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源老法師紀念文集
白聖老法師等著述
道源老法師紀念集編輯委員會編輯
維傳淨土宗海會寺開山上道下源老和尚,以世緣圓滿,於國曆四月十六日即夏曆三月一日下午七時許,安詳捨報,示寂於基隆八堵正道山海會寺。噩訊傳出,教界震動,傷耆德之西逝也。各方長老法師、護法居士、四眾弟子人等,聞訊雲集於海會堂上,或為伸弔唁之忱,或為訴哀慟之情,而大眾同音稱念佛號之聲,盈於山谷,日夜無間,響徹霄漢,悲愴情懷化為懇切祈願之誠,尤所罕見!蓋由於源公長老生平之德化所感乃爾也,爰簡述長老出家以來生平行誼之事略,用誌追思云爾。
源公長老,法名能信,又名騰欽,別號中輪,生平以道源之字行,光緒廿六年十月初五日誕生於河南省商水縣周口鎮,俗姓王,父諱德馨,母陶氏,長老生而資稟穎慧,幼即入塾讀書。不幸年方九歲,即生母去世,二十歲時,相依為命之胞姊及嬸母亦先後亡故,因之頓感人生無常,油然萌出世志,蓋以慧根宿具,遂投本鎮之普靜堂,禮隆品上人為師而披剃出家焉。民國十二年,赴漢陽歸元寺依覺清律師,圓受具戒,從此之後,邁向參學佛法之大道,精進無間,敦勵志行,歷七十載如一日,以上弘下化為職志,紹隆聖教為素衷,蓋亦大權菩薩乘願再來,為度眾生而示現者乎!
長老為河南人,故於早歲參學、弘法之機宜,亦多在北方,曾參學於常熟虞山興福寺之慈舟大師,蘇州靈岩山寺印光大師,故於二老所弘之律、淨二門,聆益熏修者獨深厚,於平生之自行與化他,亦以此為素志而不踰也。雖然三十歲時曾至武昌佛學院,親近當時領導革新運動之佛教泰斗 太虛大師,然不久即離院,而逕往洪山寶通寺閉關潛修,蓋因機教所異,抑志趣使然耶?
自三十四歲以後,為長老踏向教學弘法歷程時段。先應開封鐵塔寺淨嚴長老之聘任為佛學院教師;民國二十五年,受慈舟長老教命,南下福州代理法海寺之法界學苑教務,四十一歲以還,歷任北平宏慈佛學院、八敬學院,及廣化寺佛學院等主座講席,長老曾於三十九歲時受聘任河北上方山兜率寺住持,即倡導舉辦僧眾結夏安居,講解律儀;並從此後,約十年間,曾六次任戒壇教授,每次必主講三壇戒本,倡弘律制,開千百年來提倡敷演毗尼之弘範,長老在教學弘法之餘,為仰慕佛教聖蹟,嘗朝禮四大名山之三——觀音菩薩靈場之普陀山、地藏菩薩靈場之九華山、及文殊菩薩靈場之五臺山,所過或隨緣應請講律、弘法,廣結善緣。且自早歲,即曾輔佐慈舟長老在北平淨蓮寺開講華嚴大經,爾後即時常應請至各地敷講經律,我國佛教,自唐朝末葉武宗滅法之後,教運即衰頹不振,歷千餘年來,講經弘法者略無其人,偶或有之,傳統成習,不出『四部頭』而已!而源公長老雖師承傳統佛教,然生平不僅致力演揚經律,且所敷講經典,擴及大涅槃經、仁王護國經、華嚴經、淨土三經、梵網經、遺教三經,般若心經,及大乘起信論、淨土往生論等,多所闡揚,雖云十九為真常心系之經論,然以向為中國佛教傳統所重者,長老傾注心力發而宜講弘揚之,蓋亦難能希有之事,故每有敷講,必座無虛席,概見法緣之勝也。
民國三十八年,神州變色,先於是年三月,江南局勢已趨混亂,源公長老,因得摯友同參白聖長老之勸,遂結束大陸之弘化事業,聯袂瓢然來臺,初駐錫於臺北十普寺,嗣於基隆寶明寺講經之緣,得修果、紹願師徒之助,於民國四十年四月,即開山創建海會寺於八堵橋頭之正道山,自爾以還,長老之弘法活動,展開了新頁,其足跡遍及於全省各地,或應請敷講經律,或主持傳戒,或出長教會,或開辦學院作育僧才,弘法宣化之勤,為法為人之誠,不倦不厭,亦不知老之垂暮矣。古德有云為『大法忘身』、為『聖教亡軀』之者,源公長老實當之無愧也,雖云扼於時局形勢,然以盛德所被,能不侷於臺灣海島,不僅頻應香港教界之請,前往講經、傳戒;且亦時應海外僑界之請,遠至南洋星、馬、泰、印各地;或領團前往日、韓、美等國,弘法遊化。四十年來,源公長老之弘化業績,有目共睹,亦為我教界所同景仰。
學出舟、光二老之門,以師承有自,因之,長老亦以律淨雙修為務,平生以此自勵與作為化他之宗本,而致力倡弘戒法及念佛行門,老而彌篤!且亦時常主導結七熏修念佛,並出有『佛堂講話』等專書,宣揚淨土法門。
源公長老,生而單寒,原本體弱,於來臺之初——五十一歲時,即嘗一病至於昏迷三日,幾至不起!幸得孫章安妮女士曹永德夫婦之悉心延醫救護,乃得痊可沉珂。自是吉人天相,抑亦與臺疆之因緣有在也。然以不勝之軀,而一生為法為教,又值世局變遷之會,歷盡炎暑風霜,勞累不息,竟能克享遐齡至八十九歲,可云奇哉,正所謂「仁者必壽」乎!以近九十年之歲月,其行歷事跡,固非後人所能詳悉。幸長老在生之日,曾自述其行年史事,由弟子仁光記述之成「事略」一書,於長老生平之行誼,敘之頗詳,可作為「年譜」之初稿也。惟於長老出家祖庭及嗣法、傳法之事,未及詳之。據悉,源公長老之剃度師隆品上人,係承臨濟宗下,即「本覺昌隆、能仁聖果」之隆字,源公法名為能信;而長老又曾受法於鼓山湧泉寺復仁老和尚,故嗣曹洞宗法於壽昌下鼓山續派第四十九世,法名騰欽云。
佛言:世間無常,娑婆極苦!源公長老於無常之世克享長壽;於苦迫之地,興隆三寶,作大佛事,聲教廣被於華夏,功果莊嚴於淨土。惟今者遽爾西歸安養,將此音容永邈,四眾悲悼之情,溢於言喻!祈願長老寂光之靈垂慈,早日乘願再來,廣度眾生。
中華民國七十七年五月三日 嗣法門人晴虛(今明)拜輓
白聖
想起基隆道源老 最長道友亦知音 緬懷民國十八年 武漢初會始相親
我住洪山寶通寺 他在武院研佛經 同戒濟禪如兄弟 濟禪與我是同參
從此有緣相識後 一直連繫到如今 他想覓處能靜修 接他洪山去閉關
後來我也發了心 同時閉關在洪山 七間關房同時閉 再找機會恐也難
關主七人如下列 道源普貫及為寬 大鑫濟禪並空慧 連我同修七個關
唯有普貫先他去 只剩六人三年圓 他們五人先後滿 我是最後始出關
道老志願在北方 河南東北賜兒山 親近慈老往北平 從此宏教辦學院
後來北方鬧土患 被我接到南方來 我在上海興學業 他來負責當教席
誰知上海遇共難 我又請他到台灣 先住台北十普寺 後來自己開道場
興建基隆海會寺 到處宏法沒休閒 天生一付伶俐嘴 講起經來人喜聽
又能善巧方便說 深入淺出非一般 台灣每年傳戒會 我們多半有參加
戒期戒堂老三師 道源白聖及慧三 七七年度傳戒會 輪到道老海會寺
自他有病入院後 不忘傳戒心難安 我等幾人同發願 為他戒期一肩擔
不想三月初一日 下午酉時出牢關 因我正處病態中 大家一律將我瞞
後來被我知道了 眾人求我莫悲傷 人生百歲總不免 傷懷無益徒心酸
幸好海會三壇戒 諸師協力功德圓 道老西方破顏笑 我等諸人心安然
白聖口述
悟莊筆錄
道老於民國七十七年四月間與其弟子仁光法師相繼圓寂,令所有聞者不勝唏噓。尤其是我,當消息傳來時,更是徹夜輾轉不能眠。
道老住世八十有九年,為教為法,終生不遺餘力,可謂化緣已盡,功成身退,他最後的遺願——七七年傳授護國千佛三壇大戒會,也於十二月中旬圓滿結束,道老於常寂光中,必然頷首微笑。至於海會寺的建築,自有其門下賢弟子完成,老人亦無所掛礙了。現在他的門人將出紀念集,索文於我,為紀念這位菩薩道上的好友,我當義不容辭而援筆疾書的。但是,我要以什麼樣的文字,方足以舒洩我對他的懷念?!驀然間,腦海裏所印現的,仍然是幾十年來相處的情景:從相認、閉關、弘法、辦學、來臺、傳戒、建道場,到他圓寂,一幕一幕,真叫我難以忘懷。我們的友誼自始至終,造次亦如是,顛沛亦如是,雖不必有伯牙、子期之情,卻有管仲、鮑叔牙之誼,讓我記下這段因緣,作為紀念,並教後昆,得良友之善。
記得,我是在民國十九年認識他的,在我的簡歷中有一段這樣的記載:「民國十九年,接道源法師到洪山寶通寺閉關。因道源法師在武昌佛學院任教職有年,常到洪山來,與我們談及他這多年來為教學辛勞,亟欲找個地方靜修或閉關。那時,我在寶通寺當班首,並兼知客,我的同參濟禪師也在寶通寺任知客,(濟禪師與道老是漢陽歸元寺,民國十二年的戒兄弟),我們商量,徵求常住大眾同意,恭請道源法師到洪山寶通寺來閉關。」
就著這個因緣,道老在寶通寺關房閉關了。次年(民國二十年)六月,我也進了關房閉關。當時在關房中的生活非常清苦,有幾件值得一提的趣事:我們的飲食是由常住上供應的,常住上並不富有,所以我們幾乎有半年是吃冬瓜的,偶有幾棵白菜,歡喜得很,即刻和麵粉做餃子,(麵粉是用人家給我們的供養金去買的),道老會做餃子,我會煮,二人分工合作做餃子吃。關中衣服不夠,道老甚至用被單縫製一條褲子,棉襖底布沒有了,棉絮鬆散的掉出來,還是這樣穿著。真的,所謂:「問道不問貧了。」當時一齊閉關的,除了道老與我外,還有普貫、濟禪、大鑫、惟寬、空慧等法師,有一次,我與道老病了,身體非常虛弱,普貫法師說,將糯米塞入蓮藕孔中蒸熟吃了很好,於是湊錢請人買了蓮藕糯米,依樣炮製,叫侍者小弟拿去蒸,小弟將它放在小灶上,生火蒸起來,自己卻跑出去玩,等他回來時,蓮藕已焦黑了,不能吃,大家心裏都很不愉快,只見普貫法師拿起焦黑的蓮藕說:「這是我發起的,再爛再黑我都要吃。」吃得苦頭苦臉的,弄得大家啼笑皆非。
關中生活是這樣清苦,可是大家還是很用功,道老日夜精進用功不懈,甚至過午不食,非但持午,而且還打餓七——七天不吃東西,只有喝開水。常住大眾師知道了,都替他擔心,勸他不必太過刻苦用功,若是這樣刻苦用功的話,難免影響健康,況且他的身體本來就很單薄,再加上七天不吃東西,虛弱的情形,不言可知的。但他意志堅定,不從人勸,所幸餓七順利圓滿了,常住大眾師才放心,也為他慶幸。
道老自閉關後,每天規定一小時會客,等我入了關房,他就謝絕見客,不與外人接觸,有事由我代表傳言。記得太虛大師到關房來看他時,也是由我接待的。雖然,他不接見外客,但我們兩人約定每天傍晚時分,即晤談一次,討論佛法,交換意見,時常為了一個問題,討論了好多次還不能解決,諸如:真如與無明的問題;最初一尊佛依何法修行的問題(即佛在先還是法在先的問題);雞與蛋孰先孰後等難以得到解答的問題。當時我們都有個結論,過了數十年也都忘了,因為當時在關中的筆記都遺失了,真可惜。
道老三年關期圓滿,即被淨嚴法師請去河南開封鐵塔寺辦佛學院。我記得,當他出關時,到我關房門口告假,我們對拜下去,眼淚盈眶,講不出一句話來,道老是哭著走出去的,我在關房內整整哭了一天。兩年多的相處,心志相投,與他交換知識,互相切磋,得益非淺,一旦分離,怎能不依依不捨呢?況佛教中有言:「同學善知識,勝於一切知識。」因平日交往,有彼此提示,互相警策之功。
道老到了河南之後,先後親近慈舟老法師、圓瑛老人。追隨慈舟老法師到北平辦學;隨侍圓瑛老人到上海弘法。二十四年秋天,我在九華山,他隨圓瑛老人在兩湖弘法,寫信邀我到湖北漢陽歸元寺聽圓瑛老人講圓覺經。經期圓滿,他又被體敬法師請去福州辦佛學院,之後,住持張家口外賜兒山道場。以後數年,我們沒有見面,只有書信往來而已。
我因左手寫字,不成體格,不免潦草不清,有一次,他把我寫信的字及「白聖」的名字,剪下來寄還給我,並咨問我:「這幾個字,你認得嗎?」我看了不好意思,隨即覆信認錯。以後寫字時就特別注意,可是時間久了,舊習難改,還是亂畫一氣的。
民國三十六年,他在北平,鑑於時局不靖,要離開北平到上海來,正好我在上海靜安寺辦佛學院,即請他南來當教務主任。三十八年,上海局勢又不安定,他想去廣東南華寺親近虛雲老和尚,我堅持他到臺灣來,因三十七年我已接住臺北十普寺了,他來臺灣可以住在十普寺。他接受了我的意見,到臺北來了,並住在十普寺。那時十普寺住了很多大陸來的法師,如智光、南亭、戒德、默如、妙然、雲霞等諸位法師,生活是清苦了一點,但大家都能安之若素。這幾位法師在大陸時多半是弘法利生的法師,所以在十普寺發起講經法會,由智光、南亭、道源三位法師主講,並舉行念佛淨七。後因智光、南亭二老各有道場;十普寺講經法會,就由道老主持了。
道老來臺的第二年,生了一場大病,幾幾乎要往生西方了,大概化緣未盡,興建道場之願未滿,不久即告痊癒,所謂:「大病不死,必有後福。」道老病癒之後,即籌建海會寺道場,及到處講經說法,曾榮任中國佛教會理事長三年,出席東南亞世界佛教會議,並領團訪問美加等國。道老的弘法事業,除了講經說法外,還弘揚律宗,傳授三壇大戒並創辦能仁佛學院於海會寺,他的戒子、學生遍海內外。
道老一生汲汲乎弘法度生,終年宣講佛法不懈,誨人不倦,我常以這位老友作為精神的領導者,他的智慧、他的悲願,都成了我精神的支柱。而今斯人已萎,不僅是我個人的損失,更是佛教的損失,時逢末法,邪師說法如恒河沙,而法將相背,不更憑添了邪魔的猖狂乎?!敘述至此,悲不能勝,僅以心香一瓣,祈吾友念眾生苦,早日倒駕慈航,是所至禱!
民國七十八年一月靜養中
印順
四月十六日,八九高齡的道源長老,久病而終於離開了人間。對中國佛教來說,是一件大事,值得舉行追思與讚頌的!
道老曾親近前輩名德慈舟老法師,並輔助慈公講經。道老一生弘法,著重在持戒,念佛,應該是有得於慈公老法師的。道老來臺灣四十年,在基隆八堵的正道山,建立起莊嚴的海會寺;曾任中國佛教會理事長,東山佛學院院長等;講經與傳戒,那是次數太多了!晚年,常聽說他老有病,又常聽說在香港等地講經。一生為法而盡力,雖說海會寺重修還沒有落成,不能主持海會寺今冬的戒會,似乎有願未盡,其實世間事是從來沒有圓滿的,盡了能夠盡到的責任,應該是無所罣礙了!
民國四十六年五月,我與道老一同出席泰國佛元二千五百年的慶典。我這才知道,也就從此讚說:「講經法師中,道源長老第一」!他不但口才好,尤其態度的懇切自然,說真就像是真的,說假就像是假的,真是不可多得!六十年初冬,我在大病中,拒絕了第二次開刀。我自己知道,即使再開刀而好轉,體力衰弱,也不能對佛法有什麼裨益。但是道老來了,憑他舌燦蓮花的口才,說得我非再挨一刀不可。就是這一刀,使我拖到了現在,道老卻先離去了!我一直有這樣的信念:「業緣未盡死何難」!一生福薄緣慳,體弱多病而還要活下去,實在乏味!先走一步的長老們,我總是羨慕他們,稱讚他們是有福的。道老以八九高齡,功德無量而去,那真是太有福報了!
道源長老應該是願生西方極樂淨土的;不過從佛法衰微,人類苦悶著想,我祝願道老,還是再來人間吧!
默如
民國十六年,我們還是二十多歲的時候,不期然而然的同在虞山興福寺法界學院同學。道老比我年長六歲,出家、受戒、當參學,可算是對等的。道老出生河南,出家後,行腳經過常州而到虞山,我是出生在江蘇,過江而到常熟,這樣的因緣會遇,道老在同學中,他是名列前茅。那時,是研習賢首學,聽四分戒。道老的佛學基礎,那時已打好了。每次作文,他也寫得輕快流利。學長是寬融法師,四川人,後來也拜了興福的法,惜未能繼承,寬融是會寫文章的。我和道老在虞山讀書,大概是一年時間有餘。一年後,寺方改組,道老他去,我仍在虞山讀三十頌論。自此:道老到北方去,修學、弘法,當方丈,而我到杭州、閩南,再轉到常州。一別二十年,直到政府還都南京,我在常熟繼承寶岩法脈時,始知道源法師在上海弘法。因此,我在上海拜訪,重溫舊誼,一見之下,我問起:「你是能信法師麼」?他說:「我是能信」,我說,「那一位是道源法師」?他說:「我就是道源。此名根據華嚴經,信為道源功德母」。原來在常熟同學時,以能信出名,二十年後,才知道道老的這個大名。此次相見,不多時日。到了三十八年,我和戒德法師,事前和大醒、慈航二法師聯繫,要到寶島來,暫住上海,等候飛機,又巧遇道老,他在上海住久了,熟人多,幫忙我們購票,終能同機飛臺;到臺第一天,我們同在十普寺掛單。直到今日,道老福德圓滿,對於了生脫死的一著,有了相當的把握,捷足先登,搶先一步。由於功夫深,自然要先成佛去了。
我們同住在寶島,彼此雖不同住一寺,精神上,還是很有關顧的。如印順法師,要算是同學,(在寶島的同學,我和戒德、及道老、印老四人,這是僅存的)精神上,也還是相關顧的。好多年前,我們的福德因緣不足,道老、印老都很表示同情,在這裏,我特向常寂光中的道老,敬申謝忱!
