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法—解脫的原理和行法
(本師釋迦牟尼佛的應化)
淨行法師編著
——白雲
娑婆苦,身世一浮萍。蚊蚋睫中爭小利,蝸牛角上竊虛名,—點氣難平。
人我盛,日認長無明。地獄盡頭成隊入,西方無個肯修行,空死復空生。
娑婆苦,光影急如流,寵辱悲歡何時了,是非人我幾時休,生死路悠悠。
三界裏,水面一浮漚。縱使英雄功蓋世,只留白骨掩荒丘,何似早回頭。
說明
佛教的經淪,浩如煙海,文理艱深難懂,兼且宗派繁多,就是專家學者,能夠全部通達的也不多,更遑淪—般讀者了。
雖然—門深入的學者的著述很多,但是,總嫌陳義過深,令沒有佛學根底的讀者只見樹木,不見森林,如墮雲裏霧中。因此,若要對佛法有一個較全面和透徹的瞭解,就非要花很長的時間博覽群經不可了。
佛法本為一切眾生的解脫而立,應要易於明白掌握,眾生才能受用獲益。若要皓首窮經,始望能瞭解佛法的真義,那麼除了極少數愛好鑽研哲學的知識份子外,就沒有什麼人可以得到佛法的益處,能夠賴以安身立命了。這樣,實大違佛法普度眾生的精神,不是諸佛所願。
本書作者為了節省有志向學佛的人士門外摸索的時間,把佛法的原理與修行方法,作了精簡詳盡、深入淺出的闡述。令一般讀者一書在手,便能迅速地得到一個全面、有系統的認識,可藉以作深入經藏及修行解脫的指南;不致蹉跎歲月,仍然迷失於名相概念之中,久久不能入佛解脫之門。
無上甚深微妙法 千載弘揚度眾生
宗派繁衍數無量 是非論辯起紛爭
大師著述多玄秘 難令密意入眾心
佛語原是解脫法 今墮戲文折大能
後學童子常慨歎 甘露法雨眾難親
空前去苦安樂法 難令煩惱滅半分
不慚鄙陋才疏淺 強執禿筆傳佛音
欲以文字作因緣 普令有情起道心
無邊佛法皆方便 真理從來證自心
莫執言辭與詭辯 應如證果在修行
佛法只如盲人杖 論法不行費光陰
正信誠心諸佛助 堅忍必成彼岸行
一九八七年一月淨行於香港
(一)佛陀的降生
一位居於天上的大菩薩,知道自己長久的修行即將圓滿、成佛的因緣已經成熟,便要下生人間應化,在這世間裏道成肉身,示現成佛之道,更要四處弘揚正法,度一切有緣,令殊勝的解脫法門、可因他的親自證得與解說、而能長住於世。
這菩薩要以自己成佛的經歷,說明眾生皆可憑自我的努力,得到一切的智慧、力量與解脫。因此,他並不選擇以超常的神通力量去攝伏眾生,卻要通過一個凡人的成長、求法、修行與證道的過程,顯示一切眾生皆有佛性,皆能成佛。
他要在人間這最適宜求道、修行與成佛的地方,示現人能怎樣自利利他、自覺覺他。
他示現怎樣能把愛己、愛家、愛國這狹隘之愛,擴展為愛天下一切眾生、平等無差別之愛。
他示現怎樣能拋棄世間有限的治人、治國、治天下之小權,去爭取統御宇宙一切心物無限力量之大權。
他示現怎樣能放下世間生滅法中的一切可朽壞、短暫、虛假的歡樂,去換取大涅槃裏不朽壞、常住、真實的喜悅。
他示現怎樣能祛除一切的束縛,得享無限制的自由。
他要示現,人怎樣能道成肉身,在穢土成佛弘法,廣度有緣。
這位要在人間成佛的菩薩,為了在應世度眾的事業上,得到最大的成就,先作了五番觀察,才決定下生。
那五番觀察就是:
(一)人間哪些眾生,根器成熟,堪聞佛法,且能信受,身體力行?
(二)他們所處的環境與時機是否利於學佛?
(三)無盡的世間中,哪個與佛最有緣?
(四)未來佛下生哪一種族最便於示現修行弘法?
(五)以何人為父母最合乎聖者的身份?
