私,每為滿足個人的私欲而不顧他人的死活,甚至為了自己的享樂,而犧牲他人的幸福,致使人性廣大無限的至愛,縮少至只愛自己的家,自己的國,甚至只知愛自己,不知愛他人,往往為了滿足自己,不惜危害社會,損害他人,故人間罪惡日益增,禍患日益盛,而人生的三苦、八苦,無量之苦,亦隨之俱來。
今日世界,烽火處處,戰禍瀰漫;今日社會,處處陷阱,危機四伏;現代人生,眾苦充滿,飽受憂患,皆因缺乏慈悲之過。因為世界欠缺慈悲,人類無法互惠互利,共存共榮;反而互相侵犯,互相戰爭,互相殺戳,希望打倒對方,建立自己。因為社會欠缺慈悲,人們無法互相尊重,和衷共濟;反而互怨互恨,互相猜忌,互相陷害,致使社會充滿仇恨敵對,失去互相關懷與照顧。因為人心欠缺慈悲,無法互愛互助,共謀幸福,同求發展;反而互相攻擊,互相破壞;人為的災害,不斷發生,而人生的苦惱,也就無窮無盡。
佛為愍念眾生苦,建立人間佛,提倡慈悲,實行寬恕。不止以財施、法施、無畏施來拔除眾生現實生活上的困苦,給予滿足的快樂;以四聖諦的真理,來解除眾生精神上的苦悶與空虛,給予真理生命永恆的怏樂。同時運用四無量心,四攝法,六度萬行等法門,來激發人性的至愛,長養慈悲,容忍寬恕他人,實行冤親平等,種族平等,甚至人畜平等,去愛護一切眾生,拯救一切眾生,並不因眾生的藐視或陷害而瞋恨,例如:外道的謗佛,提婆達多的害佛,玉耶的看不起佛,佛都一一予以寬恕,予以愛護。尤其對於那些不信仰自己,懷疑自己和反對自己的人,佛並不用威逼的手段來恐嚇他們,爭取他們;更不會用權力去懲罰他們,或用暴力去壓迫他們;仍然是那麼仁慈,那麼親善、那麼安詳、那麼喜悅地以慈悲的愛心來感化他們,以道德力量來攝服他們,以真理智慧來教導他們;甚至願意毀我名譽,害我身心,輕蔑我的人,皆離苦得樂,共成佛道。這種慈悲寬恕的精神,與其他為了維持權威,為了鞏固寶座,為了爭取教徒而不擇手段,策動戰爭,攻擊異教的宗教比較,顯然,人間佛教的精神,是超越的,崇高而又偉大的。
人間佛教之目的,不止要開拓人生的智慧,使人遠離意識的錯覺,獲得正知正見,了解真理,認識自己;同時要開拓二乘聖人的智慧,使之離情去執,回小向大,自利利他,共成佛道。
因為一般人的智慧,僅憑個人的主觀與偏見去推理,毫無真理的依據,既不能理解事物的真相,更無法認識人生,了解自己;因此,形成人類思想之分歧,產生各種不同的人生觀,所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雖然儒家致知格物之知,比較平常人來得透徹而真實,但亦只限於認識有形的事物,對於形而上學的精神領域,是不可能理解的。故孔子說:「吾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而求知者也。」又說:「未知生,焉知死」。可見儒家對於人生的認識,仍然有限。
至於科學知識的不斷假設、求證、和推翻,結果所知的只是物理,似理,而非人生的真理。雖然由於科學之懷疑、追求、和不輕信的傳統態度,確實粉粹了許多人類的偏見和迷信,開發了人類智慧華果;但同時也給人帶來前所未有之苦難與災害。何況由於科學越進步,越顯出人類智慧領域之無限、廣大、和不可思議。科學越文明,越使人類精神頹喪,思想迷離恍惚,莫知所從。究其根由,在於科學只限物質文明,無法進入人類精神領域。雖然說:「食色性也」,但人生除了食和色兩種基本需要外,就是心靈對真理不停的追求。可是科學卻無法理解人生形而上學的問題;特別是心理和靈性的問題。所以,科學的成就,只是物理支離破碎的知識,根本無法接觸人類精神頜域,更不可能開拓人類的智慧,滿足人類靈性的要求。所以,我認為今後人類,欲想了解真理,認識人生,豎立正知正見,獲得正確的人生觀,進而斷惑證真,離苦得樂,則捨人間佛教莫屬。