道老氣質剛直,為人爽快,能夠成就人,這是一種菩薩行。
其次,他的弘法精神很高,儘管老年體弱,只要有因緣,有人來請求他,他總能體會人意,奮勇無畏的講經說法,遠至國外,不以為勞,旨在負起擔荷如來家業的使命。
他的講經說法,有條理,有次序,有章法,不亂說,不瞎扯。只要聽者定下心來聽,自然會感到精神上的無比悅樂的收獲。口詞音調,雖不是一百分的國語,而是明白流利,土話俗語很少,所以耐人愛聽,他的修行,步趨慈舟老人,足踏實地的言行合一,行解相應,足資僧界的軌範。
他的身體算是堅強而標準的,畢竟人生是伴著生老病死的。年齡一年一年逝去,七、八、九十歲的人,怎能久而不變呢!他近十多年來,偶有大病小災,情理中事,幸而他的福德的感召,有好幾位大心護法的人,願意犧牲一切,而來為他效勞、服務、奉獻。菩薩發心利人,也得到所利之人的發心來奉獻於菩薩的。
七十七年、三月廿二日、法雲寺
默如
人皆有他的行事和歷程,甚或有他的個性和特點,道源長老是我六十年來的同學,在我意識上簡要的分析一下,我覺得他有這樣的三類型態是很值得大家一致的學習和仰慕的:
一、不怕濁浪摧擊的岩石。
二、荷負懺悔主義的使命。
三、亮起福德光明的燈塔。
一、地球是成住壞空的,人生是生老病死的,沒有一個人不死,沒有一個地球不滅。只是受時間的衝擊,慢慢的來,有一天到來,免不了要消要完的。江山要改,社會也變。如何的改、如何的變,不是我們能推算的事。怎樣是好,怎樣是不好,也不十分標準的。也有人說:多數人贊成為好,少數不能敵過多數的,這種理論是無可非議。試問:世界上,是作惡者多,還是行善者多,媒體新聞打開來看,社會究竟是會什麼事?儒家主張隱惡而揚善,媒體新聞該具道義感嗎?我們的道老,在這瞬息萬變的社會上,雖然他不參預任何是非的場合,儘管東風吹來,西風吹去,他是安然自得,不能動其心、改其性。舉世溷濁的污水惡浪襲擊衝擁而來,他是一幢堅牢特挺的岩石在那兒卓立著,能與萬浪敵。此所謂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也矣夫!
二、文明是個美聽名詞:精神文明,是道德的昇華。物質文明,是科技的昇華。雖然,精神也有偽善的文明,科技更有殘害的文明,因此,精神物質兩種文明,都不能真的文明起來了。文明的真價一旦失去,這世界要蒙被上黑暗的陰影。三十日的到臨,這個罪惡的帳無法結清。基督教的彌撒,佛教的懺悔應運而生。活的人要拜懺消災,死的人要拜懺往生,宗教徒有了事做了,由此獲利而謀生而弘法利人。雖然,這並非全無濟世利人之功的。因為,人的世界,造罪滿大地,積惡如恒沙,舉足動步,無半造業,人生何其不知苦也。我們的道老,他也在拜懺嗎?他不是現在寶島風行七皇九皇的人,他是怎樣荷負懺悔主義的使命的呢?他在這滔滔爭奪的世界上,他是不爭不奪,靜以制動,適時而安,息下人我是非,創造安寧的天地,使得罪念無從得生。這便是古人說的「罪從心起將心懺、心若滅時罪亦亡,心亡罪滅兩俱空,是則名為真懺悔。」對於當前諸般顛倒的紛爭中,他能不隨風倒,一面倒,而能提起正義感來。在中正的立場上去喚曉大義,開示因果報應。如果言之無效,他也不必強人所能。原來他是荷負懺悔主義的,若如迫人而為,結人以怨,那又不合懺悔主義了。如此,他是能荷負懺悔主義的使命了。
三、一個人,要修德、要積福、要勤學、要利人,而後才能使人敬、使人服、受人恭養、得人資助,獲得福果、延續壽命。道老諸緣具足,賢子賢孫滿庭芬芳。創辦教育、譽滿中外,桃李遍天下。榮任中佛會長。正道山上、創建偉大道場。法徙授記,傳燈有人。壽命延長,八十有九,強過釋尊十年。由其德學利人悲愍深弘之願,自然而有事業功德之效果啊。真華法師說:「道老萬福具備,似乎作品不多。」其實,言教不及身教的,老子五千言,肇論也不怎樣長篇大作,道老何作讓焉。
道老悼文,我已有一篇,其令孫函索為文,茲再等從其原則性發之,恕不一一事證。
民國七十八年五月二十二日臺北市法雲寺
真華
多年前我曾約略統計:從民國三十八年以後,由大陸各地陸續來臺的長老、法師,總共不過七十人左右。可是,目前再屈指算算,健在的尚不到三十人。在這尚不到三十人之中,八十歲以上的佔五人;七十歲以上及將近八十歲的佔四人;六十五歲以上及將近七十歲的佔九人;其他有的已過六十歲,有的已到六十歲,有的則已接近六十歲。照此情形看來,過個十年八年,大陸來臺長老、法師們,就所存無幾了!我說這話並非意味著,沒有大陸長老法師的領導,在臺灣的中國佛教就會滅亡,而是說現在許多本省青年法師,雖然也能講能說能寫,但在統理大眾方面,總覺得好像缺點什麼似的,份量和形象,在廣大的信眾心目中,似乎都顯得有些那個。現在大家熟悉而又甚受敬重的道老走了,高僧又弱了一個,言念及此,怎能不令人覺得中國佛教界,愈來愈感到空虛貪乏了呢!
那麼,道源長老,究竟是怎樣的一位長老?茲就所知,略述如下:
長老名能信別號中輪,道源乃其字也。民前十二年(即公元一八九九年)舊曆十月五日,誕生於河南省商水縣周口鎮。俗家姓王,父諱德馨,母親陶氏,七歲入塾就讀,九歲生母棄養,因不容於庶母,由嬸母收養撫育,得以成長。年二十時,不幸相依為命的胞姊及嬸母亦相繼去世,頓感人生無常,及恩愛別離之苦,遂毅然投本鎮普靜堂隆品上人座下剃度出家。民國十二年長老二十四歲,赴漢陽歸元寺依覺清律師求受三壇大戒,從此邁向參學求法,自他二利的道路。長老生平參學、弘法的事跡雖然甚多,總不外大陸和臺灣兩個時期。
長老在大陸受戒後參學時期,曾於常熟虞山興福寺親近律宗大德慈舟大師,於蘇州靈巖山寺親近印光大師,於武昌佛學院親近佛教泰斗太虛大師,以及於上海圓明講堂親近圓瑛大師,並與歷任中國佛教會理事長的白聖長老有同參之誼,一齊閉開於洪山寶通寺。據白老所撰「恭祝道源老法師八十大壽」一文中說:「民國十九年,我接道源法師到洪山寶通寺閉關。....道老在關中,非但持午,且打過餓七—七天僅喝開水,不吃任何東西。也不與外人接觸,有事由我代表傳言。記得太虛大師到關房看他,也是由我接待(按:白老此時也在閉關,二人的關房且僅隔一牆壁。)」從這幾句話中,即可以看得出,長老為道犧牲的精神,和守善固執的性格。大家都知道生逢末法時代,出家眾「持午」者尚不多見,況「打餓七」乎?又,長老親近太虛大師的時間,並沒有多久(據長老自述事略說:三十歲詣武昌佛學院,親近太虛大師;三十一歲同白聖法師閉關於洪山寶通寺。),竟能夠蒙當時教界獨一無二的國際級的大師垂青,是何等的榮幸?然而我們的道老,卻不因此而破例予以「接待」,這不正是所謂「吾愛吾師,尤愛真理」的具體表現嗎?
長老於洪山閉關三年後,即應河南省名德淨嚴法師之聘,至開封河南佛學院任教,並利用假期之便,朝禮九華、普陀二大名山以廣見聞。民國二十五年,受慈舟老人之命,代理福州法海寺法界學苑教務;翌年該學苑遷往北平淨蓮寺,復助慈老講華嚴經,並提倡「持戒念佛,解行並重」,一時聲譽遠播,四眾景仰。二十七年長老三十九歲,任河北省上方山兜率寺住持,舉行結夏安居,為眾講戒;四十一歲任北平宏慈佛學院(二十年前,因往印度朝聖寂於加爾各答的續明法師,即出身於宏慈佛學院)及八敬學院主講,同時又兼廣化寺佛教學院教授。從此直到離開大陸前夕,長老曾六次連任戒壇教授,每次必講沙彌律儀,及比丘、菩薩戒本,俾使受戒者,由受戒而學戒;由學戒而持戒;由持戒而弘戒。戒壇中提倡講戒,實從長老始,因以往傳戒師多「說」而不「講」故也。除此之外,又曾任察哈爾佛教會理事長,於朝五臺山時,應廣濟茅蓬壽冶和尚請講比丘戒,於天津居士林講圓覺經,於大悲院講地藏經,於長春般若寺講金剛經,並於三十七年冬,重遊普陀山時,於百子堂講普門品,及代理上海靜安寺佛學院院務等。
民國三十八年,長老五十歲。是年三月,上海已進入備戰狀況,北方陷入中共地區的難民,潮水般的湧向京滬一帶,以致人心惶惶,不可終日,眼看一片大好錦繡河山,即將變成火海!長老在不得已的情勢下,只好結束大江南北弘法利生事業,而隨白老來到臺灣,展開另一將近四十年的弘法活動,顯得更積極、更勇猛、更忙碌;忙碌的幾乎到了「食無求飽,居無求安」地步。先是在臺北十普寺講八大人覺經,接著到新竹靈隱寺協助慈(航)老辦學。是年九月到十二月之間,又分別應中壢圓光寺及基隆寶明寺之請,講金剛經與主持佛七。一個半百老人避難初抵寶島,即如此匆匆的到處奔波弘法,真可說當時長老中的健者!實際上他老卻是個體弱多病的人,不然也就不會在三十九年初即大病了一場,幾乎不治。可是,病得雖是那麼嚴重,出了醫院在寶明寺調養期間,仍計劃著,如何創建海會寺弘揚淨土法門;如何將中國佛教的優點發揚光大,使深受日本佛教不良影響的臺省教胞,在觀念上能有所改變。因為他初到臺灣就有這種想法和看法。所以在民國五十年,海會寺傳授三壇大戒,他以得戒和尚的立場,才慨乎其言的把他的看法很詳細的說出。他說:「臺灣的佛教,受了日本統治的影響,有住廟為住持而仍結婚生子,並自以為是出家人者,此是末法時代的衰弱現象!不過,日本佛徒之如此者,可以原諒;臺灣僧人之如彼者,則殊為痛心!我們知道:日本僧人娶妻,始於親鸞上人,因為日皇御妹,逼婚親鸞,如若不從,整個日本佛教都將遭大劫,所以親鸞上人權衡輕重,犧牲自己。但於結婚之後,即退出寺院,另組居士佛教的日蓮宗以專宏淨土,復因得皇族擁助,此宗大展,今之東本願寺、西本願寺,便是其支派。日本寺廟,總數約五萬,東、西本願兩寺即約佔三萬,其勢力之盛,於此可見!距今六、七十年前,日本「明治維新」,鑑於人口之不足,便通令青、壯年僧人,一律娶妻,老年僧人則仍保持其淨戒。但後來老的日益衰謝,代起之者,均為有妻有子的和尚了,但這都是由於惡王的逼迫所致。臺灣的和尚,未受政治的壓迫,何以也要學日本和尚娶妻生子?」接著又說:「民國三十八年以前,臺灣的出家人,在社會的地位日漸衰落,人民對佛教的信仰也日益下降,故只有還俗的沒有出家的。自三十八年以後,由於大陸來臺的大德們,提倡傳戒,到目前為止共傳十一次,道源本人即參加了八次,所以風氣已經好轉。....將來本省佛教之興,全賴出家眾,尤其男出家眾;因為女眾往往化度不如男眾,男眾是社會中堅之故。然而既然出家受戒,便得持戒清淨,不可再去半僧半俗,食肉娶妻了!否則自己破了戒,佛教也無法振興起來!」
道老這種為法為人的精神,以世俗說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以佛法說是「念念相續,無有間斷;身語意業,無有疲厭」!在大陸時期他老求法弘法的經過,已略如上述,其在臺灣將近四十年的弘法過程,大約計算一下,所講經、律、論,大小部頭即有二十八種之多,其中包括:法華經、楞嚴經、大涅槃經、圓覺經、仁王護國經、淨土三經、賢首五教儀、大乘起信論、往生論、以及律典各種戒本等;一種且有講數次或十數次者。他如:主持佛七,參加傳戒,辦佛學院等,無一不盡力而為,亦無一不講不說。記得民國五十三年三月,我隨侍印順導師環島遊化,路經屏東東山寺時,道老正在那裏上課。他以院長身份,請導師為學生開示,並要我也請幾句。不料這一講,即與東山佛學院結下了當一年教師,任六年院長之緣,說來這還真要感謝道老!
由於道老講經時口齒清晰,辯才無礙,引喻說譬,生動精彩,常使聽眾笑不可仰,或淚流滿面。然道老高居法座之上,卻如如不動,照講不誤,絕不因為聽眾之哭笑有所改變,其定力之深,由此可見一斑。同時他講經時,不管場所大小,一定是座無虛席;有時坐在地上的聽眾,比坐在椅子上的聽眾還要多。因此,我覺得:道老實不愧是目前中國佛教界長老中「說法第一」的長老!
從民國四十一年,臺南白河大仙寺第一次傳三壇大戒時起,臺灣每年都有一次傳四眾戒的大會(民國四十四年有兩次:一是臺北十普寺,一是基隆月眉山),除白老外,擔任戒壇三師和尚次數最多的就是道老。計有:七次任得戒,三次任羯摩,十二次任教授,一次任尊證;傳在家菩薩戒被聘為得戒則多達二十次。道老也曾當選過中國佛教會理事長;於理事長任內不僅曾率團出席在印度召開的第七屆世界佛教徒友誼大會,第一屆世界華僧大會,也是由他和白老共同主持其事。除此之外,他有十次以上出國或遊化紀錄,足跡遍及美、加、日、韓、印、泰、星馬等國,而香港更是他老經常前往弘法之地,法緣之勝,少有人及。道老七十六歲那年,自己創辦能仁佛學院,為了培育僧材,除了每日親自上課外,並請戒德、顯明等法師講學,我則被聘為掛名「教務主任」,且講「唯識三十頌」及「廣五蘊論」等。憶及此事,仍感到他老人家辦學的苦心十分可佩!當時海會寺的設備及其他條件,並不能辦學,住處不夠,幾個男眾睡在骨灰塔下;經濟不足,每日喝冬瓜湯!我那時住在臺北市木柵棲霞山莊,每週到八堵上課,有時需轉兩次車,坐車的時間比上課的時間還多,為了節省時間,就乾脆乘計程車。當道老知道了這件事,就說:「真華法師!我可是個窮辦學的啊,來回坐公車的車馬費,我勉強供養得起,坐計程車來上課,我可沒辦法供養喲」!其實,我壓根兒就沒準備要他老供養,他老卻一定叫仁光一次送我兩百元的鐘點費(車馬費在內,一節課一百元),我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的收下。不過,每一個月拿到仁光交給我的臺幣八百元後,待適當的機會我總是以供養老法師為理由退回。所以三年來我不僅是掛名教務主任,也是義務老師。我所以這樣做,在公的方面是,他是為佛教培育人才;私的方面說,他是我們河南省唯一在臺灣的長老。因為這種關係,民國四十三年我在基隆暖暖山上住茅蓬,即常去海會寺去親近他,聽他開示。那時默如老法師也住在我茅蓬旁邊的金山院。一天我陪默老去看道老,中飯的菜餚很豐富。飯後默老問他:「你平時吃的菜,也跟今天差不多吧?」道老說:「今天的菜是專為老同學(按:道老與默如是虞山興福寺同學)來才準備的,平時半個月我也難得吃一塊豆腐!」我則插嘴說:「老法師的戒子滿臺灣,皈依徒弟也很多,隨便供養一點也夠你的生活費用了,何必這樣刻苦呢?」他說:「人家供養是求福的,應該用在建寺、印經、救濟苦惱眾生方面,怎可以用在自己享受方面去。」默老聽了瞇著眼晴對道老微笑,我也無話可說了!
民國六十五年,美國開國二百年紀念,中國佛教會名義上是組團前往致賀(其實此時美國已與我國沒有外交關係),實則是參觀訪問。道老擔任顧問,我為副團長,團長是悟明法師,淨心法師則是秘書。因為全團都是素食,旅行社怕麻煩不願包辦,每到一處必須自己設法解決民生問題。有先見之明的團員們,多帶有個人可以吃一個月的素菜,住進旅館有白飯、開水(美國人多飲水生,入境隨俗,所以也有喝生水的。)即可就食。道老師徒好像沒有此項準備,所以一到吃飯時,大家紛紛供養;如偶爾遇到華人開的菜館可以買到素菜,各人則把自己帶的菜收起,全體出錢,同桌而食,但道老的一份,總是有人爭著付賬。因此他老不止一次的說:「大家對我太好了!」其實,全團幾乎百分之八十都是他的戒子,有機會能夠向他老表示些許敬意,誰不滿心歡喜?由以上兩件事,即可知道他的物質生活,是如何的清苦了!按常理推斷,他生活得應該是很好的。
道老晚年,雖視覺已欠聰,但其心識的反應,講說的辯才卻無稍減。民國六十八年新竹翠壁岩寺傳授四眾大戒,白老得戒,道老羯磨,我敬陪末座,忝為教授。那時道老體力雖已很差,出入且都需人扶持,然講起戒來卻毫不馬虎。不過,由於二千幾百度的老近視,戒本上的字必須寫成一寸大小,才能勉強看得清楚。尤其是在比丘戒登壇時,因為時間有限,他念得太慢,我替他著急,也替他難過。心想:你老人家這麼一大把年紀了,何必再這樣子辛苦呢?後來我把心內所想,親口告訴了他。他說:「真華法師,我很感謝你!我那想再參加戒期,是不得已呀!這次戒期過後,以後絕不再參加傳戒!」可是,三年前臺北臨濟寺傳授五十三天的大戒,他老人家又被聘擔任教授和尚。當他老人家帶著九名新戒,高喊著「汝等隨我登壇受戒」後,即由兩名侍者先把他老架上壇座時,我坐在尊證位子上看到難過得幾乎流出淚來,與我鄰座的一位尊證則說了一聲:「殘酷」!但我知道他老人家又「是不得已」的!
大約就在妙通寺傳戒後不到兩個月吧?確實的日子我已記不得。不吃人間煙火食的廣欽老和尚圓寂了!接著又有幾位長老、法師,和兩位長者居士接踵而逝!我因去臨濟寺為賢頓法師傳供,聽說道老住在三軍總醫院,傳了供用飯後,即邀廣元、聖嚴二師同往看他。他的雙目那時雖已幾乎完全模糊,但大聲跟他講話,尚能分辨出我們三人的聲音。我們向他問好,並希望他早日康復出院。看似玩笑他卻又很認真的說:「阿彌陀佛近來正在極樂世界,召開淨土大會,廣欽和尚,賢頓、煮雲二位法師,李炳南、朱鏡宙二位居士,他們都參加大會去了!我道源已向阿彌陀佛請假,等到民國七十七年,海會寺傳了戒,我再去報到。」可巧今年正是七十七年,但距海會寺傳戒的時間卻還有半年多!這是因為他老人家假條子上沒寫明日期呢?抑是阿彌陀佛有重要案子要與他商榷,才提早請去的?然不管怎樣,這次海會寺傳戒,他老未能親自主持,的確是一件很遺憾的事!據說在他往生半月以前,仁光也將去世時,對仁光開示說:「惟一是今年的傳戒不能圓滿!你不能看到戒場圓滿,我也不能,這是我們的福報修得不夠!」其實,他老人家的福報是不錯的。他生平雖沒有什麼物質享受,但在教界的德望卻是很高。壽命已將近九十,徒弟徒孫無數,戒子信徒更是滿臺灣;久病住院,有人扶持;一切所需,應有盡有;臨命終時,四眾助念;有病無苦,安詳而逝!最難得的是不久前又收晴虛、宏榮二人為法子,這些那是沒福報的人能夠擁有?至於不能夠親自主持傳戒,不能夠親眼看到海會寺重建落成,聽說也已有了妥善安排,老人家也應該心無罣礙了!我覺得道公老人,生平美中不足的只有一點:「就是講的經典雖多,留的著作太少」!「佛堂講話」雖已出了許多版;「阿彌陀經講錄」也已問世,如以他老一生對佛法的成就,實在不成比例。希望他老人家講過的法華、楞嚴、大涅槃經等,有人保存筆記或錄音帶。自動獻出,請其法眷、學生發心予以整理,一年至三年之間,能夠出版流通,才能使他老的「法身常在而不滅也。」一星期前讚頌會推我給道老寫傳略,抱病寫了兩千多字以限時掛號寄去海會寺。前天朱斐居士來電話說,菩提樹要為道老出紀念刊,也要我寫一篇湊數。只好把早幾天寫的傳略加以補充,題為「敬悼當代「說法第一」的道源長老」,這實在不夠格作為道老的正傳,但將來如有人發心為他老人家寫傳,多少也許會有點參考價值吧!