菩薩觀察思惟的結果,就是於西元前五四四年,下生於古印度的迦毗羅衛城(現在尼泊爾境內),示滅於西元前四六四年,應世共八十年。
菩薩生為屬釋迦族的城主淨飯王之子,姓喬達摩,取名悉達多,又名牟尼。
悉達多太子出生才七天,母后摩耶夫人便去世。從小,他便由姨母一手撫育成人。
太子年紀稍長,父王便延聘國內外諸師教授各種經論技藝,使成文武全才,他日能順利接掌王位,令國威四播。
天資聰穎的悉達多,聞一知十,很快便精通了老師所能傳授的一切學問與技藝。不久,便再沒有人堪作太子師了。
飽學的太子,雖是文武全才,欲樂無缺,但總覺宇宙人生有很多問題,不是諸師傳授的論說所能解釋清楚。因此,他常獨自於樹下,冥想思惟,欲窮宇宙一切的玄秘。
淨飯王曾於悉達多出生後,遣術士為太子看相。相士們都說:「太子瑞相,若然出家,必能成無上道,若不出家,必雄才偉略,為一代賢主,王四天下。」
大王見太子年事稍長,便如是喜愛沉思冥想,深恐他會應相士之言,棄國求道。因此,於太子十七歲時,便替他娶了表妹耶輸陀羅為妃,希望能以婚姻生活、兒女恩愛,打消他任何出家的念頭。
太子的婚姻生活很美滿。兩年後,十九歲時,便得一子,名叫羅侯羅。
但是,美滿的婚姻生活,只能暫時轉移他對生命奧秘的注意。日子久了,從前困擾他的問題,再次牢牢地吸引著他,使他非要尋根究底,找出答案不可。
久住宮中的太子,要多看世界,多瞭解人生,便於一天,遠離華麗的宮殿,走出王城繁華之地,四處遊觀。可是,遊觀的結果,粉碎了他以往對生命的看法。
養在深宮的太子,衣食享樂無缺,不知天下之疾苦、人間的災劫。
但是,出得城來,他看到困苦的百姓,鬱鬱寡歡,辛勞地作苦工;也看到瘦弱無助、衣不蔽體的乞丐,沿途行乞,境況淒慘。
他看到雞皮鶴發、牙齒脫落、老態龍鍾、傴僂而行的老者,在路上搖搖欲倒,卻沒有人攙扶慰問,猶若給遺棄的人,令見者辛酸憐憫。
他又看到面唇青白、手足顫抖、痛苦莫名的病者,正受無情病魔的摧殘,於地上輾轉呻吟,令聞者黯然。
他又看到一隊送殯的行列。僵直的屍體被抬在架上,尾隨著的親屬朋友全都滿懷悲慟,不是高聲痛哭,便是低聲飲泣,令旁觀者亦深感死別之痛。
這一切生的苦、老的苦、病的苦和死的苦,把未經憂患的太子嚇呆了。
他回宮後,心中自想:「生老病死之苦,雖貴為王侯,亦終難免,就是國家民族也必有衰亡之日。一切皆是無常,絕不永久。那麼,眼前的富貴安樂,豈不如浮雲一般,難於執著?這樣,又有何可貴呢?」
是什麼緣故,世事竟是這樣無常多變,沒有公允呢?
怎樣才能得到持久真實的快樂,從生老病死諸苦解放出來呢?
這都是太子所急於解決的問題。
出外遊觀的所遇所聞,與宮中奢華的生活相比,更顯出後者的虛幻不實,如同假像,在後面隱伏了無限的失落與苦惱。
太子心裏想:「—切世間稀有的欲樂我都嘗遍了,還要浪費多少光陰在這些短暫的、必要壞滅的歡樂上他覺得時間迫切,再不能耽於宮中糜爛不長進的生活:在虛假的欲樂裏浪費光陰,無助地等候無常的來臨去吞噬一切了。
他要找尋滅苦之法,真正快樂解脫之道。
憶起城外所見滿臉吉祥瑞相的沙門,他相信出家修行,可能是唯一能導致解脫之法。
經過縝密的思惟,他終於決定離家學道,就在二十九歲那年一個晚上,為了避免父王后妃的阻撓,他只帶了近侍車匿一人,偷偷地離開皇宮,踏上修行的道路。
悉達多太子離開了皇宮,便向諸道人修行之處進發。到達之後,便把鬚髮割下,卸下華服,換上袈裟,著近侍車匿回宮,向父王稟明他出家的因由、求道的志願。
近侍回宮,便把一切告訴淨飯王。
大王聽罷,心中非常懊惱,但是深知太子堅強不屈的個性,知道絕無法把他追回,強留於皇宮之內。因此,唯有任由太子在外流浪求法,只希望有一天,他厭倦了刻苦的修行生活,會重返皇宮,與自己再享天倫之樂。
但是,大王對太子的安全,卻很擔憂。於是,便暗中派人追隨保護,使他不致為猛獸毒蛇所害,遇事也能得照應。
太子在諸道人修道之處走動,不久便找到了一群修苦行的道人,為首的是跋伽道人。
他看到各道人都在作種種逼迫損害自己身心的舉動,使自己陷於極大的苦惱煎熬之中。
太子驚詫不已,便細問他們自我虐待的原因。
他們都說:「今生儘量受苦修苦,苦便能盡;來生便更無苦可受,得享大福蔭。因此,現今受苦越多,未來得樂越大,自受苦惱,乃是種樂之方。」
太子對這種只求生天享福、不求究竟解脫的修行法,絕不表贊同,便對他們說;「以受苦作為得樂之因,縱得生天於一時,可是天福盡了,一樣要輪轉生死,苦實不能盡去,況且苦行未必就是導致生天享福之因哩!」
「你們又何苦要以苦生苦呢?」
「苦行實非解脫之道。」
說罷,太子便向北而行,走向另一位素負盛名的道人阿羅邏迦蘭修行之處。
太子見到道人,便請教解脫之道。
道人說;「要斷生老病死的苦惱,當修禪定。修到『非想非非想處』,便得解脫。」