因為人間佛教的教主,釋迦牟尼佛,覺悟了平等的真理,揭開了宇宙人生的真相,既親證人生原本常樂我淨的真我,又透視現實人生由四大五蘊所組合的生命,只是一個假我的存在,而且是無常的,苦的,空的。人生意義,不是物質的享受,而是在於智慧的開拓;人生的價值,不是假我的佔有,而是真我的證得。可惜一般人迷而不覺,錯認四大苦空的假我,以為真實,每為我的名,我的利,我的家,我的國,而貪求,而爭取。只知有我,不知有人,甚至為了我的利益而危害群眾,為了我的快樂,而牲犧他人幸福;致使高貴的人生,淪落為物質的奴隸,特別是金錢的奴隸。
大多數人,都以為生活、名譽、地位、權威和勢力,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金錢方面;金錢萬能,金錢可以操縱一切,支配一切,甚至金錢可以抹煞法律、公理、和正義。而法律、公理、和正義,都敵不過金錢的誘惑。於是金錢成為人們生命中的主宰,人們退為金錢的奴隸。多少人因金錢而作奸犯科;多少人因金錢而父子不和;又多少人因金錢而神魂顛倒,百病叢生。其實,人生許多問題和許多痛苦,不一定是由於金錢的缺乏;世界上許多有錢的人,雖然擁有大量的金錢,物質享受根本不成問題,但他們的痛苦並不見得比較窮人少;可惜很多人都被金錢迷惑,願意淪為金錢的奴隸。
美國波士頓,有一位醫生,名威廉卡夫曼博士,經過長久的實驗研究後,發現一般人精神上普遍患有一種貧金病。他在臨床經驗中,知道許多病人是為了經濟上的挫折,或未符理想而引起神經衰弱病、腦病、神經痛、背痛和胃痛等。他說:「這種貧金病的治療,比貧血病更加困難。因為貧金病是根深蒂固、病入膏肓的。人類從孩子時期便開始染著這種隱疾。所以,這種病最理想的治療法,是送贈或借患者一筆金錢,比利用藥物治療還易收效。」但我認為:威廉卡夫曼博士的治療方法,不過只可以滿足人之金錢慾罷了。至於其他權威慾、支配慾、名利慾、鬥爭慾、甚至長生慾、絕非金錢所能滿足的。古人說得好:
終日忙忙只思飽,食得飽來便思衣;
衣食兩樣皆具足,便想嬌容美貌妻;
娶得三妻并四妾,出門無轎少馬騎。
良田萬頃馬成群,家裏無官被人欺,
七品八品猶嫌小,三品四品又嫌低,
當朝一品為宰相,又想君王作一時;
心滿意足為天子,又想神仙下局棋。
人的貪欲,永無止境。在一連串的欲望驅使下,終日汲汲於富貴,戚戚於貧賤,名枷利鎖,心為物轉,身為形役。甚至往往「恣鼻之所欲聞,恣口之所欲言,恣體之所欲安,恣意之所欲行。」由於恣情放縱,唯達目的,不擇手段;致使光明的心地變為邪惡,良善的人生變為凶殘。而聖潔的靈魂,亦隨著所造作的善惡業因,而招致生死輪迴的苦果,不但生前要承受生理上生老病死苦,心理上求不得苦、愛別離苦、怨憎會苦,與人事界種種的衝擊,自然種種的災害;死後還要隨業受報,輪轉六道,此死彼生,彼死此生,永遠沉淪生死苦海,無法自拔,實在苦惱。
是以佛教我們觀察,人生是無常的,苦的,空的,無我的,所謂:四大苦空,五蘊無我,生滅變異,虛偽無主。此由四大五蘊假合而成的人生,根本就沒有一個真實的我存在,不要為了滿足假我的私欲而損人利己,作業流轉。應該寡欲知足,修心聖道,開拓智慧,尋求真理,所謂:知苦斷集,慕滅修道。使自己斷煩惱,了生死,徹底拔除人生的痛苦,以獲取真我生命自由平等的享受。
二乘聖人,雖然有會機親聞佛法,知道人生四大五蘊組合的色身,是無常的,苦的,空的,無我的;同時追究人生的苦,因集而有。集是什麼?集是苦因,人生由於積集貪、瞋、痴、慢、疑種種心理毛病,作為犯罪之本,故招致充滿眾苦的假我。怎樣才能取消犯罪的心理,令人離苦得樂呢?佛說:「知苦斷集,慕滅修道。」