大德云亡,人天眼滅;祈我道公,乘願再來!
七十七年五月十日真華於新竹福嚴佛學院
淨心
民國七十七年冬,在基隆八堵海會寺,參加傳戒工作的一個多月中,雖然由於源公得戒和尚已圓寂,而不能再像從前的三壇大戒會中親聆教誨,卻有機會每天在其覺靈座前上香禮拜,聊慰孺慕之情。
在海會寺戒期中,早晨起來,要到大殿或齋堂巡視新戒之前,我都會先到源公得戒和尚紀念堂,向他老人家上一支香,恭恭敬敬的頂禮三拜之後,瞻仰他懸掛在堂上的慈容,良久之後才離去。
每當看到他向淨心微笑的慈容,淨心的耳朵就會很清楚的聽到他老人家再三交代:「淨心啊!你是我的第一戒子,你要負起責任,幫忙我把海會寺這一次的三壇大戒傳好!」的這一句話。淨心是民國四十三年秋,在獅頭山元光寺,稟受三壇大戒的。斯時源公第一次擔任得戒和尚之職,而淨心被選派為沙彌首,因此,源公常說淨心是他的第一戒子。其實他老人家的學德,淨心萬分之一都還沒有學到,怎堪接受第一戒子之賜稱。
記得民國七十六年冬,淨心在臺北圓山臨濟寺幫忙中佛會傳戒工作時,源公住在臺北三軍總院,曾由宏玄師兩次來電話,要淨心到三軍總院,淨心倆次去拜見他老人家,所交代的都是七十七年冬季,海會寺傳授三壇大戒之事。當時源公雖然四大違和,但精神卻依然非常清朗,從戒會的設備談到引禮、引贊師的人選問題。他老人家親自挑選人員,由宏玄師記下來。當時他老人家正在病苦中,卻仍這樣用心於傳戒之事,這種為法忘軀的精神,使淨心深為感動!七十七年春節過後,源公要悟明長老與淨心一起去看他,於是與悟公三師父相約到三軍總院,見面時對傳戒之事,又作了一次更詳細的交代,並命淨心代為向中佛會呈文申請及印通啟、聘書等有關資料。同時並交代:到時候如果自己無法參加傳戒工作時,三師和尚應該如何重作安排。當時悟公與淨心都安慰他老人家,一定能依願把三壇大戒傳圓滿,但老人家度生功德已經圓滿了,所以戒期未到,就先歸西了。當淨心站在道公遺像之前,回想這些往事,又連想到佛門長老去了一位,就少了一位,常不覺悲從中來,暗自流淚!
當海會寺正在籌備傳戒工作的緊要關頭,源公得戒和尚與仁光法師卻相繼西歸,海會寺常住諸師,在一個月中,相繼失去了偉大的導師與實際負責人,其悲傷可想而知!可是宏品、宏琳、宏玄諸師,卻能化悲痛為力量,堅強起來,積極趕工,籌建戒期所需樓房設施,使戒會能如期舉行。這是源公冥中的加被,也是海會寺常住諸師,一年多來忍苦努力得來的成就,是值得令人感動的!
由於源公得戒和尚生前三番五次的交代,須負責把戒傳好,而淨心亦在他老人家面前,答應盡責而為,所以自從成立「傳戒委員會」,被指派為執行副主任委員以後,就常常與海會寺負責籌備傳戒工作的法師們保持聯繫,向他們提供籌備上的意見,在戒會一個多月中,更是戰戰兢兢,從事傳戒工作。在得戒和尚白公上人的領導,羯摩和尚悟明老法師、教授和尚了中大法師的輔佐,以及戒師寮全體引禮引贊師們的合作,把三壇大戒與在家戒傳授圓滿,總算對他老人家有所交代。
在這一次傳戒會中,很難得的是:一、護法居士們,擁護戒場的熱誠,尤其是秩序組的居士們,日夜分班輪流巡邏寺境內外,尤其是大殿,齋堂、戒寮,都嚴密的守衛,使閑雜人等,無法混入,得以充分保持戒場的清淨莊嚴。當附佛法的外道,要來散發邪書時,只來到山下,就把他們擋回去了,有異教份子要來搗亂,也被制伏趕下山。若不是他們那麼熱心,大力擁護戒會,可能會重演中佛會傳戒時,糾眾抗議,或者會發生更嚴重的擾亂戒場的事件,一個多月的戒會,能夠順利圓滿,我很感謝眾居士們的護戒。二、是所有出家新戒們,教性堅強,對未來的佛教,有深厚的責任感。他們都關心佛教的前途,紛紛要求我,為他們成立一個組織,繼續教導他們,使他們有充實紹隆佛法能力的機會;他們這種為佛教的精神,是很難得的。居士們的熱心護戒,新戒們對佛教的熱誠,還不都是源公得戒和尚的高德,冥中加護之所致呢!
淨心自嘆宿根淺薄,不能長時親近源公得戒和尚,卻也有幸,能在歷屆傳戒期間中,短期領受教益,淨心自民國四十四年十一月,在臺南縣關仔嶺碧雲寺首次擔任傳戒會引禮師之職,三十多年來,幾乎每年都參加傳戒工作,而源公得戒和尚,也幾乎每年都在三壇大戒中任三師之職。雖然每次才得以親近短短一個多月,或在家戒會更短的一星期,但其風範,對淨心的影響很大,領受的法益也很多,淨心都將從長老所得者作為學習的指南;玆舉數事,以緬懷其德,並與後學者共勉!
一、責任心深重——每次傳戒法會,從戒期開始,進住傳戒常住,一直到戒期圓滿離開戒常住,一個多月中,他老人家謝絕一切外務與應酬,天天都坐鎮在傳戒常住中。他老人家說:「既然答應人家為傳戒師,就得把它當作一回事,要認真負責,怎麼可以離開工作崗位。」這種做事盡責的精神,真令人欽佩,也值得我們效法!
淨心參加傳戒工作的前一段很長時間,都是由白公上人、源公得戒和尚與慧三老法師,擔任三師和尚——我們把它稱謂老三師,他們三位老人家,都坐鎮在傳戒常住中,由白公上人負責管教新戒,源公講解戒律,慧老領新戒上殿過齋堂,他們三位老和尚,分工合作,每天都跟新戒菩薩生活在一起,所以對新戒們的感化力也很大,以後這種情形就漸漸的起了變化,也許現在的出家人,善根愈來愈淺薄,所以今後三師和尚都能天天坐鎮於傳戒常住的情形,恐怕會越來越難得了。
二、事前充分準備,使聽者得大法益——源公得戒和尚,在大陸時,曾任河南佛學院教師,代理法界學苑教務,亦擔任宏慈佛學院、八敬學院主講及廣化寺佛學院教授,也在廣濟寺冬季戒期,連任六次教授阿闍黎之職。在大陸已講過多次比丘戒與沙彌律儀,而在臺灣的三壇大戒會,只要他老人家參加三師之職,比丘戒與沙彌律儀,都是由他老人家主講,對於這兩種律儀,已經講過二、三十遍,而他老人家記性又非常好,就是不看律本,閉著眼睛他都能夠一字不漏的講解下去,但他老人家,在講解之前,都一定會再仔細的看正文與註解。淨心曾向他老人家請問說:「戒和尚講解戒律幾十遍,都會背了,為什麼事先還要先看一遍呢?」他老人家開示說:「無論講解經律、通俗演講,或短短的開示,事先都需要有充分的準備,所講的內容才能豐富而條理分明。」又開示說:「你要知道,凡是來聽法的人,都是渴望得到法益的。我們如果事先沒有充分準備,臨時心中沒有東西,就會東抓西扯敷衍了事,既空洞又雜亂,讓聽講的人,得不到法益而失望,而我們浪費了那麼多聽法者寶貴的時間,也是有罪過的!」他老人家最後教誡說:「你以後無論講經講律或演講開示,都得事先有充分的準備,不要以為已經講熟識了,就大意敷衍了事,切記!」得戒和尚的這一番寶貴開示,讓淨心受用良多!淨心曾於數年前,為了一場二個小時,以「太空時代的佛法」為題的演講,到書局購買了十幾本參考書,準備將近二十個小時的資料,就是受他老人家這種偉大精神所影響!
三、為護念新戒,祈求三寶加被——源公得戒和尚,每在戒期中,一空下來,就手執念珠,念佛經行,然後到佛前禮拜,尤其是早晨念佛畢,向佛禮拜時,都是口裏念念有詞。淨心會不解的問其故,和尚說:「末法時代的眾生,善根淺薄,業障深重,我怕這些新戒子們,會被宿業所障而不能順利受戒,所以我每天都念大悲咒與觀世音菩薩聖號多遍,虔誠祈求三寶加被,讓全體新發心的戒子們,遠諸魔障,都能受得清淨戒!」老人家護念新戒的心,是何等的慈悲!若不是淨心好奇的請教他,又把它公開出來,誰能知道老人家天天為新戒們祈求的這一番大慈悲心呢!一位高僧的德範,是要從平凡之中去注意體會,才能發覺其偉大之處的!
四、提倡講戒,革新傳戒芳範——據三壇傳戒正範記載,有「過毘尼日用」、「過四分大律」的佛事。所謂「過」,是由戒師讀過一遍,其儀式是新戒集齋後,引禮師帶班首迎請戒師,師至戒壇行禮如儀後,全體新戒長跪合掌,師登座高聲朗過(高聲讀過)字句清白,使聞者了然明白。過完後,命新戒起立,師則誡勉各人回堂後,須認真讀背學習,切須奉行云。而「十戒律題」亦只簡單開示十戒名目之後,仍是由戒師朗讀。由是可以知道,從前的三壇大戒會中,是不詳解律儀的。在得戒和尚年譜裏,有一段記載是:「又廣濟寺每年冬期開壇傳戒,師連任六次教授阿闍黎,在戒期中,詳解三壇戒律......在近代中,於傳戒會內,講演戒律,當自師始!」
民國十九年,得戒和尚與白公上人,曾在洪山寶通寺同閉關,是志同道合的好同參,他們兩位老人家,都主張傳戒必須講解戒律。因此,只要有他們兩位擔任三師和尚的三壇大戒會,必定都會為出家新戒們講解沙彌律儀、毘尼日用、比丘(尼)戒、梵網經菩薩戒,為在家新戒們,講解三皈五戒、在家菩薩戒,使求戒者,知道戒律的內容,而能如律行持。聽說最初在大仙寺傳授三壇大戒,要講解戒律時,有人說:「傳戒就傳戒,還講什麼戒!」但受戒而不知戒律的內容,怎麼能持戒呢?源公得戒和尚與白公上人所建立的芳範我們一定要繼承下去!
五、無礙辯才,無與倫比——源公得戒和尚,每次在三壇大戒會中,都是負責講解沙彌律儀與比丘戒本,而且都是指定仁光法師翻譯沙彌律儀,淨心翻譯比丘戒本。仁光法師是源公上人的隨身翻譯,對老人家的口音與所要發揮的道理,都了然於心,而且一句一句,很忠實的翻譯出來,是一位很難得的翻譯專才。
淨心自民國四十四年,在碧雲寺三壇戒會中,替他老人家翻譯比丘戒本以來,只要他老人家擔任三師,講解比丘戒本,都指定淨心為翻譯。他指定要淨心翻譯的主要原因是,他老人家講幾句,淨心就替池翻出幾句,不遺漏不增加,而且有二百五十條戒那麼長的比丘戒本,在短短幾天就得講完,講的時候必須趕快,而淨心能夠配合他老人家趕時間,所以他老人家就指定非要淨心翻譯不可了。
源公得戒和尚的辯才無礙,說法時條理分明,深入淺出,普應群機,這是眾所週知的事實。他老人家在講解沙彌律儀時,因為時間充足,所以對於律儀含義,發揮得淋漓盡致,都是配合在沙彌戒正授前兩天,講解過午不食戒,對佛陀當時制訂過午不食戒的因緣、含義、持午的利益講解詳盡,使全體新戒,都能發心持不非時食戒!
依律制,沒有受過具足戒者,不能看比丘(尼)大律,所以在戒期中,必須登壇受具足戒後,才能開始講比丘(尼)戒,從比丘戒正授後到菩薩戒正授,中間只有六天空隙,又扣除一天托缽、一天請戒懺摩佛事,就剩下四天,只有八個小時可以講比丘戒,但翻譯扣除一半,所以實際上,要講解一部二百五十戒條的比丘戒律只有短短四小時,而他老人家,卻能充分把握其重點,該解說的還是說得很清楚,而且一部戒本,一定會把它講完,絕對不會留個尾巴,或者前面漫漫講,後面用念的。這種伸縮自如,控制分配時間的得當,也是值得弘法講經的後學所效法!淨心為他老人家翻譯比丘戒本,近二十遍,而每次都有新的道理的發揮,使淨心獲益良多!
六、燃燒自己、照亮別人,油盡燈滅而後已——源公得戒和尚,本來身體就不大健壯,但他老人家,無論是講經或傳戒,都一定提起精神撐到底,這種精神真令人感動不已!
記得民國五十七年冬,在基隆市十方大覺寺,三壇大戒會中,有一天講解沙彌律儀時,淨心看他老人家神色不對,講下來時,淨心到戒和尚寮去看他,摸他的額頭,非常的燙,於是趕快通知仁光法師找醫生來,一量體溫,竟是發燒到四十度,淨心懇請他老人家要多休息幾天,可是第二天退燒了,又堅持上臺講戒了。發高燒後,法體非常虛弱,淨心扶他上座,又扶他下來,真是看在眼裏,疼在心中!
源公得戒和尚,最後一次參加三壇大戒會,是民國七十四年冬妙通寺的傳戒會。那個時候,他老人家一動身就會氣喘。他上法座,一定要休息一下,等喘過了才能開講,講完下座,回到戒師寮,背靠椅子上,喘了一陣子,才能恢復正常。看到他老人家拚著老命為新戒,淨心當開堂,雖然工作繁雜而辛苦,卻也不敢叫苦了。
據范進村居士的紀念文寫道,源公老人這幾年來,雖然法體違和,卻還是常為蓮友講經開示。這種「燃燒自己,照亮別人,油盡燈滅而後已」的精神,不知以後還有幾人?
源公得戒和尚的偉大芳範,是歎莫能盡的,以上所列舉,只是淨心在傳戒會親近時,以凡夫俗眼所見之一少部份而已!其他大德的紀念文章之中,對源公得戒和尚的高德,有更完美的讚歎,因此,淨心就只有以這一支禿筆列舉數事,以永懷其道範!
這幾年來,賢頓、隆道、廣欽、慧三諸長老,乃至源公得戒和尚等諸大善知識,都相繼入涅槃。諸大善知識,說走就走了,可是要培育出一位善知識,談何容易?深嘆佛教人才凋零之餘,祈願源公得戒和尚與諸先德們,倒駕慈航,乘願再來,廣度眾生,同登覺岸!
開證
道源老法師是臺灣光復後,關仔嶺仙草埔大仙寺第一屆傳戒大會的三師,是我的教授和尚,老人家的法相莊嚴,流利的講經口才,辯才無礙,待人和藹,法音柔和,令人可親,是我一向衷心敬仰的一位長老。
我曾經三次禮請老法師在宏法寺講經弘法,轉正法輪,因此老法師和我的法緣也特別深刻。
老法師「待人接物」很「謙虛」,叫我都稱呼:「開證和尚!」,在幾十年前,我剛受過戒,那個時候我還是沒有什麼名氣的小和尚,但是我已擔任了宏法寺的住持,照理講:老法師是我戒師,我是戒子,戒師叫戒子直稱某某名字是合理的。可是,老法師很客氣,每一次都稱呼我:「開證和尚!」從這呼喚的聲中,令我深深的體會到:老法師的為人慈悲。對下一代的器重、愛惜、提拔和鼓勵,並尊重下一代的地位,有如師友之情,至親至切,不愧為一位長老、善知識的風範。這種風範乃是老人家以身作則的一種身教,教我們學佛應虛心謙卑,才能處處受益,這真是難能可貴的慈悲法門。
源公、白公、慧三公,是眾所知識,三位一體的老同參——先覺。慧公勤於持戒自悟,白公擅長於禪機示眾,源公即專於教觀講學弘經,廣結善緣。又以專修淨土,念佛法門作為指歸,老人家一生以弘法是願、淨土為歸為其平生的軌則,實為末法時代度化眾生,最密切而且契機;亦是老法師應世、應機的一片婆心。
「弘法是家務;利生為事業」是佛弟子的本份,老法師一生忙於講經弘法,數十年如一日,年以繼月的弘法於海內外;並且也擔任過佛教領袖——中佛會理事長之席,又為傳戒會上之大師,直至臨終八十多歲之晚年,不退其利生之本願,堪稱是後學之善知識。老法師的一生,真可以說已經做到了:「弘法是家務;利生為事業」,盡到了為佛弟子的大任。
「所作皆辦」,化緣已竟。諸佛出現於世,度化眾生,必有菩薩化身助教。老法師到了臺灣不久,即擇地八堵創建海會寺,得弟子仁光為佐助,老法師的講經弘法,皆由仁光擔任翻譯臺語,常隨弘法數十年,功不唐捐。
諸佛住世化度眾生,必有其化緣,化緣若盡,即入涅槃,老法師亦復如是。助教的仁光法師先走了,老法師化綠已竟,「自知時至」,也隨即長辭娑婆,入般涅槃。
雖然如是,老法師的遺容及法身永在,留下「佛堂講話」、「觀無量壽經講錄」、「阿彌陀經講錄」、「金剛經講錄」......等,另有很多講錄、錄音帶等諸弟子正在整理中,亦將陸續印行,永久住世度化眾生,繼續老法師生前度生之本願。另外,老法師還有得法的法子,如晴虛、遠悟......等,均一時之俊秀,老法師的衣缽繼承有人矣。
老法師還有後顧之憂歟?未竟之願,唯有傳戒之一大事,然亦有其人如囑進行圓滿,老法師可以安息矣!讓弟子至心頂禮,念一句——彌陀聖號,祝我的教授和尚,蓮登上品,早日乘願再來。南無阿彌陀佛!
開證作禮敬頌 七十七、八、十五
釋廣元
四月十七日晨,當我接聽到基隆海會寺電話,報告道源長老已於昨日下午七時半,在四眾弟子念佛聲中,安詳捨報示寂在寺中的噩耗,不勝震驚哀痛。因為與他老同住三軍總醫院的長徒仁光法師,剛剛往生不久,半個月內,師徒竟雙雙捨壽世間,怎不令佛教界震驚,緇素同悲!十八日上午,我趕到海會寺,瞻禮了長老右脅而臥,安詳示寂的遺容,並參加了大殮封棺典禮,暨首次召開的圓寂讚頌籌備委員會議。
長老二十歲出家,為了上求下化,曾隨緣參學,輾轉大江南北,足跡遍歷十數省,吃盡了常人不能吃的苦,忍盡了常人不能忍的氣,然道心因之愈堅,佛學因之愈深,聲譽也隨之愈隆。來臺後,經常抱病講經、傳戒、打佛七、四十年如一日,燃燒自己,照亮眾生,真正做到了終生以「弘法是家務,利生為事業」的職志。他的豐功碩德,必將永垂不朽,國家與佛教典制,自有表彰,無庸我多事煩述,謹敬記我親近長老時的見聞與特殊因緣,以誌哀思與孺慕。
長老不僅深入佛法,智慧如海,說法時,辭鋒銳利,辯才無礙,見解精闢。就是在世法上的知識,亦見聞多廣。我每拜謁,恭聆開示,品嘗法乳甘露之餘,聊起天來,只聽他上下古今,經緯東西,會心處,如電光石火一般,發人深省;他輕描淡寫的話中,實蘊含深奧的禪機,往往令我樂而忘返。如少加留意,也無不是睿智題材。連我早期在中央日報副刊發表的「陳州太昊陵」、「開封鐵塔」等拙文,都是隨聽隨記出來的。他每與我見面,總是要我報告些佛教人事動態與新聞,他說我不屬與任何派系,講話比較客觀可信。
長老於民國十九年,發心在洪山寶通寺閉關,先持午,繼之打餓七,——七天不吃任何食物,僅能喝白開水。但他每日仍照常大便,難免心起疑惑,第五天再大便後,觀察所瀉稀水,儘呈黑色。他略加深思,便恍然大悟。原來他在閉關前數年,曾因治肚痛病而吸食些時大煙,雖未成癮,但日久胃腸內宿煙積膏不消,結成痞塊,醫師束手的病,竟因打餓七,大量的吃水,沖洗排瀉好了。真是一功兩德,太不可思議了!