太子問道:「『非想非非想處』,有沒有『我』的存在呢?」
「如果沒有『我』,是哪個去『非想』,哪個去『非非想』呢?」
「如果根本沒有『我』的存在,就不能說有『非想非非想』境界存在了。」
「如果仍然有『我』存在,他是有知覺的,還是無知覺的呢?」
「如果有知覺的,便仍有所渴念,仍陷入得失苦惱之中,並非清淨的解脫。」
「如果沒有知覺的話,便與木石等沒有生命的東西無異,這又有何可貴呢?」
「若有任何『我』或『我想』的狀態存在,仍是有所執著,未曾拋下煩惱,未得解脫的狀態,又怎能算是究竟呢?」
「因此,你所說『非想非非想』的境界,實非解脫的彼岸。縱能入禪定甚深如此,也不見得有什麼好處,絕難因而斷生死輪轉,除去一切束縛。」
道人聽罷太子一番議論,便答道:「余修習禪定,已經一百零四年,所得境界,不外如此。看來,還未獲究竟,實是慚愧。」
「沙門年少若此,竟如是睿智過人,見解精闢,他日必能成無上道。惟願成道之時,先來度我。」
太子答應了,便與他道別,再訪其他的道人,窮研解脫成道的法門。但是,所遇所聞,皆無新意,且多乖謬,令他求師的熱忱也冷卻了。
太子遍訪道人之後,發覺竟無一人堪為導師,只好內求於己,憑自己心中的靈力,摸索解脫的途徑。
這樣,他便與父王派來侍候的比丘僑陳如等五人,到迦闍山苦行林中,作無師的修行了。
悉達多太子與五比丘在苦行林中,遠離一切物欲的糾纏,穿的是極粗糙的袈裟,喝的只是清水,吃的只是極少量的麻粟,居處只求能避烈日風雨,終日只顧禪定思惟,期望能悟出解脫之道。
在這種情況下苦修,一下子便過了六年。但太子在證悟上,似乎沒有寸進。
從前雄姿英發、溫文爾雅的太子,如今只剩得一個形容枯槁、皮包著骨的活骷髏,舊時的王者風範,已無餘剩。
太子自想:「六年的苦修,竟然毫無寸進,莫非是走錯了道路,修法欠妥?」
他心裏煩悶,便從座中起來,步行到座處附近的尼連禪河。
行到河邊,他看到沿岸秀麗的景色,碧綠的草地、豔麗的花叢、茂盛的樹木、清澈的河水、無牽無掛的遊魚和自由自在、高低飛翔的小鳥。
清風徐來、流水淙淙、花香鳥語,使太子的精神為之一振,竟暫忘卻了修行的事,兀自陶醉在當前美景之中。他看到清涼誘人的河水,竟不假思索,脫下袈裟,便跳進水裏,愉快地浮沉於河水之中,得意地舒展四肢,盡情地洗個澡。
太子洗澡後,心情輕鬆愉快得多了。
他的咀嘴露出悠然自得的微笑,也不急於回座靜修,卻遊目四盼,在河邊漫步。
一會兒,一名牧牛女,趕著牛群過來吃草,遇著太子,便與他熱情地交談起來,及知道他是一位修道已久的沙門,心中更起敬仰。
為了表示心中的敬意,她送給太子一大碗鮮牛乳作供養,而太子也絕不客氣,欣然地接受,並且一飲而盡。
他很高興地與牧牛女再傾談一會,才愉快地與她道別,步向靜坐之處。
同修的五比丘,一直注意著太子的動態,看到适才的光景,認定太子已失道心,又復貪著世間的物欲,已無精進之意。於是,心中起了鄙視,不願再與他一同修道,見他悠然向座處而回,便相率離去,也不道別,便留下太子一人不顧。
太子從河邊向靜修處走,遙見五比丘交頭相議一會、便神色不悅地相率離去,心中已明原委,但卻毫不介意,也不去追趕解釋。
秀麗的景色、身體的潔淨、牧牛女鮮乳的供養,使他身心清明舒暢、精力充沛、鬥志昂然,與起坐時的頹態,實有天淵之別,前後判若兩人。
他回到禪定之處坐下,以無比的決心立誓言:「我今若不證無上道,寧可碎是身,亦終不起於此座。」
精神、體力、意志都處於極佳狀態的太子,進入了從未曾經歷過的極深定境,遨遊於無邊際的精神界裏,無盡的新奇事物,接踵而來,令他日不暇接。
但是,他以無比的定力,只作一位淡淡的旁觀者,於一切無動於衷,絕不起執著。
然後,一切人性弱點的化身,排山倒海般浮現於他心靈的跟前。
人性的貪、瞋、癡、種種欲念與執著,皆現作無量的幻境,變成極難抗拒的誘惑,挑逗太子塵心的復起,使他失去自持,再陷入五欲之樂中,與在家的俗人無異。
醇酒佳餚、熱情淫蕩的美女、金銀珠寶、廣大無盡的國土與臣民、令人飄飄然的禮拜稱頌、無上的權威與榮耀,以不同的形式,出現於太子的跟前,等待他的受納.
只要他稍一動心,便即陷魔境,迷失正道,從前修持所得,便盡付流水了。
但是,太子已參透了世間欲樂的虛幻,以堅定的意志,心無所住,於一切引誘試探,皆視作境花水月,心境寂然不動。於是,這些心魔幻境,便如早晨的薄霧,給太子智慧的驕陽,驅散得無影無形了。
太子戰勝了。他已從世間一切極難祛除的欲念束縛中解放出來,得到完全的自由了。
可是,跟著出現的,竟是各種使人不寒而慄的妖魔鬼怪、毒蛇猛獸的蜂擁而至。
他們全都形相恐怖,大多手持利刃,不斷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嘯,做出種種威脅性的動作,步步緊迫太子的座處。