滅,是消滅人生苦惱後,所證得的真理生命,亦是二乘聖人所得的偏空智慧。道、是佛所說五戒、十善、八正道等滅苦的方法。如果能夠修學佛所說的五戒、十善、八正道,「諸惡莫作,眾善奉行。」一方面消極的取消自私,克制貪欲,洗刷心靈的污垢;一方面積極的開拓智慧,止惡修善,發展精神文明,就可以取消苦因,止息苦果,最後,橫跨生死苦海,直達真理彼岸,悟證真我,獲得偏空智慧,證阿羅漢果,成為佛教小乘的聖者。
但小乘聖者,只能自利,未能利他;只斷見思煩惱,未破塵沙無明,只解脫分段生死,未盡變易生滅。二死只去其一,三惑尚存其二,眾生未度,智慧未圓,佛道未成,非繼續努力不可。故佛創立人間佛教,不但說阿含經,令眾生知道世間因緣生法,無常苦空,破我執,證偏空理。更說方等諸經,彈偏斥小,讚歎大乘;令小乘人恥小慕大,回小向大;又說般若諸經,真空不空,令小乘人開拓般若智慧,破執除惑,離一切相,修一切善,自利兼他,共證佛道。
故人間佛教之目的,不但要糾正世人的錯覺,使人獲得正知正見,了解真理,認識人生;同時要令已證得真理生命的二乘聖人,回小向大,開拓人性本具的般若智慧,使人性甦醒,覺性抬頭,佛性顯現。不止令處於虛妄錯覺中的人生,變為正覺的真理生命;同時令二乘沉空滯寂的人生,開發智慧,長養慈悲,入世救世,自利利他,最後,覺悟成佛。正如法華經所說:「諸佛如來,為令眾生,開示悟入佛之知見故,出現於世。」佛之知見,就是般若智慧;開示悟入,就是令眾生由聞而思,而修,而共同證入般若智慧,圓成佛道。
我們要實踐人間佛教慈悲寬恕的精神,以及開拓人的般若智慧,共成佛道,必須長養慈悲心,推展慈悲行,用實際行動去饒益眾生。
慈悲心,就是慈無量心,悲無量心,喜無量心,捨無量心。實踐人間佛教的菩薩,既要心地慈祥,平等拔苦與樂,又要能寬恕他人的過失,以及隨喜他人的功德,但見他人之善,不見他人之惡。不管任何人,任何事,但求對眾生有利益,都不厭惡,不嫌棄,不阻止,不障礙,反而隨喜,歌頌,讚歎,竭盡心力,以助他人之成功;絕無嫉妒之心,悔恨之意。又能捨棄人我是非的觀念,對順境不喜,對逆境不瞋,對怨家不生報復心,對親眷不生愛戀之念。內則感情與理智保持平衡,不為形役,不為境轉;外則怨親平等,拔苦與樂,是謂慈悲喜捨,四無量心。
慈悲行,是實行布施、愛語、利行、同事等四種攝受眾生的方法,深入社會,利益眾生。
布施,是多方面的,有財施,法施,無畏施。以自己屬下的田園家國財產施與他人,名外財施;以自己頭目腦髓四肢,甚至生命施與他人,名內財施;以世間學問作育英才,乃至以佛教真理教化群眾,是法施。當他人的生命財產與自由,受到威脅時,設法保障,令得安全,是名無畏施。
一個實踐慈悲行的人,遇到他人需要內財或外財資助時,就應該以財布施,解除他人生活之困厄;遇到喜歡求知的人,應該以學問或佛法布施,以充實他人知識,開拓他人智慧。此外,遇到墮於水深火熱中,飽受苦難憂患的眾生,就要以無畏施來解除其精神威脅,保障其生命財產的安全。同時,更要做到三輪體空,內不見有能施之我,外不見有受施之人,於其中間,亦無可施之財與法。如是內外空寂,人我一如,一定可以發揮人溺己溺,人飢己飢之高度同情心,正義感。、
愛語,是指安慰語,祝賀語,清淨語和殊勝語。語言之於人生,關係至大。人與人間情感之維繫,意志之傳達,思想之交流,無一不憑藉語言為媒介。不善於詞令,或口不擇言的人,勢必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所謂:「一言興邦,一言喪邦。」特別是實踐慈悲,志在利人、教人的菩薩,不但要辯才無礙,常以歡喜言詞,說些令人歡喜的話,常用歡喜言詞,說真實話,常用歡喜言詞,說正法的話,及常以歡喜言詞,說引導眾生於接受真理的話。還要審情度勢,說契情、契理、契時、契機的話;否則,當人辦喪事,卻說祝賀話,豈獨詞不達意,亦令人反感,而你的善意,反而變成惡意。試問:誰會喜歡接近,而接受教化呢?