六十四年七月,星雲大法師組團赴日、韓訪問,電話請我參加,我回報他,道安長老曾請過我,我已婉謝了。星師追問理由,我老實說,現正趕工建新大殿,沒有多餘的錢出國了。不料星師竟說:「我請你當副團長,只要你肯屈就,來往機票及食宿所有費用,我全負責」。在盛情殊遇下,我加入了中國佛教日、韓訪問第二團的行列。(後聞道安長老對此事甚不諒解,因為早於六十二年七月訪日本時,我曾是他團下的副團長。)當時道源長老,亦願隨團遊化,星師禮請他委屈為顧問。臨上飛機時,仁光法師再三拜託我要多侍護老和尚,我自是義不容辭。每日上下車及行動,我皆扶持著他老。唯到了公開訪問或宴會時,他卻一反常態,要我走在他前面,坐在他上面,我一禮讓,他即板起面孔說教:「這是公事,你是副團長,必須按職位排班,循序進止,免得惹外國人恥笑。私底下你如何辛苦照顧我,我都生受乾領了」。長老謙沖為懷,公私分明,受教之餘,永記難忘!
六十六年春,長老發心創辦能仁佛學院,當時聞名求學的僧、尼青年,多遠來自新加坡、馬來西亞、香港、美國等地。承他老聘請我為教授,當時,我已分別在華嚴專宗學院與妙清佛學院教書了。我每週一,由山佳坐火車到八堵,要一個多小時,下車後步行十幾分鐘到山下路口,再循級爬山十分鐘,方能抵達寺中。八堵冬日多風雨,衣服常被打濕。記得一次課後下山,步行車站途中,遇颱風雨,又叫不到車,冒雨苦行了二十分鐘,到達車站時,已變成了落湯雞,狼藉不堪!難免懊惱生退心。返寺後,聞長老已來過兩次電話慰問了。感愧之心,不禁油然而生。我為了報答長老垂護提攜恩德,發心義務輔教兩年,後藉故而懇請停課,未全始終,頗感內疚。唯長老慈悲心切,善能俯念下情。過年拜年時,反而下心含笑,軟言慰問,使我益增愧感!
長老對律學之深入,當代可說第一。惟對中國比丘、比丘尼二部正受,比丘三人一壇,比丘尼拜男眾之制度,究竟出自那部律上?曾囑我代為查律,我卻因循至今,不曾報命。真是罪不可恕!然對長老追根究底的治學精神,卻欽佩得五體投地。
七十五年正月,我循例到海會寺與長老拜年,他含笑的說:「聽說你現在有錢了」。我連忙岔言,「我僅是達到了不化緣、不做經懺、不靠布施而能自力生活的心願罷了。說有錢,尚談不上」,他接著說:「你雖財源無問題,但聽說你的兩個出家徒弟都往生了,至今尚沒有徒弟。我想這與你大殿寮房塔院的地理,似乎有關,致妨害人丁不旺。我有個在家皈依弟子,名唐正一,精通堪輿學,前曾指導曹永德居士的祖墳改向,而得好果。我特別介紹他與你好好看看」。說吧,即找仁光法師抄下唐居士地址與電話。適臺北市議長張建邦先生,信某地理師說,如將現安葬在我公墓內的岳父姜紹謨長者的墓向改變,可當到部長,他便叫內弟姜文銘托我請地理師,我趁緣介紹了唐正一居士來山為之勘察改向,順便也為我寺殿看看,他說好得很,我直接了當告訴他,人丁不旺,他才說出大殿右後山塔院較高,我接受他在大殿正前方做一弧形假山的建議,時至今日,依然故我。我自知少師徒緣,勉求不得也。惟對長老垂護之恩,終身難忘!
長老近數年來,健康每下愈況,及至示寂前,已多次住院。我最後一次看他的病,記得是三月二十一日上午,我進入病房問好後,呈上他要我為海會寺新建的六和樓寫的三個大字。及我珍藏張大千居士所書「藏經樓」真跡的照片,他當即首肯,當面囑付我代為放大、製匾的工作,並要我到五號病房與仁光法師商議匾額的尺寸。惜仁師病得更重,已不能說話。我當即有:「說不定他會先長老而往生」的預感,卻不幸一念成讖!長老病危中,卻仍懸念著海會寺的工程,乃至寫字做匾的小事,亦要他想到做到,如是操心勞神,若非具有大悲願力,焉能承受得了。
「佛教遽喪長老、淨宗痛失導師。」這是我撰書的輓聯,悼念一代高僧的示寂。
會性
三月初二上午,海會寺長途電話:「上道下源老法師,於昨晚七時三十分往生了!」真是晴天霹靂!初三日,匆匆趕上基隆八堵海會寺,瞻仰源公遺容。
回憶我第一次拜見 源公,是在民國三十八年五月。臺北十會寺住持白公長老請:智光、南亭、道源三位老法師講經,要求中壢圓光寺臺灣佛學院院長慈航老法師派學生去翻譯臺語,當時慈公院長即命我去。五月初,偶中時分到十普寺,一進大門,便見 源公在大殿門口經行,我即趨前要向 源公頂禮,源公叫我先到大殿禮佛,我禮佛三拜,然後頂禮 源公。當下問知我是慈航法師派來當翻譯的, 源公很高興,送我到寮房,垂詢求學情況。是晚,智光老和尚講「釋迦如來成道記」,我譯臺語。成道記十二日才講完。其次南亭老法師講「怡山發願文」,最後是 源公講「八大人覺經」,都沒翻譯,因學院於六月初一要結業,必須回去。
是年十月,中壢圓光寺請 源公講金剛經,我有事到中壢,便即往圓光寺聽經,這是第一次聽到 源公的法音。
民國三十九年六月,圓光寺請 源公講「大乘起信論」,我專程到圓光寺參聽, 源公要我翻譯,以聽眾多數是客家人,乃為翻譯客家語。只聽十多天,因事回山,沒有聽完,覺得很可惜!雖然如此,我已得到很大的法益。有一天,源公在講起信論時,說:「當法師講經說法,要破『三關』,是那三關?一、名關,二、利關,三、恭敬關。」
後來我閱「寒笳集」,蕅益大師說:
「倘名關未破,利鎖未開,藉言弘法利生,止是眼前活計。一點偷心,萬劫纏繞。縱透盡千七百公案,講盡三藏十二分教,興崇梵剎如給孤獨園,廣收徒眾如無相好佛;無明業識不斷,俱為自誑自欺!」
我把 蕅祖的法語與 源公的開示,奉為座右銘,時時提醒自己,要「破三關」。這是我聽 源公說法,獲益最大,受用最多的一次!
民國四十一年冬,臺南大仙寺傳授三壇大戒, 源公為教授和尚、我是新戒沙彌頭,同時為譯語,還得做戒常住與戒師間的「橋樑」,整理新戒名冊等。這是臺灣光復後,第一次傳戒,期間只有半個月,沒有時間講戒, 源公深感遺憾!
民國四十三秋,獅頭山元光寺傳戒,為光復後第二次傳授三壇大戒——論地方,大仙寺傳戒,最為適宜,兩年來,白公再三勸請大仙寺再傳戒,可是大仙寺總是不肯發心。我所住持的元光寺,大殿重建完成,白公長老勸我發心傳戒,但我覺得地方小,條件不夠,不敢冒然承擔;白公說:地方小沒關係,只要接受能容納的範圍就可以傳。當時我便決定以一百名戒子為限。六月上旬,我到海會寺請 源公為得戒和尚,這時我又想到,臺灣光復以來,受戒風氣未開,是否有人發心來求戒呢? 源公說:
「你既發心傳戒,無論戒子多少,就是三個人,也是決定要傳!因為,傳戒是為續佛慧命、住持佛法,不為名聞利養呀!」
是的,傳戒是「為令正法得久住故」,何必顧慮戒子多少?我便積極籌備傳戒諸事。
戒期於八月十五開堂,九月十五圓滿,除了正受,每日上午講戒,下午演禮,三十二天,順利圓滿。源公的德望所感,戒子超過預期多多,計出家眾一百五十二人(菩薩比丘三十二,菩薩比丘尼一百二十),在家戒七十五人。
玆敬錄得戒和尚所撰同戒錄如下:
同戒錄序
予於三十八年,初識會性法師,見其乃二十餘歲之青年,竟能博覽教典,精嚴戒律,篤修淨行;嘆曰:此臺灣佛教之僧寶也!
四十一年冬,臺南大仙寺,開光復後第一次戒壇,予以欲講說戒律,故濫竽教授之職。三師七證,暨引禮諸師,多係外省人,以語言不通,作法辦事,諸多困難!會師適來受戒,由其擔任譯語,輔助事務,大仙寺之戒期,得以順利完成,會師與有力焉。唯予未能實行講戒之願,虛位教授之名,不無遺憾耳!
四十二年春,會師受聘為獅頭山元光寺住持。以深知戒法之重要,擬開第二次戒壇。於是增修殿宇,儲備齋糧,禮請傳戒諸師,奔走諸方,歷時年餘,方始就緒,其辛勞可知矣。
會師約予任得戒和尚,予以福慧淺薄,戒律生疏,辭不敢就。會師因之往返於敝寺者三。予曰:予之參加戒場,願為新戒講戒耳!如不許講說,徒具虛名,實無甚意思也。會師曰:必請我公者,蓋為講戒耳。予曰:若然,予仍任教授可也。會師曰:此次聘請之三師,有妙果、如淨二老人,彼二老皆推我公為得戒和尚;且獅山諸剎,亦一致歡迎!非我一人之意也;且此次戒期,定為三十二日,每日上午講戒,下午演禮,決不變更!幸勿辭焉。予不得已,勉為承之。但以德薄能鮮,妄居十師之首,衷心甚為慚愧!無時不戰戰兢兢如臨深履薄焉!於此戒期之中,能將沙彌、比丘、菩薩之戒相,略為解說,使受戒者稍知戒律之名義,是皆會師之知見正確,願力弘毅,有以致之。
願諸新戒菩薩:見賢思齊,各發願行,多開戒壇,多講戒律,多多成就僧寶,則本省佛法庶幾可以中興矣。
中華民國四十三年歲次甲午秋九月中輪沙門道源序於基隆市正道山淨土宗海會寺。
自獅頭山傳戒之後,臺灣的傳戒風氣漸開。民國四十四年春,臺北十普寺、基隆月眉山靈泉寺,先後傳授三壇大戒。四十五年起,中國佛教會規定每年傳授三壇大戒一次。
臺灣佛教,一向有「神佛不分」、「僧俗不分」的毛病。由提倡傳戒,這種毛病,才漸漸減少。這也是源公注重講戒成就的功德。
民國五十三年起,我住在屏東鄉下。屏東東山寺佛學院請 源公為院長,源公嘗親自到鄉下邀我到佛學院講課,從五十三年的下半年至五十五夏,第一屆畢業,兩年之間,我在東山講過華嚴三品——淨行品、賢首品、普賢行願品,大乘起信論,溈山警策文。 源公每一學期來講一部或一品經,在這兩年中,時得親近,獲益良多!
民國七十二年春,我患眼疾,不能講學。七十三冬,佳冬慈恩寺傳在家菩薩戒,請 源公為得戒和尚,我去慈恩寺拜見 源公,他老人家十分關心我的眼疾,要為我介紹眼科醫生。我於七十四年臘月中旬在三總手術白內障,日漸恢復視力。
去年臘月下旬,我到三總看 源公,他老人家聞悉我眼疾已癒,至為歡喜!一再垂詢近況。恐源公過於疲勞,話說完即告辭,沒想到這就成為最後一次親聆教誨!
噫!際此末法,群魔亂舞,邪正不分,是非莫辨,正須 源公大吹法螺,高樹戒幢之時,源公卻於此時捨報生西!我輩薄福,得不到源公多住世以度化眾生,而今,只有祈求源公長老,早日乘願再來!
釋廣仁
道源長老,為近代有數之高僧,知者識者,莫不讚之譽之。佛門不幸,眾生福薄,老人於七十七年四月十六日捨壽生西,佛門緇素,莫不哀悼!
經有云:「合會有離,生必有死」;儒書亦云:「生者寄也,死者歸也」。生死乃必然事,雖如是云,生離死別,人生大事,有幾人無動於衷者?
源公老人之寂也,緇素之流,有幾人不痛哭流涕?有幾人不哀傷逾恒?良以際此國步方艱,教亦多難之際,實賴源公長老如是高德,撐佛教之津梁,作中流之砥柱,老人一生為佛教講經、弘法、傳戒、辦學、主持梵剎,歷盡艱辛,備嚐苦楚,真可謂六十年來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老人修持有素,其志彌堅,一切時中均在淨念相繼,無有間斷,誓度眾生,無有疲倦。老人寂後,各方所送輓聯、輓幃、誄詞等,不下兩百幅之多,菩提樹雜誌並出專刊,刊出悼念道老之文章亦有數十篇之多,道盡老人一生參學、利生弘法、以及示寂之情景,而海會寺諸師,為永久紀念源公長老一生弘法之豐功偉績,擬出專集永為紀念,多方徵稿,廣仁亦被徵稿之一,而老人言教身教之德行早被緇素諸德表而出之於前,仁特將老人與仁之關係及瑣事寫出,亦以見老人之慈悲與偉大處。老人為仁之戒和尚,遠在民國四十二年,苗栗縣獅頭山元光寺傳授三壇大戒,仁報名參加受戒,是次戒壇,在臺灣而言為第二次,源公長老被聘為戒和尚,白公長老為開堂和尚,續祥老法師為陪堂和尚。戒和尚每日講解沙彌律儀,二壇正授後,講比丘戒戒本;佛瑩法師讀毘尼日用,二壇正授後,講比丘尼戒戒本。據聞過去大陸戒壇從無講戒之事,道老講戒可謂之創舉,使新戒子了知戒法止持作持之事,是皆道老之功德也,此後歷年戒壇講戒,均由道老之先例而來。在戒壇中,老人關心戒子飲食起居生活情況,有時攜同引禮引贊師,親自巡視大寮,囑工作者曰:「大家要發供養心,飯菜務必軟硬相宜,鹹淡適口。」並巡視男女兩眾寮房,訓誡新戒曰:「汝等白天聽講戒,學規矩,很辛苦,休息時間不可講話,閉目養神恢復體力」等語,此乃引禮引贊之事,而老人此行足證老人視新戒若孩提,因而關心與照顧,而新戒亦深切感念戒和尚,有如父母之愛護嬰兒,乃至有感激落淚者。憶二壇正授前二日,舉行懺摩時(按此典應由羯摩行之,但戒師均為本省大德,本省以前無傳戒之事,不懂各項節目故由戒和尚一人行之)唱誦「往昔所造諸惡業」懺悔文時,老人首先落淚,懺悔文四句,共唱誦三次計十二句老人臺上泣不成聲,新戒臺下淚流滿面,戒和尚臺上一片虔心,臺下新戒員誠懺悔,致而落淚也,此情此景,今日思之猶自落淚,戒期中一次老人召見仁發心作一件事,命以毛筆字寫兩份資料,一份為通告,一份為老人簡短訓話,老人讚仁毛筆字還可以,再勤寫豈不更好,老人贈賜兩個月餅,戒期圓滿全體新戒恭送戒和尚時,均各依依不捨,竟有多人落淚者,戒期圓滿未半年,仁晉住臺北十普寺,親近白公上人,而戒和尚常去十普寺,因有機緣向戒和尚請益,而老人有問必答,且不厭其詳,因而獲益良多,四十六年秋仁離十普寺晉住臺北觀音山凌雲寺,每年正月必去海會寺與老人拜年,四十八年慈航菩薩開缸,肉身不壞,廣仁被召至汐止彌勒內院為慈航菩薩永久紀念會,服務作事,但去八堵海會寺拜年之禮節未斷,且有時去海會寺禮謁,老人有時留飯,談及講經辛苦事,老人以偈曰『百千世界中,滿中真金施,不如一法施,隨順見真諦』老人復曰:廣仁,你應學習講經,乃至隨便講開示都可以,必須立意正確,發心真實,其功德不可思議,所說發心真實,是不可為名聞利養而去講呵,聽清楚了吧,切記切記! 聆此開示,獲益良深,頂禮辭退,多少年來,老人壽誕,雖不能親去祝嘏,但必有微禮奉上,七十四年高雄縣六龜鄉,妙通寺傳授三壇大戒,源公長老被聘為羯摩和尚,當老人臨戒壇時,仁聞訊立即前去禮座,並奉呈禮金,老人曰:廣仁,你來作書記最好,仁請問云:仁來作書記有何好處呵?老人說廣仁你下堂當書記不只十次了吧!以新戒來說,可以由你筆下多得些修學的資料。以我而言(老人自稱),你可替我寫法語,還可代我上堂說法呢。仁答曰:祗要戒和尚吩咐,戒弟子自當依教奉行,真的代老人撰寫了六篇法語,以老人年事太高,目力太差了呵,並代老人兩次上堂說法,老人深為喜悅仁,也受到老人嘉勉。近兩年來,老人法體不適,每次住院多則十天半月,少則三五日,此次住院為時較久,廣仁親去醫院探視,並奉供最上品大條高麗人蔘一斤,禮金參仟元整,老人此次住院,緇素多人均各擔心,孰意此次老人真箇捨壽而去,老人預知時至,前一日即出院回寺,於國曆四月十六日安詳入滅,戒弟子廣仁,幾次去海會寺,目睹遺容,目見遺物,無限悲痛,無限哀思,頌以辭曰:
「中輪沙門,吾師道公,操行高潔,稟性洞明,遍參高德,無所不暢,我師大智,隨事啟矇,含英秀發,令眾相應,示以正道,導以佛乘,群生景從,見者生敬,世緣已滿,預知報謝,不驚不怖,安詳示寂,人天眼滅,萬眾淚傾,馨香禱祝,惟願吾公,乘願早來,廣度有情。」
釋廣化
道源老法師為舉世公認之當代高僧,自出家以來,為法為教,為眾生,付出了一生的辛勞,獲得眾人共讚。他是我的教授和尚,也是我師父的教授和尚,他待我師徒如親人,原來裏面是有一段特殊因緣的,他老人家是我師公上慈下航老法師的結拜同參,我師公排第五,他老人家排第七,這是他老人家親口告訴我的,所以對我們師徒特別關照,不勝感激。回憶當年我初出家時,懵懂無知,於修行路上猛闖,跟師父吵著要去閉關修行,師父歷經修行路上之關要,憐愍我雖發大心,但不知修行途徑,盲修瞎鍊。他老人家,以大慈悲心,帶我到道老那裏請開示入道之門,道老慈悲開示說:「閉關是養道,你現在連道都沒有,你閉什麼關,養什麼道。初出家的人應該在大眾中多磨鍊身心。為常住服勞苦的工作,例如打掃廁所,清理水溝,甚至打掃大殿、僧寮;種菜除草(掘地除草,佛制比丘不許作,但是沙彌可做。)等,這樣才能替自己培福報,福報多了,修行路上障礙就少。看經典修智慧,亦容易啟發,其次在日常生活中,早晚二堂課誦要認真去做,有的人為了偷懶,不做早晚課,因怕人笑他,故意裝模作樣坐在床上坐禪,豈知有形有像的早晚課,你都修不好,那無形無像的禪功,你還能修得成嗎!早課中的楞嚴咒一定不可缺少。因為楞嚴咒稱為咒中之王,護持行人,修行無諸魔障,修行不要亂闖,盲修瞎鍊只是浪費時間與精神而已,惟有靠自己腳踏實地去修福修慧,嚴持淨戒,才能真正獲得佛法中的受用。」我經他老人家這樣慈悲開示後,如夢方醒,依教奉行,出家以來,在修道途上,確實受到了無量的好處。此恩此德,不知如何去感謝他老人家,亦惟有永銘心腑,徐圖報答。而今他老人家謝絕塵寰,往生西方,謹將他老人開示我的這一段話,公開於世,給後來佛門中初出家的人,用作修行參考,多少也提供剛起步的人有個下手處。