他們迫使太子降服下拜,作他們的奴隸,受他們的差遣,與他們一起作惡。否則,便要把太子煎熬磨折,殘害他的性命。
為首的魔王,更威迫利誘,諸般作法,賣弄神通,使電閃雷轟,狂風怒號,山搖地陷,樹木倒塌,鳥獸悲鳴,如同末日之將至。
可是,太子卻無動於衷,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不論他們如何羞辱毆打,也堅強地忍受。既不憤怒,也不害怕;既不與他們撕打自衛,也不求饒免死。
他深知一切邪魔鬼怪,皆是幻化之物。只要心中不起執著,不自起畏懼,他們便無能為力,對他難起損害。
他也深知,就是自己假合之身,也同是幻化之物,實不足惜。
他深信,只有平等的法身,才是真實。因此,他能起完全的勇毅,面對一切魔怨,毫不動容。
睿智給他堅定的信念;信念給他難以摧折的勇氣。
就是這無比的勇氣,使一切魔怨徒勞無功,全軍敗退,永遠失去一位能受滋擾的物件。
至此,太子已克服了一切有情的苦惱驚怖、一切的軟弱無助,而成為一位無堅不摧的強者、征服者。
他的智慧與定力,徹底地摧毀了對世間所有榮辱得失、愛欲苦惱的執著,使他真正地從身心的繫縛中解放出來。
一切魔怨皆已降伏。現在,他已是一位解脫者了。
在一場智慧、信心、定力的大決鬥、大試探之後,太子的心中,猶若雨後天晴、太陽再現,實是清新舒暢無比.一切煩惱牽掛,全都洗淨無餘了。
太子的內心充滿從未曾有、難以形容的喜悅。
他感到與萬法合一、與宇宙渾然而成一體,感受到一種難以解說、超越你我相對的存在,且自覺充滿無限的生機與活力。
他隨意回顧以往,發覺從前種種,竟隨念而現前。從前的善惡行止、父母眷屬、各次輪轉生死、歷世修行,以至無限久遠的事情,皆歷歷在目,應念而活現,絲毫不漏。
他發覺他能隨意觀察宇宙萬法,清楚明白,不論遠近、體積大小,一一如在目前。
他發覺他能隨意收聽宇宙一切的聲響,清楚明白,就是從極遠而來、極微弱的音聲,亦能聽聞,清楚如發於耳畔。
他發覺他能隨意得知眾生心中所想何事,於他們從前所作種種事亦復清楚明瞭。
他覺得一切太奇妙了!他要瞭解一切新獲得的能力,於是隨意現法。他發覺一切物,竟隨他的心願而轉,絕無任何限制。就是他的自身,也超越了時空的窒礙,能無處不在,隨意同時或異時,游於過去、現在、未來之中。
此刻,他明白自己心識的力量,經歷世的修行,今已全部覺醒了。這充滿無限喜悅、無限解脫、能起無量神變、能得無盡智慧的境界,就是修行證果的終極了。
困擾他已久的宇宙人生奧秘,在這不可思議的境界裏,已是昭然若揭,盡在他掌握之中。
如今,他知道一位佛陀已經誕生,他已經道成肉身、得成正覺,與三世諸佛、平等無異了。
佛陀住於覺者的大涅槃中,靜坐了相等於人間的四十九晝夜,仔細地觀察宇宙生命的緣起,細看一切法如何生、如何滅,眾生如何生死輪轉、如何能獲得解脫。他遨遊於過去、現在、未來之間,把一切自然規律、造化玄機,一一領會掌握。之後,他才從定中起,重入世間。
他以凡夫之身入定。但是,出定的時候,他已是一道成肉身的覺者了。
出定後,他慨歎地說:「原來眾生實平等無異,皆有佛性,能入佛不可思議解脫之境。如今卻被愚癡妄想所蓋,不見自性真心,恒作種種顛倒執著,以致輪轉生死海中,受大苦惱,久不能出,真是可憐可惜!」
他續思惟:「我今已成無上道,得一切解脫之法。但是解脫法門、皆甚深難懂,唯有證果的佛陀,才能徹底明白知曉。眾生在濁世之中,為貪欲、愚癡、邪見、驕慢,虛妄所覆,又復福薄根鈍、無有智慧,焉能解我所得之法?」
「若我為彼等轉大法輪,傳無上道,彼等必心生疑惑,不能信受,反易生誹滂,因而墮於惡道,受大苦惱。」
「若是能害眾生如此,我寧願默然毀棄此肉身,永滅於世間,長住於大涅槃,不留痕跡於世,更不宣示我所得法。」
正思惟間,諸天的天王天眾,知道如來成道,便各從居所,來到佛前頂禮,懇請宣說解脫法門。
佛陀喜見諸天眾求法心切,便即時為他們開了一次法會,使他們各有得著,在頌贊聲中,雀躍而去。
接著,諸大菩薩,亦不約而同,來與佛所禮拜,為覺者的成道而歡呼、稱頌,更向先覺者求稀有難得之法。於是,佛陀便高興地為他們再主持一次法會,把他們的疑問,一一解答清楚,使大眾心悅誠服、滿心歡喜地離去。
二次說法後,佛陀對世間眾生,重生哀憫。因為他們自種苦因而不覺,又不求解脫,只有世世浮沉於苦海之中。若無聖者點化,恐永難得生於善道,且莫說斷生死輪轉。
佛陀心想:「普度眾生乃是我修行之本願,豈可因眾生難度而起捨離之心,必要在此假合之身未壞之年,努力弘法,始不枉我在此成佛之因緣。」
「眾生雖愚鈍顛倒,但我可隨其根器,方便說法,大智者為說大法,小智者為說小法,使普天下皆能受法雨的滋潤,令漸趣向解脫之路。」
思惟已畢,便憶起先前曾答應成道後要先度阿羅邏迦蘭道人之諾言,但從定中,得知該道人已經去世。於是決意先以小法,度同修僑陳如等五比丘。