利行,可以分三方面說:一是使人改善現實生活,獲得幸福與快樂的行為;二是能令人止惡行善,由今日之善因,引至他日或來生的快樂,亦是利益眾生的行為之一;三是勸人出家修行,除煩惱,了生死,獲得真理永恆的生命。總之利行,是能令眾生,未生不善,令其不生;已起不善,速令除滅;未生之善,當令速生;已起之善,能令增長。
一個實踐慈悲的菩薩,為了要達到使一切眾生現在和將來,都獲得利益之目的,不但自利利他的事要做,就是損己利人的事亦要做。正如梵綱經所說:「惡事向自己,好事與他人。」這樣,本著自我犧牲的精神,去救世益群,才使人感動、接近、而受你的影響和教化。
同事,菩薩實行慈悲教化眾生,並不是潛居深山,閉門自修,便可以完成自利利他的悲願。必須深入民間,接近各階層人物,不分階級、不分種族、不分貴賤,平等普濟。觀世音菩薩之所以三十二應,十四無畏,現種種身,教化眾生,無非是由慈悲心,實踐慈悲行,以完成慈悲的心願。我們凡夫俗子,雖然未能像觀音菩薩一樣,現種種身,說種種法利益眾生;但是為了實踐人間佛教,普濟有情,誠應該深入民間各階層,本著慈悲心,修慈悲行,將佛教的慈悲精神,與般若智慧,廣泛地投入群眾的心目中;以建立實用的人間佛教,創造和平快樂的人間淨土。這才是菩薩實踐慈悲行之目的。
綜上可知,人間佛教的歷史,是和平光榮的;人間佛教的思想,是自由平等的;人間佛教的精神,是慈悲寬恕的;人間佛教的目的,是開拓智慧;人間佛教的實踐,是長養慈悲心,推展慈悲行。在研究方面說:開拓智慧,是解;實踐慈悲,是行。在自利方面說:開拓智慧,是修慧;實踐慈悲,是修福。在利他方面說:開拓智慧,是智;實踐慈悲,是悲。基於此,我認為人間佛教,是解行并進的;人間佛教,是福慧雙修的;人間佛教,是悲智雙運的。如果我們有機會接受人間佛教的啟示,一定可以轉變迷惑無知的人生,成為正知正見,知行合一的人生;轉變但求自利的人生,成為自利利他,悲智雙運的人生;轉變苦惱而缺憾的人生;成為福慧具足,圓滿無缺的人生。
現代社會,不止急於需要人間佛教的智慧,更急於需要人間佛教的慈悲。因為唯有人間佛教的智慧,始可以提升人的理智;也唯有人間佛教的慈悲,始可以美化人的情感;使人間的理智與情感,獲得平衡發展。
理智與感情,在一般人的心目中,總是互相抵消,時高時低,此起彼伏的;而且是水火不相容,一冷一熱,冷熱無常的。當人的情感勝於理智時,則熱情無比,不講公理,只顧人情;反之,若然理智勝於情感,則冷酷無情,刻薄寡恩,只知有我,不知有人。致使人的情感無法輔導理智,理智也無法領導情感,人與人間相處,真的是人情冷暖,世態炎涼,變幻莫測;而人生舞臺上的悲喜劇,亦不斷的上演。可憐的人生,在這兩大導演衝突決鬥下,在情與理相反激流中,不知嘗盡多少人間辛酸,而社會罪惡,人間苦惱,亦與時日俱增。
人間佛教,沒有一般宗教的迷信,也不像一般科學之偏激,但卻有宗教之熱忱--悲,更具有科學清晰的頭腦--智;所以人間佛教在開拓智慧,體察真理的同時,又能夠推動慈悲的情感;再由慈悲之情感,產生追求真理之理智;使人以情感輔助理智,又以理智領導情感。結果,理智中混合情感,情感中混合理智;兩者平衡發展,自利兼他,悲智雙運。既能自覺自奮,自策自勵,提升理智以自利;又能激發人性的摯愛,實行慈悲,入世救世以利他。直至二利究竟,福慧具足,自然證得無上佛道,成就福慧莊嚴圓滿無缺的人生。