至於我為 道老作觀經紀錄的因緣,諒有人說,在此恕不煩敘。
聖印
道源長老圓寂了,法弱魔強,眾生福薄,從此不知何時何日,長老始乘願再來紅塵,度悲苦無依的有情,執筆思之,不禁泫然。
長老人格的高超,德行的卓越,尤其修持的嚴謹,對淨土法門的專精造詣,在本省堪稱一代高僧。近幾年來,教界內耆宿,先後凋謝的不乏其人,然使我起了莫大的感觸的莫過於這次道老的西歸,因為目前在臺的佛教前輩,已寥寥可數,後起之秀跟上來的卻不多,在人才零落的今日,道老的在此時此地凋謝,在整個佛教來說,誰都不能否認是一個重大的損失。
溫文爾雅,慈靄親切
道老平日給人印象,總是那麼樣的慈祥,那麼樣的精神奕奕。他老為人崇尚實際,樸實惜福,從不在人天福報上轉念頭,更不炫耀自己。他洞悉中國佛教之振興,要在紹隆正法,培植人才,所以傳戒以及僧教育乃是使佛教起衰振蔽重要的一環。因此他老不顧上了年紀、也不論風雨寒暑,一年到頭,經常到全省各地佛學院講學,和應邀擔任戒壇三師,或得戒、或羯摩、或教授,上山下海,備極辛勞,時至今日,其戒子桃李滿天下,譽滿寶島。
由於我蒙各傳戒主辦單位青睞,時被邀請擔任三師之一的教授職,有好幾次恰和道老同在某寶剎任三師職位,因有過往。三番兩次的親近,但見他老慈藹祥和,他是那樣溫文爾雅,所講的每一句話莫不含有至高的法門,以及修身必備的金言玉律,言談之中,更覺老人家待人的親切,其誠懇,其純真,令人為之動容。
提倡淨土,不遺餘力
道老認為當今末法眾生業重,上根利智而能修證的人,真是微乎其微,念佛生西法門簡捷了當;上上根的人可以修,下下鈍智的人也可以修,老太婆可以修,大學生乃至學者博士也一樣可以修。這是一個平實易為而又甚深且廣的法界。所以幾十年來,他提倡淨土,在各地念佛道場領導打佛七、說開示,而道老個人,無時無刻不在念佛,從未間斷。
法身菩薩未成佛前,也要仰仗佛力,方便固有多門,但念佛如能真切,仗佛慈力,必定往生西方了脫生死。道老以此法界法身示範他人,可說菩薩心腸,契機圓融了。
說法講戒,很有內涵
道老受聘中國佛教會要職,及諸山名剎教授、住持等職,但不因名望自尊,不為利祿所囿,名聞利養視之若浮雲,一生唯以上求下化為己任。
而其待人接物,總是一片慈心。平易近人,絕無門庭之見,對於同修,無論老少,不分貴賤,一視同仁,無所軒輊,令人一望而起崇敬景仰之心。
記得有一次我忝任海會寺傳授菩薩戒會尊證時,目睹道老為諸戒子開示,即興談到要大家每天供養三寶,吃飯時一定要念供養佛、供養法、供養僧。若存此供養心,佛法僧即常時與你同在。一時聽者咸感法喜充滿。佛教主張「一切唯心」,在授戒時啟發戒子必須培養供養的心,這實在是又方便、又合情、合理、契合佛法。只此一端,足見道老隨順眾生,方便說法,實在處處都很有內涵。
開示扼要,感人至深
道老在海會寺打佛七時講「念佛與十大願王」,其中「念佛與勸請」一節開頭的幾句話:
「我們對於各宗各派的善知識,都要請其轉法輪,請其住世。對於專門弘揚淨土的善知識,自然請其轉法輪,請其住世了。我們對於諸大菩薩,都要請其轉法輪,請其住世。對於觀世音菩薩,大勢至菩薩,自然請其轉法輪,請其住世了。我們對於十方三世一切諸佛,都要請其轉法輪,請其住世。對於阿彌陀佛,自然請其轉法輪,請其住世了。」
我們從這段話,可以發覺他老的講話多麼的鏗鏘有力、層層推進,自然打動聽者的心弦。幫助聽者進入漸漸省思領悟的境域。
又他老「佛堂講話」裏有一段話:
「凡夫所念的是凡夫事,夢境也離不開貪瞋癡。夢見順境是貪;夢見逆境是瞋;還有一些糊塗夢,夢中就是糊糊塗塗,醒來還是糊糊塗塗,那就是癡。凡夫的夢,大多是這樣的。」
試看輕描淡寫幾句話,已為淺薄無知沉耽三毒的凡夫俗子勾畫出一個可悲可憐的迷失的輪廓。
接下去說:
「夢見佛的很少。又母親夢見遠遊的兒子很容易,如愛子遠遊,逾期未歸,則其倚閭盼望之情,結念成夢。而其子則遊興正濃,早把母親忘了,絕不會夢見他的母親。假使有人告知他母親思念他的情形,他也能一動思親之念,但還是不曾夢見他的母親,因為念不切故。倘若遊子欲歸不得,思親心切,即能夢寐見之了。這是說夢中見母,尚須深思切念,何況見佛?」
從上述這番話,可以看出他老譬喻說法的功力,使人不由得不感動。
相信凡是親自聆聽而獲教益或者只是聽過錄音帶的,要是聽過他老所講的「佛說八大人覺經」、「地藏經」的,都有同感,道老無論身教言教,都感人至深,所以凡是他老所到的道場,必然是座無虛席,人人引頸渴待他老的甘露法施。
演弘大成,歸命西方
道老在六十二歲時自題詩偈說:
「世壽六十二,僧臘四十三,
受戒卅八夏,接法廿四年,
初頗有雄心,法運一肩擔,
老來一無成,自問恒自慚,
演教與弘律,只是結人緣,
自修惟淨土,歸命西方蓮。」
讀之但感道老虛懷若谷,所謂「老來一無成,自問恒自慚」,其實他老仁慈寬厚,悲願弘深,一生一世弘法利生的熱情,度人無數的事實,是被大眾肯定!永遠懷念的。所以應說是並非一無所成,而是演弘大成;實足以自慰,又何須「自慚」呢?
然道老畢生修持淨土,今世緣已盡,西生蓮邦則理所當然的事。
三國時諸葛孔明為盡忠國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據悉道老在圓寂前夕不久,尚且作獅子吼,弘揚正法,不惜身心俱瘁,其為佛教犧牲之精神實不讓孔明先生專美於前了。
誠然,這位當代的法將,佛教的巨星雖已與世長辭,然其在此世留下之諄諄教誨、一言一行,其綻放之光芒,將永遠在眾生的心上常照。
執筆至此,緬懷先德,我虔誠默祝著,道老其乘願再來!
聖嚴
今年四月十六日,道源長老捨壽往生之時,我正在大陸探親,訪問長老的故鄉河南省,巡禮禪宗初祖及二祖的遺跡少林寺。當我回到紐約,隨即由農禪寺果鏡師給我的越洋電話中,獲悉長老辭世的消息,使我悲痛不已!
見到由大陸逃難來臺的長老法師逐日凋零,實令人感傷莫名,四十年來,臺灣佛教雖不能說全因這些長老的貢獻,而有今日的局面,至少,他們確是起著導向作用的佛門大德,目前的臺灣佛教,已漸漸由本土出身的中青年輩,推動著法輪前進,並確已承襲了大陸佛教的優良傳統,一掃日治時代殖民地佛教的色彩。類此,則不能不感謝那些長老們,努力於傳戒、講經、辦佛學院、發行佛教書刊、以及領導著中國佛教會的運作之功。而道源長老便是其中的功臣之一。
長老法名能信,字道源,而以中輪沙門自號。民國十二年(西元一九○○)生於河南省商水縣周口鎮的王氏。二十歲出家,二十四歲(西元一九二三)依漢陽歸元寺覺清律師受三壇大戒。先後親近了慈舟、印光、太虛、圓瑛等耆德。所講大小經律論有『法華』、『楞嚴』、『涅槃』、『仁王』、『圓覺』、『地藏』、『金剛』、『阿彌陀』、『無量壽』、『十六觀』等經;『起信』、『往生』、『五教儀』等論;『沙彌律儀』、『四分戒本』、『梵網戒本』諸律。
曾任住持、教師、主講、佛學院、教務主任、察哈爾佛教分會理事、中國佛教會理事長等職,對於傳戒工作,貢獻尤多;在大陸時代,曾連任六次戒壇教授,民國三十八年(西元一九四九)三月,以五十歲的盛年,隨同白聖長老到了臺灣之後,擔任七次得戒、三度羯磨、六回教授、一屆尊證;另於在家戒會,也曾二十番擔當得戒,且有數度提倡結夏安居,今年仍在籌劃著,將在基隆海會寺第三度傳授三壇大戒。長老一生弘揚淨土,主持佛七、強調持戒念佛,著有『佛堂講話』、『阿彌陀經講錄』等書。
我與長老的接觸因緣,始於民國三十七年秋,當時我在上海靜安寺佛學院做學僧,他來學院擔任教師並代理教務主任職,為我們講授『梵網菩薩戒本』。長老甚少與同學個別接觸,唯於課堂點名時,一律稱呼我們「某某法師』,他說:老的是老法師,小的是小法師;有說法之師、學法之師、現在法師、未來法師,既然在佛學院裏「學教」,當然就是法師。他是把我們看作在天臺或華嚴門下,親近老法師、學習講小座的小法師了。但他教了一個學期就離開了大陸。
民國三十八年五月,我隨軍到了臺灣,在軍中一待就是十年,當時的法師們都過著逃難的生活,同時也怕他對我了無印象,所以從未敢去找過他。到了民國四十九年冬,我在東初老人座下二度出家,五十年秋,便到基隆海會寺求受大戒,這才使我再度親近長老,且被遴選為沙彌首,兼任戒壇日記的記錄。戒期中我無錢打齋,無力供養戒常住,戒期圓滿,長老竟還倒賜了我新臺幣伍佰元,相等於一份書記職的犒勞。一個月的相處,發現他有驚人的記憶,過人的耐力,對我也極慈悲。
戒期中,道源長老自任得戒和尚,親自講授比丘戒本,我邊聽邊記,獲益良多,但疑點亦不少,由於長老數度提示:「欲求進一步了解,請於戒期之後,檢閱六十卷的四分大律」。這因緣也是使我在往後住山的數年中,專心於律藏的因素之一。
民國五十六年(西元一九六七年)春,我到新竹青草湖的福嚴精舍參加續明法師骨灰奉安禮時,遇見道源長老,新竹居士林邀請他到新竹講經,他老見我在旁,便為我作了推薦:「這位是聖嚴法師,剛從山中閉關出來,學問、品德都好,尤其精於戒律的研究,你們應該禮請他來貴地弘化。」就這樣我便開始了生平第一次的講經活動,主題是『梵網經菩薩戒本』,因我在上海初吮長老法乳,即是聽受此經,乳獅初吼,亦宜飲水思源。新竹講經之後,自覺學力未充,年事尚輕,故又回到山中的關房。
嗣後,我出國深造,來美弘化,十八年間,每次返國,必定要去海會寺山上,探訪長老,這也是遵奉他在戒期中的訓示:「不要忘掉,戒常住是你們的懺悔堂,戒體由此得,比丘身分從此成。」近兩年來,長老多在臺北的中和淨宗蓮社修養,故去海會寺,每次都撲空,但能有機會重溫受戒時的景物回憶,仍有無限的喜悅。只是海會寺為了迎接本年度的大型傳戒法會,殿堂皆已翻新,建築氣象宏偉,舊時的簡樸風貌,已不復見。
二年前,我應邀至嘉義香光寺,小住數日,每天為寺眾上兩小時的『天台小止觀』,正好長老也在那裏講授『起信論』,因此又有數天親近的因緣,他是一位傑出的講經法師,數十年來,經常於臺灣、香港各地,巡迴講出。他的聲量宏亮,吐字清晰,善用譬喻,辯才無礙,不論講經的場所大小,每皆座無虛席,堪稱是當代耆宿中的說法第一。
今年農曆新春前後,我曾先後由好友真華法師及今能法師陪同,三度前往探訪正在臺北市三軍總醫院養病中的長老。當時他病況雖已嚴重,神智仍極清楚;眼睛雖有深度近視,聽覺依舊靈敏,且尚能以洪鐘似的聲音,喊出我的名字。當時他告訴我們:「請勿擔心,我已向阿彌陀佛請了假,今年還不往生。」想不到這竟是他老人家安慰我們的話呢!
如今長老已去,身為他的學僧及戒子,不知何以為報,謹敘所知所感與親近的因緣如上,用表追念。
祥雲
臺灣佛教界耆宿道源老和尚,已於今(七十七)年四月十六日示寂。噩耗傳來,四眾悲悼,諸方為文追思和尚行誼、頌揚和尚德業者,大有人在,雲自慚卑微,無意饒舌,只以受人咐託,又與和尚道誼深重,故不得不略舉數事,以敘因緣也。
(一)
民國三十四年八月抗戰勝利,國土光復,道源和尚曾去長春般若寺講金剛經,我在那時就與和尚相識了。當時由於東北時局突變,戰亂頻仍,交通阻障,以致道源和尚同返北平途中,受了不少艱難。
民國三十九年五月來臺以後,不意又與和尚相遇,民國四十幾年間,曾在八堵海會寺、高雄宏法寺、屏東東山寺等地,躬逢和尚講經,隨眾聽講多次。
(二)
我於民國五十年農曆四月佛誕日出家,仲秋八月前往基隆海會寺受戒,道公身為「得戒和尚」,我竟忝列門墻,成為他的「戒子」。
在「戒場」中,我和淨朗(仁曦)戒兄,承蒙和尚器重,被選助理「書記」實務,並承面諭不須參加戒場功課,優遇之情,於此可見。不過我深感「三壇大戒」,不應倖得,所以仍然自動參加「課誦、懺摩、過齋、演禮」等行事。
按淨朗戒兄乃道公之剃度弟子,在俗時期曾任少將「參謀長」「要塞副司令」等官職,腿部曾被戰馬跌傷。
(三)
民國五十二年八堵海會寺「結夏安居」,由道公和尚講解大涅槃經,當時有仁同、見如、淨朗、性梵等十餘人參加,那些法師和我都是舊識。道公和尚曾親函催我前往隨喜。當時我正在基隆小山中落魄隱居,因為心情沉悶,又恐道公命我「記錄」講詞,所以竟未赴命。
(四)
今年(民國七十七年)五月十三日上午,假臺北市圓山臨濟寺舉行「道源老和尚圓寂追思傳供大典」,我被邀為「追思讚誦委員」及「傳供法師」,而我又是和尚「戒子」,所以理應肅躬前往,祭奠遺容。當日參加「追思法會」之僧俗道侶,不下一萬餘眾,具見和尚道業巍巍,法緣特盛也!
在報告道源老和尚在生「行狀」時,白聖長老曾說:
「我和道源法師,已經有五十多年的交情了,他的生平事蹟,我很清楚,我們看到今天有這麼多人來祭奠他,應該知道:這是他幾十年來精進辦道,所得來的身後哀榮!
我記得:幾十年前我和他在洪山一起閉關,山中沒有什麼好菜可吃,天天吃冬瓜,有一天道源法師想要吃餃子,可是關房裏沒有菜料,好不容易弄到一棵大白菜,又沒有菜刀來切,只得用剪刀來剪,然後把一大塊麵粉,用手揉捏一番,攤成一個大餅,再把白菜包捲進去,用鍋煮熟了後,我們兩個人就用手捧著去啃,——那時候過著那樣的生活,我們還覺得滿足了。
還有一件事:道源法師他身體瘦弱怕冷,經常穿著一件小棉襖。那件小棉襖,穿來穿去,穿了七、八年,早把『裡布』穿光了。所以他上半身總是粘著一層碎棉花。
他在關房裏兼修『拜佛』法門,拜來拜去,把褲腿(褲管)拜碎了、破光了。手頭沒有錢,山裏也沒有布,兩條腿又怕著涼,想來想去有辦法了,他把『被裡』拆下來,用剪刀剪一剪,就用針縫起來了。大家都知道,道源法師是有名的三千度『近視眼』,把褲子縫得七扭八歪,也只好將就穿了,可是他再蓋用那條『棉被』,因為沒有『裡布』,弄得他滿身都是棉花。
各位法師居士!當時我們過著那樣的生活,道源法師還是意志高昂,勇猛精進!這都是仰仗一念堅貞的道心,而得以維繫他一生的道業!後來他終於能夠宏教利生,大興法化,這就是所謂的『不吃苦中苦,難為人上人』的榜樣!反觀今天的出家生活,衣食豐饒,堂房富麗,交際應酬,車來車去,如此養尊處優,鬆散懈怠,道心如何能發?道業何年可立?」
在場大眾,聽了白聖長老的一番話,深受感動。人人都從內心深處,激起了慚愧與警覺的思緒!
(五)
有一次道源老和尚在講經席上,提起了他自己的一段往事,他說:
「想當年在大陸時期,我曾經和幾位同道,去朝山西五台山。山上有一個文殊洞,那時年輕好奇,想要進入洞裏一看究竟。因為洞口太窄,那幾位同道看我身材細瘦,就提議由我先行進去。我當時一想:洞裏情況莫測,萬一裏面藏有毒蛇猛獸,豈不危險?於是我就推讓壽冶和尚首先進去。壽冶和尚厚道,他也不考慮自己是個胖子,一側身就進去了。
我看他進去之後沒有事故,我才向裏探身。不料上半身進去了,下半身卻卡在洞外。這時壽冶和尚在裏面拖拉,外面的人就向裏推,弄得我進退不得,腹背夾痛,經過三、四分鐘才爬進去了。
各位居士!我那時候有一些『小心眼』,其實『小心眼』無濟於事,尤其是在佛法中,『小心眼』更是要不得。學佛的人,第一步功夫就是非得養成一個『光風霽月』的胸懷不可」!
(六)
民國五十年農曆八月,我在基隆海會寺受戒,戒期中道公和尚曾經陞座示範「誦戒」。其口齒之俐落、聲音之洪亮、速度之快捷,令人驚嘆不已!