佛陀將至鹿野苑處,便為五比丘所遙見。
他們心裏仍然責怪太子棄苦行、退道心、接受牧女的供養。於是相約,如佛陀到來,不須起立歡迎,亦不敬禮,坐立隨他自便,決不理會,只把他視作陌路人。
可是,當佛陀來到他們跟前的時候,他們便為佛陀的威嚴靈力所攝,不由自主地從座中起,肅立歡迎,恭敬禮拜,親切地呼喚太子的名字。
佛陀便對五比丘道:「為什麼對天人的導師、證果的佛陀,直呼姓名,毫無敬意呢?」
「我今心如空虛,對毀譽已無所分別介懷了。但是你們的驕慢,是會自招惡果的。做子女的,若直呼父母的名字,在世儀當中,猶尚不可,何況我現在已成道果,已登佛位,堪作一切之父母哩!」
五比丘聽了佛陀的話,便羞慚地對佛說:「昔日見世尊苦行六年,又復受飲食之樂,誤以為道心已失。今又不知世尊已成正覺,心生不敬,真是愧悔萬分,望世尊恕不知之罪。」
佛陀答道,「你們實不應隨便量度我不能成道的。你們須知,身在苦中,心則惱亂;如身在樂中,又被欲樂所纏,不得自在。所以苦、樂二者,都不是成道之因。若能捨棄苦樂二邊,行於中道,內心才能安靜下來修行正道,這樣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脫。」
佛陀觀五人根器堪受佛法,便向僑陳如等說:「世間所有的人,都不能免除生老病死之苦;與親愛的人,必要分離,互相怨恨的人,卻時常相遇;夢寐以求的東西,又難到手;現有的尊榮欲樂難得永享,終有失去之日。」
「為什麼這些苦惱會出現呢?」
「這都是因為眾生有了『我』想,而所有貪欲、瞋恚、愚癡,皆從『我』生。若滅『我』想及貪、瞋、癡,苦根便從此斷了。」
「因此,你們必須知道苦的起源,斷絕不良的習氣,發心滅盡一切苦惱和勤奮地修行能導致解脫之法。
「這就是知苦、斷集、證滅、修道的道理,是解脫的根本、成道的真諦。」
佛陀廣說四聖諦意義畢,五比丘便覺得未曾有,於是頂禮佛足道:「我等深服世尊所教,願隨世尊,更學無上之法,願世尊慈悲,允收作弟子。
世尊欣然答應,於是世間始有佛、法、僧三寶,而弘法於人間的事業,也從這時開始了。
有一長者的兒子,名叫耶舍,聰慧多能,家財千萬,生活無憂,各種欲樂,皆無匱乏。
一天晚上,他與眾妓女玩樂完畢,便各自就寢。但在是夜中卻輾轉反側,不能安睡。於是起床,欲到四處閒逛,以解悶意。
當他走出大廳時,見到諸妓女,有仰眠、有伏臥,頭髮蓬亂,口流唾液,袒胸露體,顛倒縱橫,醜態畢露,深覺荒唐不經。回想自己同是生活於如是境況之中,同是一般荒唐不經,心中便生起羞愧厭離之心,期望能入於清淨高尚之道。
當他內心作這樣思量的時候,天上突然出現—道慈光。他心裏覺得奇怪,竟被吸引著,不由自主地向光明出現的地方,信步走去。
他感到心裏似覺有人呼喚:「善哉耶舍,我有無上清淨解脫之法,你可速來領受。」
耶舍以光引路,不久,竟來到鹿野苑佛陀的住所。
到達鹿野苑,他見到威德具足、慈悲滿臉的佛陀,便喜不自勝,躬身下拜,伏願佛陀收為弟子,授以清淨解脫之法。
佛陀即遂他的心願,收為弟子,為他廣說離苦清淨之法。
耶舍的父親在天明時,發覺兒子不在,便四出找尋。但是遍訪不獲,心中苦痛莫名。行至河邊,見愛子的鞋掉在一旁,心想兒子必定涉水而過,若渡河至彼岸,或可找到他的下落。於是便雇艇渡河,沿著足跡而行,直至鹿野苑處。
這時,佛陀知道長者前來,為尋兒子,若見耶舍已出家學道,成一沙門,不能與他日夕相見,心中必生大苦惱,甚至痛絕亡身,逐使耶舍回避,不令相見。
長者到時,便善言勸慰,然後向他廣說無常、無我及解脫之法,令長者愛欲執著之心稍減,才告以耶舍出家之事,令父子相見。
見面後,父對子說:「兒啊!我很高興你能拜佛陀為師,學無上道。就是我自己,對佛陀的法,也同是心悅誠服。今天因你而來到佛陀之處,也是我的福氣。我不但不會反對你出家修行,就是我自己,也同欲出家於佛陀的座下。」
說罷,便跪於佛前,請收為弟子。
佛陀對他說:「住於俗世之中,行俗世之事,若能克制自己的思想和行為、厭離官能的欲樂,便與出家無異了。若處於山林之中,身雖披袈裟,食住簡陋,但卻念念不忘俗世的欲樂,那麼,便徒有出家之名,而無出家之實。」
「一切的善惡,皆從心生。因此,真正的出家,不在於身而在於心。就是處於俗世,也同能修行證果。」
「我看你的根器因緣,在家修行較出家學道尤為合適。這樣,我便答允收你為在家弟子,此後以居士身在家修道弘法吧!」
耶舍父快慰莫名,連忙稱謝,受佛陀所教在家修行之法後,便滿心歡喜地離去,成為佛陀第一位在家的弟子。
佛陀到處弘法四十餘年,廣收出家、在家弟子無數,現在已經八十高齡,色身垂垂老矣。
他知道應世的因緣快要盡了,便要選擇一個最適宜圓寂的地方。因為佛陀入滅是一件大事,不應倉卒忙亂,便於一天,告訴近侍弟子阿難:「我今欲往俱尸那城弘法。」