所以人間佛教,是今日人生社會所需要的;也唯有人間佛教以般若智慧為依據之智,可以提升人類的理智,可以修正科學的偏差,可以助長科學的發明,甚至可以駕駛科學之野馬,歸納道德的正軌,直奔真理之域,使人明事理、辨是非、知因果、識邪正,而能去惡從善、捨邪歸正,止於至真;也唯有人間佛教以平等理性為基礎之悲,可以擴展人性的摯愛,可以激發人類至極的同情心、正義感,可以溶化人間的仇恨,取消殘酷的戰爭,令人互愛互助,而止於至善;亦唯有人間佛教理與智平衡發展的人生,可以令人解行并進,自利利他;可以令人福慧雙修,圓成佛道,止於至美。
(一)認識人生--自尊自立
提及青年,就是使人聯想到天真無邪,慷慨熱情的一群。凡是有青年的地方,總是充滿朝氣與魄力,勇敢與熱誠;反之,又是那麼衰老、死寂、毫無生機、暮氣沉沉。所以青年不僅是個完整而漂亮的名詞,亦是社會中堅,國家柱石,時代先鋒,民族靈魂,幸福前途的開拓者,腐敗落伍的改進者。因此,不單是會講幾句外國語言,學學時髦,就算是現代青年。要做個現在青年,不但要認識時代,趕上時代;還要盡一己的責任,去把握時代,改造時代,領導時代。回顧現實,由於現代青年的不斷努力,我們的社會,的確比較過去進步。但這只限於物質方面,反之,人類精神越來越苦悶,越空虛,越落後。為甚麼?因為物質文明,使現代人衣食住行越來越講究,慾望越來越提高,而隨失望而來的痛苦,也越來越加劇。人們原意,是利用機器來增進生活幸福。可是,結果,人竟變為機器奴隸;人類發明科學,科學卻毀滅人類,這正是現代人的悲哀。
最慘的是在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大都市裏,沒有公理,沒有道德和正義:有的只是互相嫉視,互相陷害,互相鬥爭;營營役役,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可憐年青的一群,處身其間,所見的是信而見疑,忠而受謗,讒人高張,賢士無名,正義不伸的醜惡社會;所對的是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刻薄寡恩的現實;所過的是不合理、不規則,欠缺康樂而又充滿不道德誘惑的生活。因此,當青年人的熱情無處發洩,理想無法實現時;不是壯志消沉,自暴自棄,頹廢不振,便是醉生夢死、無惡不作。什麼披頭土、狂人隊、什麼頹廢派、夢幻藥,層出不窮。豈獨青年精神飽受摧殘,而青年健康亦受威脅。
身負承先啟後、繼往開來之責任的現代背年,竟然不知人生為何物,莫論人生責任與意義;長此以往,人類前途,將何以堪?有心者,寧不思有以挽救?我以為欲拯救現代青年之前途,使之自覺自奮,自救救人,捨人間佛教莫屬。因為非佛之大智慧,無以使青年認識人生,自尊自立;非佛之大慈悲,無以發揮青年本性之至善,而自制自勵;非佛之情感與理智兼顧,悲與智同時并運,無以建立青年的理想,完成時代之使命。
斯忒恩說:「在生命除了健康和品德外,沒有較知識更珍貴。」真的!人生最寶貴的東西,就是認識自己。也唯有認識自己的人生,然後能把握自己。儒家鼓舞人格物致知,一物不知,儒者所恥。佛陀勸導眾生,法門無量誓願學,一法不明,佛子之羞。所以青年人固要努力求知,勤於閱讀,把古人和現代人的思想和經驗來重新研究,以吸收其中精華來充實自己的知識,還要信仰佛教,研究佛學,以憑藉佛之真理,開拓自己內在的智慧。因為佛學不特能啟示人生真諦,使你認識自己,同時還告訴你,本具佛性,自當作佛。那麼,佛陀與我,其相雖異,其性無別,十方如來是已成諸佛,我和眾生是未成之佛,成佛之先後僅時間性耳,能不自尊自重嗎?等如就將繼位之儲君,還好意思行為不檢嗎?我們既是未來的佛陀,自當維持佛性之尊嚴,力爭上游,以期早登佛果菩提。