(七)
於今道公化緣已盡,竟然撒手西歸,以為:雲以道公平日弘揚「淨土」之專,持誦「佛號」之勤,想必能蓮生上品,了卻大事,不過南閻浮提,此時此地,邪說熾盛,正法消磨。長老輩相繼凋零,實非佛門之福。展望未來,誰為後繼?言念及此,不盡令人黯然也。
法振
戒和尚 源公去年圓寂的時候,我正在忙於辦理赴大陸探親的事,除了趕往基隆海會寺參加了一支香的助念並瞻禮遺容,以及到臨濟寺參加讚頌大會外,其餘的未能有所表示,戒和尚生前對我很為愛護和期勉,我自慚資質魯鈍,祇能默默地做個老實出家人,對戒和尚常自感慚愧和歉疚,玆聞緇素四眾將為戒和尚編印紀念文集,不揣淺陋不文,將我印象中的幾件往事寫出來,以表達我對戒和尚的追懷和紀念。
一、第一印象
民國二十二年左右,我正客居開封,常於閒暇之日,跑到鐵塔寺去玩耍,寺在開封城內東北角,寺內辦有一所「河南佛學院」;寺外西南方約百餘公尺遠,有一座六角閣亭。亭外為一大片樹林,林木深廣幽靜,遊人不多,為佛院師生課餘經行論道的好地方;亭內中心處有一尊古老的丈六金身阿彌陀佛立像,佛像周圍還有相當寬的空間;書桌書架,依窗靠牆環列其間,桌上架上佈滿了佛學圖書刊物,供人遊憩閱覽,是一間很理想的閱覽室,有數位出家人輪流看管,閱者如有疑問,他們都很親切詳為解答。其中有一位小和尚(應是小沙彌)年齡和我相若,年紀雖輕,佛學似已具有根柢,我的疑問,他幾乎都能解答,令我深為佩服,所以一有空閒,就老遠地跑去找他玩。老實說,他的確啟發我不小的善根。
有一天,濃霧很重,我又跑去和小和尚談天,忽見窗外冉冉出現兩位仙風道骨的法師,他們長衫翩翩,在霧中邊走邊談,由隱而顯;挺拔的身材,端莊的儀表,風采神韻,宛如天人一般,配合若濃淡參差的垂垂柳枝,構成一幅非常莊嚴美妙的圖畫,立刻給我印上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小和尚告訴我:那是兩位佛學院的老師,他們常在林間散步論道,或獨自經行念佛,自此以後,不管是讀到或聽到有人讚美出家人,腦際就會浮起當時的美好印象。——以後經證實,其中一位即是 源公戒和尚。
過了幾年,中日戰爭爆發,我也有機會住進了鐵塔寺,可惜這時的佛學院,已因時局動盪而停辦,所有的師生亦都解散了,沒有機會和戒和尚親近。
數十年後,我漂泊到了臺灣,因為當年在鐵塔寺種了一點兒善根,每到一地,都喜歡跑寺廟去親近佛法。民國四十九年,在一個寺院中聽人說,有一位最會講經的道源大法師,北方人,某月某日起將要在屏東東山寺講楞嚴經。我想北方人講經一定容易聽懂,我就決定到屏東去,住在東山寺,安心好好的聽一部經。從開始到圓滿,共三個月,朝夕親近聽講,——這是我第一次有緣親近戒和尚。當我頭一次見到講經法師時,就覺得很面熟,當我聯想起從前鐵塔寺的一幕畫面時,就感到因緣很奇妙。於是就找了一個機會向法師求證,果然不出所料,當年的美好印象,就是當前的講經大法師。
二、辯才無礙
人人都知道我們戒和尚講經辯才無礙,說法第一。他的口才,究竟是天賦的呢?還是學習成就的呢?據戒和尚說:天賦的成份固然有,但主要的還是要培養磨練。戒和尚曾經講述他修學口才的一段往事。
在屏東講經圓滿,我和戒和尚等人同車北返,在火車上,源公講了許多前緣往事,俱都是對後學有教育啟發性的,其中有一段是他自己年輕時修學口才的事。 源公年輕時,住在北平某寺,除了與同參共修之外,還時常往天橋跑。北平的天橋一帶,是江湖術士雜集之地:說書的、說相聲的,賣唱的,耍把戲的......應有盡有,五方雜處非常熱鬧,源公跑這種地方,並不是去趕熱鬧,尋刺激。他是去聽說書說相聲的,研究他們的口才訣竅語言技巧,旁人不知 源公跑天橋的用意,所以也有人不贊成他常跑這種地方, 源公因為已跑出了心得,當然不會理會別人的閑話。
有一天,有十來位同參在一起鬥嘴, 源公說出了自己跑天橋的用意和心得,同參們當然不會信服。於是興起了一場論戰。 源公說:你們每人一張嘴,我用手捏住半張嘴,祇用半張嘴,由你們出題目辯論,如果你們能取勝,以後我一切完全聽你們的。辯論結果,大家一致服輸。
孔子說:三人行,必有我師,何況江湖術士,人人都有其特長,不然何能憑一張嘴,走遍天下?不過,要想學他們的特長,也得先俱備智慧的抉擇能力和定力,否則,隨著他們的情節轉了,一點益處也得不到。——道公最後警惕說。
三、大座講經
人人都曉得 源公辯才無礙、說法第一,卻少人曉得戒和尚梵唄唱念也是第一流的。
民國五十一年,海會寺第一次依制結夏,期間戒和尚擬給我們講戒及法華經,要用大座儀式,但大家對於大座儀式不太熟悉,也有人主張不用大座來擴充講聽時間,戒和尚聞悉有人有這樣想法,乃開示大眾說:
× × ×
大座儀式實應予以保存不可廢棄。須知古德制定大座儀式,深有用意,今人心浮性燥,往往信口批評,認為繁瑣,說時代不伺了,工商業發達,工作繁忙,時間緊張了,講經就講經好了,何必浪費許多時間......?種種的批評,不知斷喪多少優良傳統。
古德制訂大座講經有多種意義:
一、一切經法,都以般若為究竟。般若為諸佛之母,一切眾生,唯依般若而得成佛。講經,就是講般若。但眾生根性種種不一,為攝受各種程度眾生,乃有淺深權實種種程度的經典,無非以種種方便,以開啟眾生的般若慧為旨歸。般若慧對於學佛最為重要,所以學佛的人,應恭敬尊重一切經法。釋尊在因地時,會為求半偈而不惜捨棄身命,就是尊重經法。釋尊曾提示我們:尊重經法,要如事父母,如諸天之事奉帝釋,不可輕忽。我們要聽經聞法,豈可不恭敬尊重?但恭敬尊重心,並非生來本俱,而是今生前世,經依一定的環境、教養、薰陶、培育才有的。
儀軌,是一種禮節,是一種境界,有向善的薰染作用,恭敬、虔誠、尊重,藉儀軌才能表達,同時也能感染培養他人的敬重心。
二、佛教的儀規,多是古德精心制訂的,且都是次第條理規範井然,莊嚴隆重繁簡適中,合情合理恰到好處。如大座講經儀式,即可嚴肅道場威儀,安定聽講者的身心,表達對法的尊敬,啟發後學者的虔誠,意義極為深長。
三、佛法義理深廣幽微,心不安靜豈能領會深入?常人妄心熾然,心浮氣燥,如何聽得入微?平復燥妄,莫如儀軌,經過一番禮誦唱念,梵唄悠揚的薰陶,浮燥之氣極易消褪。
四、佛法不是空浮的理論,必須行解並進,才容易悟入。善根深厚的人,解行一致,正聽經時,就能即義起觀、會歸自性。所以佛陀說法,座下即時證果者很多;末世眾生根薄,講者固不及佛陀,聽者也不如佛世。故於未講之前,先導之以儀軌,求三寶加被;解行並進,令心歸正位,講的人稱性發揮,聽的人亦能全心領會,漸趨於悟境。
五、佛教古稱「象教」,修持多不離儀軌。儀軌乃古德依據修持心得及眾生根性而訂立,故儀規自身即是修持法門,同時又是很好的接引方便,極為契機的宏法方式。
六、有人認為工商業時代,人人忙碌,大座儀式浪費時間,不如廢棄,省些時間多講些經。殊不知人生一直都在忙,不是工商業發達後才忙的。人如果不肯忙裏偷閒,永遠不會有修行的時間。而今既然要聽經,就該把心放下,不要罣慮時間,才能安心聽講。
七、如有特殊情況,時間的確有限,恐怕經講不完,可以採行從權的辦法,祇在開經及圓滿之日用大座儀式,其餘的日子從簡。總之,大座儀式應予以保持,不宜完全廢棄不用。
八、佛教儀軌,多有梵唄配合,梵唄實為儀軌中一重要部份。對於唱念,不可輕忽,應求其正確熟習;板眼要足夠、準確,唱腔要抑揚頓挫字正腔圓,用氣要豐厚沉穩,練習要純熟,才能彰顯梵唄的功德。鐘聲偈第二、四兩句末尾引聲,都應該是三個半灣子,現在一般的都沒有唱夠,顯得韻味不足,應予注意。道源唱不好,但是我可以教給你們唱。』
× × ×
戒和尚說罷,就唱給我們聽,然後又教我們習唱。老腔老板,沉穩厚重,梵味十足,耐聽極了。
四、為佛傳供
昔年在大陸北方,曾參加過為佛傳供的儀式,未見過為老和尚圓寂傳供,此因我當時年輕,見聞不廣,不足為怪,但到臺灣後,曾見過許多次為老和尚圓寂傳供,卻未聞過為佛菩薩傳供之事,心中不免有些奇怪。
我參加佛前傳供,是民國二十幾年的事。開封的河南佛學社曾舉辦過一次佛前傳供大典,我是被拉去參加演奏「十供養偈」,敲打一種用十面小鑼編組成的法器,名稱似乎是叫「雲鑼」,每面小鑼各有一音,共為十個音,敲法是跟著曲譜、每拍敲兩下,用直板一路不停的敲下去,沒有快慢,也沒有休止。曲調輪迴著一直奏,雲鑼也一直的敲,直到傳供的一段結束為止。另外還有風琴、蝴蝶琴......等多種樂器、以及鈴、鼓、鐺、鉿、木魚、大磐等法器配合,於傳供進行時演奏,非常悠揚動聽,氣氛莊嚴虔敬而感人。因為當時的印象非常深刻,其曲調至今都還記得,但其詞,祇記得頭一句:「香花普遍剎塵多」及中間一句:「要知趙老茶滋味」兩句,其餘的則已完全忘記了。
在臺灣,我曾問過好多位老法師,幾乎沒有人知道「佛前傳供」的事。後來我問到戒和尚,他說佛前傳供之事,久已無人舉行過,可說已成絕響了。其供養偈的詞句,戒和尚說他也忘記了。戒和尚並說:當年開封的佛前傳供,儀式非常莊嚴隆重,「海潮音雜誌」曾有詳細報導,教我查閱民國二十三年左右的海刊,必有所獲。其後,我曾打聽保存海刊最多的人和寺廟,曾向常覺法師、松山寺(道安老法師將香港陳靜濤老居士的遺物海刊統統取來了)、中央圖書館、臺中佛教會館......等處去查詢,可惜都沒有當時的海刊。
五、繞佛方法
在大陸北方,多數寺廟的大殿,佛像背後都留有通道,也就是本省俗稱的「海島」,課誦繞佛,每一圈都經過海島,在佛像四周轉圓圈,從開始繞到最後一圈,不論繞多少圈,都一樣是這樣繞法,人多時,這樣繞不開了,則在一排排拜墊中間,作蛇行式轉來轉去;人不多,則不在拜墊中間蛇行。但有的寺廟,因佛殿不夠大,佛像靠後牆安設,像後沒有通道,這樣的佛殿繞佛時,祇能在佛像面前轉圈兒。這是從權的繞法,並不合繞佛的意義。這樣的繞法,似乎可說是「繞給佛看」,是不得已的變通繞法,不能算是正規的繞佛法則。
論語上有一句話說:「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北辰,就是北極星,天上的一切星星,都是圍繞著北辰而轉的。孔子利用北辰和群星的轉動現象,以喻有德的人,會受人敬重、圍繞、擁戴,是很恰當的。
佛為人中之聖,天中之天,具備萬德莊嚴,較之為政之德,簡直不可以道里計。為政之德,尚宜為人恭敬圍繞,萬德的聖中之聖,當然更宜為一切眾坐之圍繞了。所以佛經中亦常有佛弟子見佛時,在佛周圍繞百千匝的記載,這正和論語上眾星繞北辰之喻是同樣的意義。所以正規的繞佛禮節,理當是在佛的周圍而不是在佛的面前兜圈子。至於在拜墊行間蛇行轉圈,原是因地窄人多的權宜辦法。若人不多地不窄,而仍一定要在拜墊中間轉來轉去的蛇行,就毫無意義了。
但在今日本省,一般佛寺,不管佛像後面有無海島,也不管人多人少,轉得下轉不下,幾乎全是「繞給佛看」的燒法,並且一律在拜墊中間蛇行,甚至有些新起來的老法師,甚至在人很少時,指導後學一定要在佛面前繞和蛇行。可見一件事情,到了日久積非成是、習焉不察的時候,是如何的積重難返了。
民國七十三年左右,臺北佛教淨業林,謬受介紹,請我去住,且給我「導師」名義。該林道場清淨,我也欣然前往,該林是一般學佛居士集資新建的道場,建立以來,已有數年歷史,一切作法,已形成固定軌則,每日有四堂功課,專修淨業。我在該林,平時除自修外,每天也參加一、兩堂功課。我慚愧,因法執堅固,於繞佛時每每會引起妄想,深以為累。有一天,我和部份林友談起繞佛的事,竟有人同意我的看法,並願意試試以去除執著。我經過一再思索,決定逢我參加念佛時,採取大圓圈旋繞,人不多時不蛇行,別的法師領眾念佛時,仍照舊,以免改變了傳統,實行以來,大家也都很習慣,這樣實行約莫有半年之久,程世俊居士才發覺有異。程居士為該林主要策劃人,他對於日常功課、敲打唱念、諸般儀軌都很認真學習。有一天,他來到我寮房和我討論此事。他的意見約為四點:(1)這種繞法是否合理?(2)別處有否這種繞法?(3)如果答案都是肯定的,本林今後就改此繞法;(4)如果是否定的,希望大家都用老的繞法。
我告訴程居士:我從前在大陸北方所見,都是這樣繞法;我認為這樣繞法,才合乎繞佛的本義。並把我所持的理由說給他聽。他聽了以後,仍不能釋疑,認為應該再請教大陸來的老法師,聽聽老法師的意見比較好。於是,就由他去請教老法師。
過了幾個小時以後,程居士來說:「我已用電話請問了上道下源老和尚,老和尚說導師您的繞法不錯,說應該這樣繞,這樣才正確;並說他海會寺就是這樣繞的。既然老和尚也說這樣對,而且海會寺也是這樣繞,則其餘的人也就不必再問了。本林今後也一律改為大圓圈繞佛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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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尊說:我所說法,如爪上塵,所未說法,如大地土。又說:諸佛說法,必待因緣,時乃說之。戒和尚源公,從青年時期,早已發菩提心弘揚佛法。一生講說不輟,所有言說,至為豐盈。以戒和尚德學修養之深,經驗閱歷之富,其所已說比之其所未說者,亦不啻爪上塵與大地土之天壤雲泥也。以上數事,皆為我所親身閱歷,苟無因緣,未必另在別處流露過。雖非大要,然亦有助於對和尚之認識,證明其實為今日之大善知識。因特記之,以為紀念。
宏榮
今年農曆十月初五日是我法和尚,源公上人九十冥誕及往生一週年的紀念日。回憶民國五十五年冬天,在圓山臨濟寺受比丘戒時。老人家是戒場三師和尚之一——羯摩阿闍黎。他的法緣極盛,當時正由新竹講金剛經圓滿回來。戒子們適在拜願之際,二師父(淨念法師)介紹老人給眾戒子頂禮,見面之初,使我永生難忘的是他那慈顏嚴肅的法相,響亮的聲音,而且慈悲中帶著威嚴,以不疾不徐的詞句,對我們開示:「剛才你們在懺磨,但懺磨意義;你們需要發最虔誠的懇切心,來懺悔無始罪業,不然,身心充滿了深重的業障,則無法接受清淨的戒法。譬如說:遲不病,早不病,獨獨進戒場便生病了,又,重則遲不死,早不死,受戒時偏偏死去,這不是業障是什麼?!所以不發最虔誠的懇切心來禮懺是不行的。希望大家既發好心來求戒,戒常住有不如己意的地方,得要忍耐,以堅固其道心。應知我們是來求戒的,不是來圖享受。」
六十七年秋天,田中鼓山寺傳授在家菩薩戒,敦請老人家為得戒和尚,聘我當引禮師之職。聞老人家為戒子開示:「大家最要注重道心,有道心則可發菩提心;有了菩提心,便能產生上求佛道,下化眾生的悲願,達到永不退轉的境界。這要靠自己至誠懇切禮拜、懺悔,方能得到上品淨戒。」
七十三年夏季和七十六年冬季,宜蘭福嚴寺舉行兩次傳戒法會,禮請老人家為得戒和尚。戒場隆重,規矩嚴肅。參與受戒的在家弟子,共達數百人。由於景仰老人家滿臉慈祥,嘹亮法音,我聆聞後,內心有說不出的歡喜。在歡喜之中,便向和尚乞法,獲得慈悲答允,擇日付法。
七十三年(甲子)五月廿九日正式傳授為曹洞正宗第五十代法嗣,法號今光;修嚴法師法號今明,同屬江西壽昌禪師派下法脈。是日無發請柬,有近百名來賓聞風而至參加盛典。這是老人家德行感召所致!
七十六年冬,福嚴寺再度傳戒,仍以老人家為得戒和尚。開戒時,老人家因病纏身,不能前來,派仁光法師蒞場說明在三軍醫院情況,並請大家曲諒!他老人家雖未能前來和大家見面,卻時常惦念著戒子們,使我內心深為感動!老人家常為我們前途著想,使我們自然對老人家產生極高的敬意,亦常仰慕老人家為教弘法,辛勞奔馳為眾生忙碌忘軀的精神!
這幾年仰仗老人家的教導培養,現在非但我們頓失偉大的導師,更是佛教界一大損失!他不僅是一位有德行的長老,而且是青年僧所欽慕景仰的對象,而今,忽然撤手離去,怎能不令人有難言的哀思!
唯願老人家能不捨娑婆,乘願再來,救護我們苦惱的眾生!