阿難是佛陀的大弟子,侍奉於老師的左右,有多聞第一之稱,聽到吩咐,便恭敬地侍候世尊前往。
途中,佛陀接受了一名鐵匠供養的蘑菇為食。因為磨菇有毒,便以此因緣,使老朽的色身生起病來。
佛陀腹背疼痛,遂命阿難把所攜的袈裟鋪地,然後臥於其上,稍作休息。又命阿難到河邊取水,洗淨足面,除去污垢。靜休一會兒後,佛陀便起而作跏趺座,禪定思惟,觀察入滅之事。
一名朝中大臣路過,見佛陀於座中儀容端正,令人樂見,心生敬重,便即上前供奉黃金色布帛一匹,在佛陀接受後,才歡喜地離去。
佛陀對阿難說:「我欲穿用此大臣供奉的布帛,請把它剪裁成合身的袈裟給我吧!」
阿難便依佛陀之言,把布帛剪成合適袈裟侍奉老師穿上。
但是,耀眼的黃金色袈裟披於佛陀身上,卻比不上佛身發出的靈光,因而頓失光澤。
阿難心裏奇怪,便向佛陀道:「我隨世尊學道二十多年,從未見佛身發如是光明,亦未見世尊容顏如是光耀煥發。不知是何因緣,世尊現如此威光?」
佛陀回答說:「有二因緣,如來現此光芒,異於常日。一是作為一位修行的菩薩,他將於即夜,得無上正覺,成就佛果。二是如來將棄色身,入無餘大涅槃。」
佛陀繼對阿難說:「我將於是夜,在俱尸那城娑羅林中入滅,你應在兩樹之間為我安設臥具。我將北首而臥,中夜必入涅槃。」
阿難聽到佛陀這番說話,知道跟隨多年的導師,色身即夜便要相捨,而自己尚未證道,不能在佛入滅後,以禪定力相隨,心中雖生大懊惱,卻不得不強忍愁哀,為導師盡心辦好這最後一件事。
是夜,阿難與諸弟子侍奉佛陀休息後,便悄悄地走到他背後,在他覺察不到的地方,偷偷地哭泣起來,心裏想著:「為什麼待我們恩深如海、情如父子的人天導師,那麼快便要入無餘涅槃,令我們失去怙恃呢?況且還有那麼多同門的師兄弟尚未趕到,世尊卻不待他們來臨便要圓寂,不讓他們見最後一面,這不是會令他們覺得很遺憾嗎?」
佛陀休息了一會,精神好了——點,有事要找阿難,在身邊看不到他,便問其他的比丘:「你們的阿難師兄在哪里呢?」
眾比丘們說:「阿難師兄知道世尊快要入滅,正在躲著悲慟哭泣哩!」
佛陀於是呼喚阿難到跟前,慈祥地對他說:「阿難!我不是說過,世間的一切都是無常,總有一天要敗壞離散的嗎?所有可愛稱意的事,亦皆一樣終歸於無常的。實沒有—法,能夠例外。」
「如來已斷了所有惑業,不須再受色身的羈絆了。如來入滅後,雖無色身可見,但是法身遍於宇宙—切虛空,能時刻與你們感應相通。這樣,你又何必如是哀傷呢?」
「況且,世間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是我數十年所傳之教,是宇宙的原理和本質。就是佛陀有無限神通,也只能隨順,卻不應違逆。否則,便令眾生執著虛妄為真實,自毀自己所傳之教了。」
「若是如來於高齡仍不入滅,便是鼓勵眾生執著假合之色身,閉塞解脫之道,不能示涅槃的寂靜解脫,反使有情迷失於世間的假像,永無出離之日。」
「阿難,就是這緣故,一切佛陀,應世緣盡,便要入滅,住於離色身的無餘大涅槃。待因緣和合時,再下生應化,或以化身,現於各處。因此,你是不應對如來有形相的色身,作任何執著,否則,便如無知的俗人—樣,不能得到解脫。」
「阿難,能生於佛生之世,為佛的弟子,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如今你難遇能遇,已是極大的福氣。雖是緣盡在即,亦應視此殊遇為快樂的事,不應再生悲慟啊!」
阿難向快要入滅的佛陀問道:「世尊住世的時候,我們有導師耳提面命,替我們解答疑難。世尊入滅後,我們以何人為師呢?」
佛陀答道:「阿難,不要說如來滅後,便失卻了導師。我入大涅槃後,你們當以我所傳的法,我所授的戒律為師,自增福慧,自求解脫。這樣,便與我住世時一樣,凡事皆有所依循,能踏上證果之道了。」
然後,再對各比丘說:「我多年弘揚的道理,你們有沒有疑問呢?若有的話,就請立即把握時機發問吧!不要等到如來入滅後才後悔,在如來住世時不曉發問,到有疑難時卻沒有人解答就好了。」
「比丘們啊!你們要珍惜時光,把握機會。因為,佛住世時,能為佛的弟子,是極不容易的事。」
佛陀如是再三勸請他們發問,比丘們都默然無語,在老師面前恭敬地站著,誰都不願意在這時刻,還要勞煩世尊重演教義。
佛陀無奈,只好說:「若有人心裏存有疑難,卻又不好意思自己發問的話,那麼,就請一位同修代問也是好的。」
可是,對佛陀充滿敬意、正傷別離的弟子,沒有一個願意提出任何質詢。
於是,阿難便對佛陀說:「世尊所傳稀有難得之法,大家都深信奉行,毫無疑惑,真的沒有疑問啊!」
這樣,佛陀便向德行最高的大弟子摩訶迦葉說:『我涅槃後,你當結集我所說的法,利益人天。不能因導師入滅,便使殊勝妙法,隱沒於世。」