科里利說:「假使我們自視如泥土,那末我們將真的成為被踏踐的泥土。」真的,物必先腐,而後蟲生之;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一個人如果自暴自棄,在心理上,時時覺得自己是那麼渺小、卑微,自慚形穢,畏縮不前,在行動上處處表現懦弱無能,試問誰會尊重你呢?古人說:「彼大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孟子曰:「舜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既非天生釋迦,自然是由人道而覺悟的。那麼,吾欲仁,斯仁至矣;吾欲佛,佛亦至矣。何樂而不為呢?所以,接受佛化的青年,不但在認識自己後,能夠尊重佛性,同時在現實生活中,亦能夠潔身自愛自尊自重。
能自尊,必能做到貧窮不移、富貴不淫,威武不屈,以堅定自己立場。能自重,必能重人,正如常不輕菩薩所說:「我不敢輕慢汝等,汝等皆當作佛」。這樣,敬人者人恆敬之,愛人者人恆愛之。內則堅定立場,不卑不屈;外則受人敬愛,不憍不傲,非崇高之人格而何?
(二)發揮人性——自制自勵
我們要恢復靈性,覺悟成佛,首先就要發揮人性之慈愛,依據人生的意義,去完成人生的責任與使命,做個堂堂正正完整的人。所謂「仰止在佛陀,完成在人格;人成即佛成,是名真實現。」否則,屈志降心,仰人鼻息,匐伏鑽營,脅肩諂笑,虛度一生,雖生人世上,未得謂之人.又怎能覺悟成佛?然人生之責任是甚麼?就是發揮人性之大慈大悲,以天下為己任,樂以天下,憂以天下,為天下人之幸福而奮鬥,為天下人之幸福而犧牲小我完成大我。像臘燭一樣,為了照亮他人,而毀滅自己;也像鹽一樣,為了他人,溶化自己。總比把生命拋棄在黑暗角落裏,無聲無色的與草木同朽來得有意義,有價值。所以,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現代青年,絕不應該浪費自己的生命和時間,應該以佛的意志為意志,運用人性的摯愛,去拯救人類沉淪已久的靈魂,以理性之慈悲,來普視眾生猶如赤子。不但視人之苦為己苦,且視凡有生命動物之苦為己苦;不但平等愛護人類,且平等愛六道眾生;不但解除眾生現實生活之物質威脅,且能解救人類精神的飢渴與苦悶,使自己與他人,都共同離苦得樂。這樣,才是真正的快樂,才是偉大的生,有意義的生。
但是,好逸惡勞,人之常情,當你立下非常的志願,去幹非常的事業時,又非有自制自勵的精神不可。試看,世上有理想、有抱負的人,確實不少;而古往今來,出家修行的人,何止億萬?可是世上成功的偉人,竟然寥寥無幾,而成佛作祖的人,更是鳳毛麟角,少得可憐。為甚麼?因為人往往在事業開始,都充滿熱情和信心,可是日子久了,熱情漸漸退減,加之世途險惡,一遇挫折,便信心搖動,頹然折返,致功敗垂成。特別是最初發心學佛的人,往往是那麼勇猛精進,可是菩提心易發,長遠心難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魔鬼出現了,不是恐懼交煎,便是信心搖動,情緒低落。所謂學佛一年,佛在眼前,學佛二年,佛在西天,學佛三年,幾乎不知佛在何方。佛道遙遠,那年、那月、那日、才能完成自覺覺他的責任,進趣佛果菩提呢?