雲庵
自大乘佛法傳入中國,讀經論備述十方世界恒沙諸佛。有情未來,悉有歸宿,演至東晉盧山慧遠大師糾集結社發願修行,以至於今。益有普遍流行之勢。世人囿以普遍則為淺易之成見,實不知念佛法門,有其淺易,亦有其高深。且就五經一論內容看,描述結構莊嚴西方極樂淨土,使有情生嚮往之心。十六觀經等,實質為古老禪法,亦可出現妙覺無垢境界。勿論上根與下智最終皆可入淨土之說。因此念佛稱之為三根普被。又西方淨土法門經過長期理論與實踐比較,實勝十方其他淨土,如觀經:韋提希因受阿闍世折磨,要求世尊指點她一處無憂悲苦惱之國土,當願往生其國。世尊放眉間光,遍照十方無量世界,十方諸佛淨妙國土一時皆現於前。韋提希清楚觀察十方清淨國土,她終於選擇阿彌陀佛極樂國土做為歸宿,為明證之一。
淨土法門特色在實踐,故實踐念佛者眾多,理論弘揚者少,兼以理論實踐者,又少之又少。今年初夏生西之上道下源長老,除實踐念佛法門外,又以文字闡揚宣導,又以其他經教培固淨土教內涵。現今淨土法門在此臺灣繁滋茂盛,有寺院就有淨土法門,有陽光處就有彌陀洪名。實拜幾位長老大德推動所賜。
長老道源老和尚有因緣到臺灣,即創立道場於基隆八堵,曰正道山淨土宗海會寺。大力弘揚念佛法門,留有數輯「佛堂講話」,很能配合臺灣佛教現前環境。當然突出極樂、弘揚淨土,並不表示廢棄其他經典的宣揚。在民國六十年秋季湛然寺曾請長老蒞寺講過一次金剛經,依稀記得先師慧峰上人率同信徒到火車站迎接,由樂隊前導,一路吹吹打打到湛然寺。那時剛出家沒幾年,對經典了解不多,聽眾則讚歎有加。七天圓滿日,正好是雙十節,上供回向。先師代表臺南佛教界,除豐厚供養外,又向長老敬贈「深解義趣」(金剛經句)錦旗一面。講經期間,看見長老每天下午經行在二樓走廊,手不停的撥弄念珠。數年前整理湛然寺書籍雜物,翻到一本用塑膠夾夾著的「金剛經」講解資料,推測是當時發給聽眾的參考資料。我留在身邊備用。因為他老是河南人,河南語言自古被稱為中原正音,洛陽、開封二國都皆在河南故。所以他的口齒不緩不急,非常清晰,分析能力也很強,真所謂語無礙、義無礙,得到大眾普遍的肯定。
民國五十八年,海會寺傳授三壇大戒,長老任得戒和尚兼大師父。白聖老法師為羯摩和尚,先師慧公為教授和尚。二師父淨念法師、三師父恒一法師、四師父寬道法師、五師父圓宗法師、六師父見如法師。時隔十九年,戒常住的成就戒子及長老的教誡,不敢或忘,戒子一百七十七人,其中美國來了五名男女新戒,三名求受菩薩比丘戒,二名求受菩薩比丘尼戒。民國六十六年,我到舊金山萬佛城,與這幾位戒兄還見過面。戒常住雖有增建齋堂、講堂、廚房、但堂殿、寮舍還是不夠用,兼以原住南部陽光和熙,乍來北部淒風冷雨,受戒真是一大考驗。我是與佛光山東方佛教學院五、六十位同學團體去求戒,女眾約有四十位,長老慈悲,讓出丈室給我們戒子住,擠進四十人。聽說現今海會寺已重建,今年再度傳授三壇大戒,萬分惋惜,大勢不順人意,一位得力助手仁光法師也在長老圓寂前半個月往生。師徒相偕離去。前二個月前收到海會寺寄來一張海報,得戒和尚還是長老,我們佛教相信精神不泯,長老必定分身到海會寺匡護戒期圓滿。
又微有所聞,長老平時生活儉省克苦,喜愛恬淡寧靜,尚保持中國佛教僧人的風格。一次佛刊報導,有一年南洋佛教團體來華,到海會寺訪問,長老告訴來賓說:託遠方來客的福氣,這一年中,今天才吃到一次豆腐。觀今出家菩薩三餐如筵,蓮子紅棗、特大花菇,還嫌營養不夠,三天一小補,五天一大補,但是色體日衰,增潤生死,道氣品味,更成反比。
淡泊名利,遵佛遺教。當推選他任中國佛教會理事長,他當仁不讓,為全體佛教服務,義不容辭。三年期滿,瀟脫下臺,絕無沾膩,與老煙槍式,攀附忘形者,截然不同。
時不予教界,老和尚一位接著一位齊聚於西天佛國,佛子悲喜交織,悲是以凡夫心悼念老和尚逝世,佛教失去砥柱,無善知識依循親近。喜是老和尚捨棄業報身,誠如世尊說:「此是應捨之身,罪惡之物,假名為身,沒在老病生死大海,何有智者,得除滅之,如殺怨賊而不歡喜?」依在世功德,則定必能親侍西方極樂教主,等待證無生法忍,再回娑婆遊戲人間,再造人類幸運。
深感慚愧,由於身體多病,養成疏懶,少到其他道場參方請益,致消息隔絕,未能及時趕到戒和尚告別追悼會上香,愧疚之餘,謹以此文做為至誠至敬悼仰。
心會
第一次見到老和尚是在臺北志蓮精舍,當時老人在講往生論,雖然鄉音聽來吃力,但覺得與一般講經法師迥然不同,解釋經文言簡義駭,條理分明析義圓融,句句踏實不談玄說妙,舉證確鑿勸修由衷,無瑣言贅語,更不節外生枝說古論今,或批評人事褒自貶他。儼然正宗講經法師,其時約在六十二年。
六十五年冬,我自嘉義清華山禪學院畢。六十六年春,隨家師到臺北十普寺任庫頭一職,處在經懺道場,但誓不應付佛事,不過也深感空過光陰,時時想離開。是年冬,適禪學院同學慧隆法師來訪,言其剛入海會寺能仁佛學院就讀,這正是大好消息,正也是我的去處。遂於翌年初由慧隆同學陪往八堵,言明來意,老和尚命我當場寫自傳一篇,看後很滿意說:「好!我們十九號(正月)開學,到時你來。」不多說一句。
老和尚德學所感,召來滿額的學生,除臺灣地區外,還有星馬香港等地十幾位同學。也許過慣了富裕舒適的生活,新到的學生顯得很不自在和適應,雖然生活環境較刻苦和簡陋,同學有些微言,但大家為法而來,個個法喜充滿努力用功。好幾個同學擠個小房間,睡上下舖鐵架床,剩下不多的活動空間,全體都進房的話會顯得摩肩擦踵;小講堂容納四十幾位同學,二人合用一張小桌椅,久而其樂也融融,大家惇惇善學,並不因空間窄逼生活淡薄而退惰。老和尚常說沒福報,無好的供養,但有點法味供養大家。同學們實在很感激老人家了,怎敢還有更多的奢望。生活簡單無華,才會顯出純樸的本質和領悟平實自然的可貴。衣食容易、生活浮華驕奢,常會腐蝕完美的人性,變成矯飾和不實,唯有安於生活才能走向平常心的大道。
源公在大陸致力於講經傳戒辦學,因其目睹僧尼不懂佛法,被社會所詬病,又如何自利度他,到臺灣情況也一樣,且邪正神佛不分。常言要佛法興,必須辦佛學院先培育僧眾,因此一直想辦學,自嘆福報不夠,因緣都不具足,眼看七老八十了,再不辦就沒機會了,遂於七十八歲那年招生開學。眾所皆知老和尚是高度近視的人,他看書是用眼睛直接靠著字面掃瞄,上課的經文或重點資料講義,都必須由同學抄大字,大約八分見方。每次講課都要詳看註解科文,不敢馬虎;雖然大部份都講過無數遍,老人家說講經要負責任,可以講深、講淺、講詳細、講簡單,但不可講錯,否則瞎了眾生智慧眼。要依經解註,或依祖師大德註解,不懂的不可妄自揣測信口開河。也不可死背註解,變成背註解法師,囫圇吞棗一點沒消化,所謂儱侗佛性顢頇真如。也不可死在名言句下,要有揀擇慧眼,該用則用,能分辨是非邪正,把經講活。老人家常告誡,講經要扣著經文講,不可離題節外生枝,偏離經文不知所云,或自讚毀他借題發揮,講古說笑嬉言俚語,說俗論野成為熱鬧雜會,必須前後連貫,不要講到後頭忘了前頭,講前面要注意後面,段落清楚層次分明。老人不愧是科班講經法師。
源公音聲清脆咬字分明,緩急恰到言詞中肯,不隨便說笑,一副悲天憫人之心,唯鼓勵宏法修行,說話抑揚頓挫技巧圓熟,悲歡喜怒哀怨皆能表現於形,言情並致,頗具說服力,常能動人之心,講古往今事皆如目前,百聽不厭起人道心。老人說法無厭、詞義無礙,誠再來人也。經云末法時代億萬人修行,罕有一得度者。今時開演講會,常是熱鬧喧騰一番;是否能刻骨銘心,腳踏實地去實行則不無疑問。蓋說法不感人(非感官刺激)鮮能起真修。尤其在這富裕開放的政治社會經濟文化環境裏。所謂的末法眾生福報薄善根淺,衣食足道心遠也許是這樣吧。
老人解經多依賢首五教十門分別,其親近慈舟大師為時甚久,常代座講華嚴經。也曾親近諦閑、圓瑛、太虛、印光諸大老座下,天資聰敏細心踏實,被尊為當今說法第一不無淵源。其說經消文釋義顯理,或舉證勸修皆無拖泥帶水閒言雜語,言簡而理明,詞少而義豐,同學獲益良多久聽不厭。但誰能知道老人家用了多大苦心呢?三千度的近視,見人只能看個輪廓,每次上課為了負責,總要把資料註解看過,有時還要查辭源辭海,一個字或一句文,或一個錯字都要查個清白,有時請同學幫他我,但到夜晚大家都睡覺了,常要累他整個晚上,真是苦了老人家。他常說不惜講經而死在講臺上,這種為法忘軀的精神,今日似乎找不到第二人。他最後講四十二章經時已經八十七歲了,那時已如風中殘燭病魔纏身,但是堅強的意志和願力似乎勝過一切。
老人自幼體弱多病,二十來歲閉關,不到三個月就吐血,他想這一生能活個三十歲就心滿意足了,他想不到能活到這麼大把年紀,有一次我當侍者陪他外出,他說以前有位居士算他八字,說他八十不死就八十五,八十五不死,就八十九,果然在八十、八十五二次進三總,情況危險,醫生說一般人到那種病情絕死無活,大概是龍天護法留他下來。臨終前住三總,有信徒見病房上空龍天聖眾圍繞。
源公少懷宏法利生悲願,講經宏律導歸淨土。如六十二歲自題云:「初頗有雄心,法運一肩擔;老來一無成,自問恆自慚。演教與宏律,只是結人緣;自修唯淨土,歸命西方蓮。」言露謙虛和為法為人之心,且重自修功夫不尚空談。到了八十歲自題云:「人生七十古來稀,何況已經到八十;世壽長短隨緣了,宏法利生是吾職。」更流露宏法盡瘁,死而後已之願,言裏多麼灑脫自在,誠大菩薩再來也。老人家講過四十二章後,因體力耳目實在是不行了,遂改為每月一回佛學問答,信徒事先寫好要問的問題,由侍者「口耳」傳給老人當場解答。如此一直到住進三總就再也沒回來了。
我在學院三年,除客堂內,外帶聽錄音帶,總共聽老人講過二十幾部經論戒本疏解,大概是我今生最豐收的季節,可惜眼昏耳瞶,又患「消化不良」症,幾無所得,雖然如此,如入芝蘭之室,多少也沾得一點香氣。老人家平常開示,八宗並重一門深入,論理圓融無礙,勸修唯崇淨土。解行如鳥兩翼,若光解無行恰如畫餅充飢,若唯行無解無異盲修瞎練,老人強調修行的重要,若光說不行,有朝一日到酆都殿前,閻王老子可不與汝等說真空妙有,辯理事無礙。口說無憑,大需人人珍重。老人常說,你們跟著我道源絕不會走錯路,要是不相信的話,過了這條街就不再有這個店。老人言語直截了當。
院長有時抱病上課,為了使同學多聽些,同學由衷感激,愛之深責之切,有時罵同學偷懶不負責任,生氣的說:「我八十歲老人辛苦的為你們上課......我現在眼睛看不見了,要不然就拿根棍子去......。」同學們慚愧默然,頓感辜負師恩無地自容,說的比打到還痛,每次我都會傷心一陣子。他說以前年輕時在大陸辦學,學生不守規矩就趕他出門絕不客氣,後來想起來似乎太過份了,感到後悔,畢竟是凡夫。老人家也真可愛。
院長常開示云:講經說法勿為名利恭敬,尤其當了法師架子大、難侍侯最要不得。老人家一向隨和不擺架子,所到之處盡量不打擾別人,私底下言談風趣和大眾打成一片,實在是一位可敬可愛可親的長者。常言名利染污人心染污得厲害,早年當法師拒不受供養,慈舟大師轉交給銀元,他當場把它甩掉,心想這也不是辦法,後來把它換成小銅板布施給乞丐,命乞丐念佛才給錢(當時北平乞丐很多︺,但是有的乞丐就是連阿彌陀佛四個字都念不出來,老人感嘆眾生障重如此,這一句佛號說實在也真不好念。來臺灣後還是不離講經傳戒,所得供養皆用於海會寺,從前的海會寺是一點一滴慢慢建設起來,但還是很簡陋。老人家不善化緣,嬉言福報不夠,其實老人過貫窮和尚日子,真的是居陋處,源也不改其樂,安貧樂道隨緣自在。名利近道疏遠,受用富道愈窮。若吾等今時大半衣食豐富住行舒適,然且常因之懈怠放逸。富貴學道難,佛言不虛也。社會環境物質生活的演變也不無原因,因此,能安貧樂道以法自娛的幾希,這或許是末法必然的現象。源公昔在北平同時上三家佛學院,每到上課日各院皆派黃包車來接,久而忽生一念驕傲之心,自覺心非,遂拒坐車自行前往,老人時時警惕自己,驕奢之心最壞行人。
院長自奉甚薄,衣著樸素飯菜簡單,言其在大陸寺院生活艱苦,他說那種苦的情況簡直不能活下去,我想大陸來臺的法師都親身體驗過。老人的書房和寢室同在一間,因海會寺空間有限,上廁所得往外走一段路,洗澡更不用說,就算諸山長老去掛個單也只一個簡單窄小的小房間,沒像現在的舒適的套房擺設。老人家睡一張帶蚊帳的古式木床,老舊的書桌和座椅,房裏看不到精美物品或古玩,如維摩空無一物,書桌上一支老式日光臺燈,光線幽暗,他就在那用眼睛靠著經本掃瞄,看小字得再加上放大鏡,可想而知他每上一課,都要付出很大的精神和體力,我們這些學生也真苦了他老人家,然而其為法忘軀的精神至死不渝。其一生講經講戒,且沒寫過一本書,甚至連文章也不易見到,真的述而不作,也許是他的眼力妨礙他做這些工作。唯有學生或法師依錄音作了五本講記,包括淨土三經、金剛經、及佛堂講話。
老和尚講經細心負責不嚕嗦,其來有因,他有次侍圓瑛法師出外講經,當維那粗心蒙混,下座後被圓老叫去詰罵。古云:「玉不琢不成器。」源公在諸大德座下數十年,焉能不德學兼具而秉古德之風,與今日崇尚學術研究和提倡人間佛教似有所不同,前面說末法時代億萬人修行(學佛)罕有一得度者。信佛者多解脫者少,其因大概是時代所趨必然如是。老和尚為法為教由衷而發,一次在大陸搭輪船,見同船有二位法師(大陸僧眾穿戴嚴格,不得僭濫,看穿著即知是大和尚、大執事、法師、或一般僧眾),這二位法師公然喝酒吃蒜,源公一見,心痛如刺,傷嘆佛門頹敗如此,我想此二位莫非也是濟顛僧乎。源公尤呵斥僧眾看電視,言在生之日絕不准海會寺有電視。至今(七十八年五月)海會寺住眾尚無人有電視。其言電視浪費時間,壞了道心。若夫普賢警策偈云是日已過......如少水魚。真的一寸時光一寸命光。
紀念文編輯會一直索稿,因見諸大法師居士發表很多文章,敘述老和尚德學為人,用不著我再畫蛇添足,尤其源公的德學修持豈是我這凡夫所能窺見道盡,因此堅不動筆,老和尚圓寂周年赴海會寺打佛七,常住再催非寫一篇不可,因眾多同學沒有人寫實在說不過去,你是班長是當然的「代表作」。想不到同學們都心心相印不立文字,這不二法門用得也不是時候,我這小學生饒舌趕寫一篇,祈願不要傷害到院長完美的人格,是所至禱。
釋曉雲
聞法既不易,親法又更難。幸當時香島佛法亦頗盛況。香港佛教自從大陸變色後,許多大德長老南來香港、臺灣駐錫,所以一時香港佛教特別興盛,香港與臺灣搭飛機只一小時,臺灣法師亦有法緣常到香港弘法。記得二十九年前的第二次頂禮 道源老法師(民國五十二年曾回國第一次禮座老法師)第一次恭聽老法師說法開示,永未忘懷的那一次;法喜充滿,印象甚深。當時老法師應華嚴蓮社邀請講經的法會,筆者從郊區遠道的沙田乘車渡海又乘車,到達跑馬地為聞法,為親法!那次法筵頗為寬大的講堂座無虛席,大眾法益無窮,老法師清矍的道貌,聲音雄壯:「您們大家踴躍共濟一堂來聞法,須知學佛聞法為什麼,要了解最主要為斷煩惱增智慧......」筆者當時心中深深感到法將的說法,令聞法者當體警覺佛法為解惑開慧,參加法會聞法,不是湊熱鬧,而是能度內眾生,聞思修才是真正得法益! 老法師開宗明義便說:「聞佛法是為斷煩惱,事實上「眾生無邊誓願度」,首先要度內眾生,內眾生未度,煩惱滋生又如何聞而修呢!」我們真希望凡有機緣聞佛法的人,都知道老法師淺白的這二句話。如果得聞佛法之後,依然故我,煩惱妄想不斷,不是佛法不慈悲,不庇蔭,而是我們內心不能轉依,學佛「轉依」,才是真正入佛門,得法益(凡夫依五蘊貪瞋癡等)。佛弟子有殊勝因緣得聞佛法,依三皈五戒及戒定慧,乃至福報現行,依止佛陀座下行菩薩道,自度度人,才不辜負初心願力,而能續佛慧命,負荷如來家業!
筆者來臺後又有幾次的親法因緣;六十三年六月十七日 道源老法師曾應邀請蒞臨蓮華學佛園開示「現代比丘尼應負起中興佛教的責任」;六十七年二月廿二日至廿四日蓮園般若禪苑傳戒,(傳授沙彌尼戒,在家三皈五戒及菩薩戒),禮請 道源老法師為得戒和尚。蓮華學佛園第四屆畢業旅行的第一站(七十一年六月六日上午)即參訪基隆海會寺拜謁 道源老和尚,請示法益。當我們進入海會寺山門,大殿禮佛後,頂禮老法師,當家師仁光法師和他們的弟子在招呼我們,真是如來之家親切。老法師莊嚴肅穆身著黃袍端坐在籐椅,慈祥泰然。後來招呼我們到講堂,大家坐後,欣蒙長老慈悲,仍以「現代比丘尼應該負起宏法的責任」為題開示大眾,老法師謂題目不斷要提出,不斷要注意,因這是目前佛教的重要事務,故隨口說來,字字良言,一切發乎長老為慈護後輩的悲心,聽來令人感到更親切,雖然老法師在開示中不少稱讚,筆者伏首恭聽,深感慚愧,實在常常自省,來臺多年,亦未如理想的對佛教教育的建樹和培養人才,實在做得太不夠!(最近推動創辦華梵工學院,在整個佛教亦不過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業而已!)老法師開示之後,再招待我們到客廳小坐,筆者侍坐長老身旁,師父親切的在談著些我佛門中的家常話,無奈時間所限不能多留,感謝當家師和諸位住眾師父的盛意招待。老法師並親手送兩本講經開示輯錄的專書——「佛說觀無量壽佛經講話」及「佛堂講話」。我們禮佛告假再拜禮謝老法師及當家師,步下石梯,內心感到長老住世,是我們後學的福報!
第六屆蓮園師生亦曾於七十五年春季旅行時參訪淨宗蓮社,老法師慈悲開示云「學佛人之修行法要,在於發菩提心,宏揚佛法必須世間學問與出世間學問並重,互為圓融應用,才能隨宜逗教,廣被眾機。」
老法師行解並進,早歲隨侍慈舟律師,親近印光、太虛、圓瑛等多位當代大師,朝禮普陀、九華、五臺等諸大名山,來臺後專弘淨土法門,講經說法,度無量眾,極力倡導結夏安居,為扶教正道風,曾於戒壇任羯摩和尚開示痛斥年輕釋子:「才出戒壇,便趕經懺」,老法師認為道風不振是獅子身蟲,聞之令人悲戚!所以長老力言提倡僧伽教育是當前的要務,記得老法師在三總住院時,筆者曾由弟子陪同前往探望,坐侍長老身旁,弟子申樹強(三總護士)陪同在側,並告訴老法師「華梵工學院已獲教育部批准」,長老一時歡喜欣然微笑,便說,「我可任顧問」。以後工學院籌備處寄呈榮譽董事聘書,誰知那次親近後,便是永訣之緣!華梵工學院榮譽董事的聘書想亦仍然懸掛在老法師的紀念室中,長老在常寂光中亦應加持此一創校之艱巨事業吧!