摩訶迦葉答道:「善哉世尊,我當肩負此重責,善為結集聖教,使無上解脫之法,得永住於世。」
佛陀聽罷,便對眾比丘說:「無底的生死海,我已經渡過。這色身就好比載我渡海的木筏,現在彼岸已達,正是捨棄的時候了。如來擺脫肉身的束縛,進入超越形相桎梏的無餘大涅槃就在此刻。」
佛陀說完這番話,便即入初禪、次第入二禪、三禪、四禪,然後由四禪出入三禪,由三禪出入二禪,由二禪出入初禪,再由初禪入乃至四禪,便寂然不動。
佛陀如是順逆進出四禪定後,神識便永遠地離開色身,入無餘大涅槃了。
聖者應化之身,雖是臥姿安祥,面容慈順,嘴角仍掛著快樂的微笑,但是已經了無生機、毫無動靜。天人的導師,終於溘然長逝,只留下佛法在人間了。
佛陀入滅後,住世的覺者,便在人間消失,現在再不能如以往,有如來的色身可見了。
在場的弟子,除了已見道跡、證入聖位的尊者,因已親證生死皆是虛幻不實,又能遨遊於精神界的緣故,心境泰然不動外,其他未得道的比丘,個個皆淒然不悅,有些更悲慟哭泣,以致暈絕於地。
就是阿難,也是滿腔悲慟,如喪考妣,飲泣難禁。
弟子當中有一位阿羅漢名阿尼盧陀尊者的對阿難說:「阿難,你是如來的近侍,聽法最久、最多,當知世間無常,有生必有死的道理。世尊入滅,入無憂國土,原是快樂的事,為什麼連你也這樣愁眉苦臉、悲痛激動,失去佛弟子所應有的安祥灑脫,與從未修習佛法的俗人一樣執著無智呢?」
「阿難,如來出世入滅,皆有很大的因緣。緣合即來,緣盡則去。絕不會因個人的愛著貪戀而有所改變的。」
「現在滿布虛空中的大威德天眾,都在竊竊私語,慨歎如來的弟子,竟有如此執著不通、修養淺薄之輩。正深恐如來的名聲,將敗於這些不肖弟子之手,如來聖教,將不能久住於世。」
「阿難,你侍奉如來最久,聞法最多,雖未證果,仍須在後學之前,作個好榜樣,免令如來弟子給人非議啊!」
阿尼盧陀尊者繼為阿難等未斷煩惱的弟子演說佛法,廣解無常解脫之道,僧團才回復平日恬靜和諧、堅忍自信的特性,準備如來色身的殮葬。
佛陀圓寂的資訊很快便傳開了。
散佈四方弘法的佛弟子,各國的大王信眾,都從四面八方前往如來入滅之處,欲向聖者遺下的色身,作最後的敬禮,及為佛陀的葬禮,竭誠盡力。
各大王要給佛陀王者舉行葬禮。因此,聖體潔淨後,便被塗上各種香油,置於棺木之內,四周飾以各種香花,復以寶幢幡蓋圍繞。在會眾禮拜念禱聲中,佛陀的大弟子,便點燃稀有的香木,把聖者四大假合之身火化,使四大潔淨地重歸四大,終結了佛陀住世的因緣。
佛陀遺體火化已畢,參加葬禮的各國國王共議同分舍利。議畢,便派使臣至拘尸國國王處,說道:「我等遠道而來,參加世尊葬禮,今已禮成,即欲回國。懇請分舍利一份,讓我等回國後,能建塔供養。若蒙應允,當備厚禮寶物酬謝;若不洽輿情,我等帶重兵而來,當不惜生命,以兵奪舍利。」
拘尸國國王,聽罷使臣之言,便對朝臣說:「今世尊於我國境內入滅,是我國的祥瑞,舍利自當由本國留存,豈能捨棄,任令外流他國?若諸王以兵相挾,孤亦有強兵猛將,能保聖物不失。不知諸卿見解若何?」
朝中大臣,議論紛紜,許或不許,莫衷一是。
及後,一位年老大臣,對大王說:「佛陀住世,常教眾生多行布施、慈心不殺,現在怎可為舍利之事,令各國兵戎相見、生靈塗炭呢?若為爭奪舍利而起兵事,實害天地之和,令世尊不悅,是對人天導師很大的不敬。因此,宜與諸王平分舍利。」
大王聞言,覺得有理,便息獨佔之心,把舍利共分八份,自取其一,餘下者悉送各國王,讓帶回本國,立塔供奉。
以此因緣,佛陀的舍利,便分藏於各處。
佛陀滅度後,很多已證阿羅漢果的弟子,迅即自棄色身,神識不復住世,隨世尊入滅。
諸天的天王天眾見佛陀捨世間入滅,心已惋惜悲痛,又見諸得道比丘自棄色身,於英年入滅,遂生譏議,嘆惜地說:「如來出世,萬千劫難遇。成道之後,辛勤弘法,培育後學,使弟子證道無數,才於老邁之年、色身不堪用之際,始行入滅。諸大弟子,深受佛恩,不思弘法報佛恩,卻貪圖涅槃解脫,急捨世間,豈非令如來聖教,頓成灰燼,真枉如來應世一場了。」
這時,尊者摩訶迦葉知道諸天的意思,即對諸尊者說:「各位同修,無量諸天,都在譏議我們,雖深受佛恩,證得道果,卻不思弘法度眾,如來一旦入滅,便紛紛涅槃,致令聖教頻於絕滅。我們實不應如是急於入涅槃、享聖樂,宜結集世尊所說法,令聖教能流傳於世,救度有緣。」
眾尊者聽罷都點頭稱善,遂發心結集三藏聖教。
這時,迦葉尊者問圓滿比丘:「有多少位已證阿羅漢果的同修正在前來此處,可以一齊結集呢?」
圓滿聞言,即於靜處入定,於定中觀察,見有四百九十九阿羅漢,從四方而來,獨欠牛主尊者。於是,從定中起,把觀察所得報告迦葉。
迦葉聽罷,便對圓滿說:「有勞同修到牛主尊者之處,告訴他僧團有要事,務請即時到來議事。」
圓滿受託,便即入深定,以其定力隱沒於僧團處,出於牛主尊者之所,告以僧團結集之事,請立即偕同前往.