因此,我們要完成人生自覺覺他責任,就要克苦耐勞,自制自勵。一方面克制情感盲目衝動,而發揮人性的慈愛;一方面提高理智,積極向上。古人說:「知責任者,大丈夫之始,行責任者,大丈夫之終。」一個接受佛化之現代青年,既然認識自己,願意負起人生的責任,就應該放下個人的憂悲苦惱,成敗得失,毅然本乎「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無畏精神,抱箸「當今之世,捨我其誰?」的正義感,立下「一息尚存,此志不容稍懈」,「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的決心,去為佛教效忠,為人群服務。即使遇到困難和打擊,不要徙自嗟歎,不要向環境低頭,反而咬緊牙根,振作精神,挺起胸膛,苦幹到底,以實現自己救世的悲願。當知「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我們要剛強地生,自強不息,苦幹不懈地生,才有意義。目下一般青年稍遇波折,便移情聲色犬馬,麻醉自己,實行慢性自殺,多麼可惜。梁啟超先生說:「人生最痛苦的是責任未盡,最快樂的是盡了責任之後。」當你的責任完成後,則你的四週,將充滿光輝與幸福,充滿和諧與歡樂。
(三)建立理想——自救救人
宗教,是人生最高理想之實現,特別是悲智雙運的佛教,不但使人認識自己,負起人生責任,進而使人豎立人生的理想,建立理想的人生。因為佛教之理想並非寄托於烏托邦,而是展望於現實世界。所謂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猶如覓免角。因此,佛教人從黑暗中找尋光明,從艱苦中創造快樂,從短暫的人生開拓永恆的生命,從醜惡的現實,建築理想的樂園。這樣,從不斷的找尋、開創、發掘中,使人遠離邪惡,接近真理,智慧日朗,煩惱日輕,對人對事,慈悲之心日益擴展,利己利人之悲願,日見熾盛。一則去惡,一則從善;使自己和他人都不殺生而仁愛,不偷盜而義利,不邪淫而禮節,不妄語而誠實,不離間而和睦,不惡口而友善,不綺語而警世,不貪欲而好施,不瞋恚而寬恕,不邪見而正信;以上品十善的德行為基礎,進而實踐諸佛六度四攝等法門,以布施度慳貪,以持戒度毀犯,以忍辱度瞋恨,以精進度懈怠,以禪定度散漫,以智慧度愚痴,不斷淨化人心、淨化世界。使科學家們以消耗在殺人武器上的金錢和精神,用來發掘人性之慈悲,開拓真理的智慧;使全人類用戰爭的時間和力量,來推動博愛的事業。那麼,慈愛,智慧,真理,正義與道德,和諧與親善,將代替人間的不幸;而世人彼此的鬥爭、仇視、與苦難,也自然消滅於無形。天下一家,世界和平,固然可以指日而待。而人生理想之樂園,亦可以實現於人間。至時,煩惱即菩提,生死即涅槃。現實的苦惱世界,又何異於西方極樂?
梁啟超先生說:「佛教之信仰是智信而非迷信,佛教之信仰是兼善而非獨善,佛教之信仰乃入世而非厭,…」正因為佛教之信仰,是智信、是兼善、是入世。所以能夠適應任何時代的需要;也正因為佛教是智信,是兼善,是入世,才能使青年人認識人生本具佛性,而自尊自立,養成偉大的人格;才能使青年人發揮人性之慈悲,而自制自勵,建立利己利人之偉業;才能使青年人建立理想,實現理想人生,自救救人。
所以我說,現代青年,需要佛教;佛教也需要現代青年。我萬分的熱誠,歡迎現代青年,加盟人間佛教,接受佛陀智慧的啟示、慈愛的撫慰。更希望現代青年,把佛陀智慧的種子,插進現代每個青年的心中,以發揮人類對真理無限之愛,對於一切善無限之愛,對於一切美無限之愛,去愛真,愛善,愛美,愛一切人類,及愛一切有生命的動物,同時預祝現代所有青年,都健康,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