牛主尊者對圓滿說:「有智慧的人,心不放逸,因此能修各種善法,不致一事無成便被無常吞噬了光陰和生命。我在世上應做的事,全都做完了;敬愛的導師亦已經入滅,我理應捨此俗世,追隨大師,就好像小牛追隨著大牛一樣。」
「同修,我向你敬禮道別了。」
說罷,便升上虛空,現種種光芒,然後化火焚身,自取滅度。
圓滿無奈,只好持牛主舍利於缽中,復入深定,從牛主涅槃處沒,出於僧團集合之所,報告一切。
這時,摩訶迦葉,即向眾尊者說:「世尊入滅後,眾多阿羅漢,已隨世尊入滅,聖者已所餘無幾,務請各位同修,結集聖典未完之前,切勿效牛主造次入滅,宜廣為天人結集,作種種利益事。」
在場的阿羅漢無不表示贊同。於是,便齊心合力,共議結集聖教之事,再無一人,妄想入滅。
參加結集的比丘到齊後,摩河迦葉便對阿尼盧陀尊者說:「同修,請看看如今在此聚集的比丘,有沒有仍未斷貪瞋癡、尚未證聖果的凡夫呢?」
阿尼盧陀尊者聽罷,即入四禪,觀察諸比丘的根器靈光,然後出定,對迦葉尊者說:「同修,我於定中觀察,知道聚集此處的比丘,皆是梵行清淨,所作已辦,此生完結、便不須再受生的阿羅漢,惟阿難—人,尚未離欲及諸世間煩惱,未證道果。」
摩訶迦葉心想,阿難親近世尊至久,多聞第—,若是結集聖教缺少了他,是—件非常可惜的事,但是他凡心未盡,容他結集,則於聖教權威有損,必要鞭策於他,使他早日成道,才能一同結集。
於是,尊者呼喚阿難到跟前,說道;「阿難師弟,你追隨世尊的時候不少,聽佛說法最多,鮮有同修能及。只可惜只能信解,不能行證,尚與凡夫無異。僧團只容許得道的同修參加結集聖教,以你凡夫—名,是沒有資格參與的。僧團現在沒有需要你的地方,你現在可以離去了。」
阿難聽罷迦葉擯棄之言,即惶恐顫慄、羞愧無地,失意地獨自離去。
這時,諸天王見迦葉尊者催迫阿難甚急,心中歡喜,彼此對曰:「阿難今受如此淩逼,必定發奮圖強,疾得聖果。這樣看來,如來聖教,必能住世。」
痛失良師於前,復遭僧團擯棄於後,對阿難的心靈,起了很大的衝擊,使他深覺諸行無常、時光飛逝。若不趕快修行,一輩子過去了,仍是—無所成,為人恥笑。
想到這裏,他便步向離王舍城不遠的幽靜村落,依世尊所授之行法,日夜精修禪定,開拓自己的靈力。
信念堅定、求道心切的阿難,很快便能進入極深的定境,證得阿羅漢果,此時,他才知道師兄的苦心。於是,他便急到王舍城,與各同修共商結集之事。
迦葉等阿羅漢,從定中得知阿難已經證得聖果,欣慰非常,遂遠迎阿難,邀請加入結集的行列。
這時,王舍城的城主,已經深信佛法,獲悉尊者們要結集三藏,便於王舍城中,擇—幽靜之處,供應飲食臥具,及一切所需,令無匱乏,好讓他們能安心結集。
這樣,五百阿羅漢便為聖教在王舍城作佛教第—次的結集。
迦葉尊者於是召集五百阿羅漢,對他們說:「阿難親近世尊至久,多聞第一,今能持法證果,若要結集世尊說法,再沒有比他更適合了。」
「今請阿難把世尊說法,逐一背誦。請各同修詳加諦聽,逐一勘定。要與佛所說無忤,始得結集為經藏。」
在場的阿羅漢,各點頭稱善。遂於阿難誦法之後,詳加研討訂正,補充核對。由大眾認可之後,才列入經藏。
經藏結集完畢,迦葉便再請持戒第一的烏婆尼尊者,結集僧伽的戒律,以便各出家在家的弟子遵守。
所有戒律同是在各尊者核對無誤之後,才由大眾認可,列入律藏。
迦葉心想,眾生鈍根智小者甚多,若只依經文誦讀,恐能解佛法深義的甚少,必要在艱深之處,詳加論釋,始能把真義傳世。
於是,迦葉復召集各阿羅漢,把經中各艱深難懂之處闡述論釋,使後學易於掌握。
所有論說,亦是在研討核對、與佛說無悖後,才由大眾認可,列入論藏。
三藏聖教,就是這樣結集成功了。
這時,結集的領導人摩訶迦葉,便對僧團說:「如今,我已結集聖教,亦於定中觀察,知如來正法,必能久住於世,廣利人天。」
「我在世修行,應辦之事,悉已辦妥,留於塵世的因緣已盡,現在是追隨導師、住於涅槃的時候了。」
「我滅度後,你們應善護持佛法、教化人天,使如來所授解脫之法,能弘揚於各處,始不負如來所望,不枉結集之辛勞。」
迦葉說罷,便即入石室,右脅而臥,入無餘涅槃。
佛以一音演說法,眾生隨類各得解。(《維摩經》)
無有定法,如來可說。何以故?如來所說法,皆不可取,不可說,非法,非非法。(《金剛經》)
所言一切法者,即非一切法,是故名一切法。(《金剛經》)
諸法假名而有,故曰假名。是義云何?發名論法,法如幻化,非有非無,亦非非有,亦非非無,無一定相可以自別。以名呼法,法隨名轉,方有種種諸法差別,假名故有。是故諸法,說為假名。(《大乘義章》)
一切法從本已來,非色非心,非智非識,非有非無,畢竟不可說相。而有言說者,當知如來善巧方便,假以言說,引導眾生,其旨趣者,皆為離念,歸於真如。(《大乘起信論》)
若取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若取非法,即著我、人、眾生、壽者。是故不應取法,不應取非法。以是義故,如來常說,汝等比丘,知我說法,如筏喻者,法尚應捨,何況非法。(《金剛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