十大宏願有句「請佛住世」我們現在生在佛後二千多年,無福報請佛住世,但有機緣請大德長老住世,可是近這十年來,很不幸的佛教的喪鐘響了好多次了!(相繼圓寂的東初、道安、南亭、廣欽等老和尚!)每一次筆者都感到陣陣的悲傷,不祇是為一位長老法師的往生而悲傷,更是傷感佛教人才的稀微,曾在中土崇山峻嶺熏修歷鍊的出家人,試想於今尚有多少,曾以如來家務為肩負的釋門大德,於今能見到多少,曾以了生脫死為抱願而出家的修行人,於今又能找到幾位!所以每一位長老捨報的消息,我都似在聽聞佛門一次哀傷的喪鐘,是佛教大家長的喪鐘!喪失了大家長,喪失了難能再遇的佛教風範,喪失了幾乎不可再遇的佛教僧家的威儀。是的,我常慨歎的自語:怎樣再培養那份氣質,怎樣再鍛鍊出那種風範,時、地、人都不一樣了!
老法師言行篤實,慈悲攝眾,當二十年前筆者已回臺任教文化大學(當時是文化學院),一位皈依弟子仁禮在香港大嶼山靜居,適逢當時山上道場禮請 老法師駕臨講經,仁禮跪求老法師為圓頂,圓滿她向道之心願,後來老法師回到臺灣之後,便中電話通話時,便告訴筆者:「你的弟子仁禮不須另改法名了,我已為她圓頂,仍然是仁禮。因為我們法脈相同」(海會寺在老法師座下極能幹的徒孫是故仁光法師)。非常感激老法師慈悲攝眾,真是方便為懷的長老——道源老和尚!
現世人心虛榮,世風日下,人稠物囂的社會,佛教完完全全不受影響嗎?現今自大陸叢林名山古剎培養具有叢林風範的龍象法師,已寥寥可數,這些長老對佛教界影響力極大,可謂我教之寶,去了一位就少一位,每思至此令人悲痛不已。年輕的一代若無長老的庇蔭,佛教又將變成如何呢!長老示寂,慧日潛輝,心情哀痛,唯有自策自勉,踏著大德長老之步伐,誠心協力,希能稍負薪傳職責,祈願老法師常寂光中加持,早日乘願再來,廣度眾生!
宏玄泣述
「眾生無邊誓願度 煩惱無盡誓願斷
法門無量誓願學 佛道無上誓願成」
這是佛教四弘誓願,亦是師公弘法之準則。
我讀高二時,即皈依家師上仁下光。未出家前,於臺北淨宗蓮社聽了師公所講的「阿彌陀經」,是由師父以臺語翻譯的。當看到他老人家莊嚴之威儀,悲心度眾之情懷,為法忘軀之精神,使我動感落淚,感佩心腑。興起報恩之心,使我下定決心出家,恭侍他老人家左右,亦因此在淨宗蓮社得有機會親近他老人家而得到法益。
佛菩薩之加被,不捨棄我這位愚昧的眾生;加上師公慈悲攝受,使我能日日隨侍他老人家之座下。出家後即協助師公做整理「佛說阿彌陀經講錄」及「金剛經講錄」之工作。「阿彌陀經講錄」初稿是馬來西亞法航師在能仁佛學院時,師公八十歲於佛七開示中所記錄的。由於師公患白內障開刀,靜養一段時間,希望開刀後能重閱法航師記錄之初稿。但師公忙於講經傳戒諸緣,經常在外弘法,以致法航師記錄之初稿未暇重閱。直到民國七十二年,海會寺重修大殿,他老人家到淨宗蓮社靜養,本有多餘時間可以重閱,但又因眼睛未好好保養;因他老人家每講一部經,無論講多少遍,必定要再看同樣的註釋,以致視神經退化,竟無法看清法航師以前所寫的字。師公感嘆之餘,只好暫時擱筆!到了七十三年我出家後,他已八十五高齡,由我照稿試讀,師公認為可以聽清楚我的口音。雖然,阿彌陀經講錄已先交由他的學人廣諦法師重新整理一遍,但老人家做事謹慎仍不放心,還要對照蕅益大師之「彌陀要解」一遍。當時他的視力,像杯口大的字看來已模糊,因此,認為我可以協助他。以我的口代替他的眼睛,來整理這部阿彌陀經講錄,可想而知整理工作之艱難。我起初很害怕不能勝任此一繁重的工作,但師公鼓勵下,終於答應了。當時我一邊要讀法航師的記錄原稿一遍,一邊要唸廣諦法師整理後的修正稿一遍,並且還要對照「寶靜法師彌陀要解親聞記」及「圓瑛法師彌陀要解講義」各唸一遍,師公就憑聽覺覺得那些地方要刪改或補充,就當面指示,親自再用簽字筆寫出要補充的句子。我再唸給他聽,直到他老人家認為無錯滿意為止。因此,初稿很亂,要我再重抄一遍,一遍又一遍,在整理當中,有時覺得很煩人。事後才覺得師公此舉是在磨鍊我,要我研究好阿彌陀經,研究經典必須不厭其煩,要有耐性。當時他老人家已八六高齡,親自授業於我,使不懂佛法的我,漸有進境,亦使我能深入經藏,研究教理。我所得到法益甚多,這都要感念師公之慈悲,耐心的教導。直至七十六年六月下旬,師公已八八高齡,這部阿彌陀經講錄大功方算告成。在菩提樹雜誌連載後,已於師公荼毘前夕出書。一本書之問世,是心血一滴一滴而完成,他老人家已近九十高齡抱病整理,為法忘軀之精神,能不叫人感動而敬仰!阿彌陀經講錄已完成,但金剛經講錄之整理尚未完成,師公即已往生,臨終前他曾交待說,「若我沒福報,金剛經整理未完成即往生,希望你能照以前所訂正的予以修正,未整理的照原本,將此金剛經講錄完成出書,不可對不起淨觀法師」。師公!我會照您的遺囑而實行,請您放心。願佛菩薩加被於我,亦願您在西方加持於我,完成您的心願!如今,已在做校對工作,預計在明年浴佛節出版,要感謝朱斐居士及施旺坤居士、王平郎居士鼎力幫助作校對工作。
很多人都說我有福報,能親近末法時代少有之善知識,四年多日日隨侍於左右,一千五百多個日子裏,日日蒙受法恩,如同整個佛學院只教我一人。師公平時之開示,都是契我之機。當我受委屈時,他能安慰我。當我灰心時,他能振作我。當我退失時,他能鼓勵我。我有一點成就,他即讚歎我。他老人家從不責罵人,我們若有不對之處,他能用婉轉語氣糾正我們。在我們不懂時,他盡所知,毫無保留的告訴我們。師公!您的慈悲,永留人心,如今您撒手西歸,我們如同航行中失去舵手,黑暗中失去光明,只留下我們對您的懷恩與思念!
師公之言教讓大家能獲得法樂,其身教更令人欽敬效法!行住坐臥無不在教導護念我們。吃飯時,常護念鬼神眾生,必先施食。有人出國必託人帶回好香回來供佛,念佛時必先洗手及漱口。每日固定計數念佛,若因事當天念不完,必定隔天補滿。繞佛時持念大悲咒,師公除了念佛功力深厚,其大悲咒水,亦救人無數。他老人家精進用功之精神,亦值得讓大眾崇仰,出家始終從無懈怠放逸。八十八歲結夏安居時,除了常行功課外,加行功課唱腔日拜四十八大願阿彌陀佛。一位近九十高齡老人,力已不從心,他老人家慈悲,現身說法;以「離言般若」,讓我們起「觀照般若」,而後悟到「實相般若」來啟修。已九十高齡老人,還精進用功拜佛,年輕的我們能懈怠放逸嗎?以記憶清楚分明讓人佩服,八十七歲在五股寶纈禪寺傳授在家居士戒,其戒本及佛事問答,完全背誦出來,在場的戒師無不讚歎!平時教我們如何惜福,如只需用半張衛生紙,就只用半張,絕不多用。他老人家常說他福報不夠,不能濫用常住物,即使自己的也不可亂用,這都會損及自己的福。與人有約從不落人後,他老人家亦常說與人相約,若讓人等,使對方抱怨,不但失信,亦是折自己的福報。一雙鞋子穿十幾年,雖已不堪使用,還不願丟掉,這些都是他老人家惜福的地方。我記得他老人家曾說過一句話:「我講經說法雖居高座,但座下聽講的大眾,我絕不敢輕視,因座下都是未來之佛。」他所講的經於今日末法時代已不多見,圓融無礙,從不批評任何宗派、任何人。有人稱讚他「說法第一」,又有人說他講經,海內外無第二人。他是一代宗師,頂峰人物,儘管如此,一點貢高我慢之心都沒有,這是非常稀有難得的。他老人家常開示我們:一個講經的法師,有三關最難透脫,即恭敬、名譽、利養。不貪恭敬,不貪名譽,不貪利養才是真正為度眾生,亦才是真正的善知識。而他老人家早已透脫此三關,以眾生為前提,以無名利之心,清高之風範,讓人欽佩。老人家經常現病苦相,使大眾警惕,雖病無苦,處之泰然。常在大病中念念不忘眾生,還想著弘法利生,乃至到他臨命終最後一口氣,「凡我有生之年,皆我弘法之時」,他已做到這點,此等高操精神,足讓後代的我們作為榜樣,是真正的人天師表。
師公自親近慈舟大師後,即「研賢首,行南山,修淨土」,八宗並重,一門深入。一生篤修淨土,弘揚淨土,以「持戒念佛」為主旨,平時常開示大眾:念佛要真「發了生死心,發菩提心」而念佛,才容易得到一心不亂。生死心不切,云何能令念佛成片。不發度眾之菩提心,與彌陀大願相違。阿彌陀經云:「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緣得生彼國」。以念佛之善根為因,以行六度萬行之福德為緣。「以發了生死心及發菩提心之念佛為善根,與金剛經所云:『無住行施』之六度萬行為福德,導歸極樂」。句句都是真誠之語,能令大眾念佛得利。他老人家對佛教貢獻,有目共睹。民國三十八年來臺,即提倡戒法,結夏安居及打念佛七。至今每年傳一次三壇大戒,海會寺已傳兩次三壇大戒,今年(七十七年)是第三次,老人家雖已生西,不能親自傳授戒法,但能在自己的常住成就新戒來受戒,此為他老人家之本願。臺灣佛教日益興盛,應歸功於大陸來臺一些老和尚及他老人家極力之提倡戒法、結夏及打佛七。老人家講戒說法,度人無數,皈戒弟子滿天下。今日淨土之宗師,人天之師表,已離塵世西歸。人天眼滅,眾生失去了明燈,怎能不叫大家痛心,怎能不懷念他老人家之恩德。如今他往生蓮邦,唯願他老人家蓮登上品,親近彌陀,證無生忍,早日乘願再來,度化群迷。
我自喪失上仁下光恩師後,繼又喪失日日教誨之師公老上人,悲慟之心難以言說。我懷念他們的恩德,但又如何能報法乳之恩?誠如師公所說:「唯有說法度眾生,才能真正報佛恩、報師恩。」大智度論云:「假使頂戴剎塵劫,身為床座遍三千。若不說法度眾生,畢竟不能報佛恩。」佛住世以度眾生為懷,不以貪圖名利而住世,師公亦如此,師公之道範永存我心,今後亦以四弘誓願為弘法準則,以戒為師,研教說法度眾生,以報師公、師父法恩於萬一!
中華民國七十七年秋寫於臺北淨宗蓮社
永惺
道源老法師圓寂,噩耗傳來,香港佛教四眾同人無不感到哀傷,在此法弱魔強之期,人才正是青黃不接之季,急需要通宗明教的長老們,住世以鎮邪顯正,提攜培育後進,繼往開來,使佛法久住世間;但末法眾生福薄障深,有修持的長老們相繼都走了。近年就我所認識的長老中,臺灣有廣欽、賢頓,道源,靈源等,相繼圓寂,而四位長老中,以道源老法師對香港因緣最為深厚。
道老自一九六八年應香港四眾之請,首先在本會講「四十二章經」及傳授三皈五戒及菩薩大戒,參加受皈戒之信眾非常踴躍,為歷年規模最大的一次。
道老對經、律、論三藏聖教均有甚深研究,更有對機說法的經驗,以無礙辯才說事顯理,以譬說喻,無不生動精彩切合時機,攝人心念,令人們百聽不厭,所以道老在任何地方講經,總是坐無虛席,有時聽眾席地而坐,法緣之殊勝,為近代之少見。
道老自一九六八年開始,每年均有來港弘法,在港九各道場講經,除菩提學會之外,尚有九龍界限街佛教圖書館,香港佛教聯合會,北角亞洲大廈佛經流通處,華嚴蓮社,法雨精舍,弘法蓮舍等處,每次所講經典,亦有多種計有四十二章,八大人覺經,佛遺教經,彌陀要解,淨土十疑論,地藏經,普門品,普賢行願品,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章,往生論及楞嚴經等;不下二、三十部之多,在各道場講經,平等攝受,各講三,五,七日,以結法緣,從不計較供養多少,道老這種弘法精神,實在令人敬佩。
人們稱道老為近代「說法第一」名宿,實是不為過分,道老不但說法第一,足跡亦遍及美、加、日、韓、印、泰、星馬、高棉等地方,及全臺灣各鄉鎮,香港更是道老經常來講經傳授皈戒的地方,每次講經圓滿之期,必有信眾皈依受戒,十多年來,皈依座下者,不可勝數,道老善於攝受,每位皈依者均對道老恭敬信受奉行,這是受道老的慈悲力所感召。
道老最後一次來港講經,是在一九八五年,時道老已八十六歲,以其高齡尚能為法不懈,真是令人感動,在九龍佛教圖書館講經圓滿之後,道老擬來菩提學會講經以結最後的法緣,可惜當時適有上海佛教訪問團在港訪問,每日由本會招待早晚飲食,因兩岸人士見面,恐有不便,同時見道老年事太高,身弱多病,如太過勉強成事,似有虐待之感,因此未有滿足道老最後心願,將法音流佈作為最後的紀念,現在想及,深感後悔,而當時已聽道老說,這次來港是最後一次,返臺之後恐不能再來了,當時直覺乃是人生如夢,今天不知明天事,何況年歲高邁的老人呢!道理雖是如此,總希望道老健康長壽,久住世間,有機緣仍可來香港弘法的,香港的信眾對道老甚為有緣,感情深厚,很需要老法師來開導,以進信念。
道老返臺後,仍能講經及傳授戒法,為法忘軀,不惜犧牲自己,已做到了「利生為事業,弘法是家務」的誓言。道老一生法筵之勝,聲譽之隆,弘法蹤跡之廣,講經部帙之多,同時對大小乘經律論三藏教典等,無不精通,盡知盡能,道老弘法自三十餘歲開始,應各方邀請,講經說法或在佛學院任教,培育僧才,至今已足五十餘年,相信在佛教中過去或現在講經部帙之多,足跡之廣,時間之長,法緣之勝,無有幾人能超其右者,此非阿諛之詞,相信大家均有同感。
道老雖時講華嚴及大小乘經典,均指歸淨土為宗旨,行解以念佛為要行,雖號中輪沙門但行宗淨土,故集錄有「佛堂講話」四集行世,內容豐富,理論精簡中肯,為修學淨士之指南,深契時機,流佈甚廣,已為各處佛友翻印多次實為不可多得之必要法典。
道老自小智慧高超,穎悟非常,一聞即悟,少年時即聲名遠播,永惺幼在哈爾濱觀音佛學院讀書時,即聞其名,事隔多年,想不到能在香港得以親聆教益,並與會中四眾同人結下不解之法緣,道老今日雖已往生極樂常住寂光,而其道貌法音常存在世間眾生心想中,玆以虔誠祝禱,願道老乘願再來,繼化有情。今特,草此短文,以為道老在港弘法之紀念。
源公長老善知識也 能行雙資言行一致
不輕後學誨人不倦 其德汪洋讚莫能窮
顯明有幸援課能仁 耳提面諭得益良多
謹述仰止摯言以奉
顯明頂禮
一九八八、八、六於美國
暢懷
如所周知,香港是一個英國殖民地,外教仗政府的支持,無論在政治、文化、學術,及辦各種慈善事業,無一不助長他們一枝獨秀,形成政、教互相扶持的局面。多年前香港是一個漁港,生活水準非常低落,國內的僧俗衣食住行雖未達到理想,但此香港總算豐富得多,有誰願意離井別鄉,不遠千里來到這個落後的地方受苦?那時香港人口也非常稀疏,僧侶更是寥若晨星。除大嶼山與青山住僧有數位外,港九市區很難遇見出家人,對於創辦文化機構與社會福利事業,佛教社團更無建樹。因此政界和市民對於我教並不重視。他們根本不承認佛教是一個宗教,以為只是少數民族的信仰而已。
對於講經說法方面,除寶蓮寺筏可和尚與香港顯慈法師有時講些佛經,及後來倓虛老人與定西法師蒞港後,抽空講些開示外,逢星期日倓虛老人則在中華佛教圖書館宣講法華經,自從這幾位大德相繼圓寂後,港九居然變成真空,有許多年來未曾有人演大法義。自一九六八年,由本館佛教信徒發動恭請源公老人每隔一年蒞港講經三個月,首在本館開講半月或一月,然後由佛教聯合會,佛經流通處,菩提學會,華嚴蓮社等處輪流恭請講經,有講一星期或一月不等,法輪每轉到一處,則由一處主事人登報發表新聞,以是港九各人士無一不知臺灣道源老法師蒞港弘法一事,所以無論何處的講經法會,都有不少聞名來聽經老,聽眾水洩不通,除坐椅外,有些竟坐地或站立,法會之殊勝,由此可知矣。
吾公高陞法座,獅子一吼,聲威遠振,各界迷夢,無不因而喚醒,得到法喜充滿,並且覺悟世間無常,五欲過患,修心聖道,可證寂滅之樂。由是影響香港佛教聲譽提高,信徒聚增,自六八至八五年,吾公對於香港佛教貢獻非常重大,迄今港九佛教能有如此輝煌地發展,無可疑問是完全歸功於吾公悲願宏深,不辭辛勞蒞港弘法之功勳,深植於港九各界人士受其甘露法雨之所致。
今聞源公倏然撤手西歸,港九佛教信徒莫不悲傷與痛心,本擬赴臺奔喪,奈因時間倉卒,無法前往。即時派請佛教青年協會會長袁文忠居士專程赴臺,並代表中華佛教圖書館與佛教青年協會同人,親趨靈前拜輓。同時香港佛教聯合會假座東蓮覺苑舉行追思法會,以便各界人士前來追悼。當日約有數千人到場拜祭。由此可知,源公對於港九佛教信徒有莫大的影響力,而今化緣已盡,往生蓮邦,人天眼滅,四眾失怙。唯願吾公不捨大悲,倒駕慈航,還入娑婆,廣度迷情。
智海
妙法蓮華經中有說:「善知識者是大因緣」,我們的教主釋迦牟尼佛,所以能成無上正覺,自說是因為善知識的因緣而得成就。我本來是從中國大陸到香港,又從香港留美國的雲水僧,二十年以前我在香港時,每見當地佛教大德長老善知識圓寂,我就不由自主的興起兩種觀念:頭一個觀念是那些長老善知識相繼去後,我們下一代的學佛人將無真正依止。第二個觀念是那些長老去後,如果有人問起佛法,就要輪到我們這一代答復了。這樣愈想自己責任愈重,就是因為自己是出家佛弟子,在感覺上比起在家佛弟子的責任為重大。
最近兩三年來,常聞臺灣佛教界長老們似乎也出現了這種現象,例如廣欽長老、煮雲長老、賢頓長老、慧三長老等,還有幾位大居士也都先後往生了,我們流在海外的佛教界正在關切注意此事,而道源長老也放下娑婆去西方了。現在中國佛教界內人士,誰都知道道老是辯才無礙善說法要的高僧,我雖缺乏因緣常隨親近奉侍,但他老說法的風度和動靜的威儀,卻常常出現在我的意識影像中,這可能是因為四十年前道老已是我的教授和尚的緣故。
本來我初出家做沙彌時,是在北方有名的紅螺山學念佛的,具足戒是在北京廣濟寺受的。當時道源長老在廣濟寺弘慈佛學院任主講法師,在戒期中被聘為我們的教授和尚。其時日本正在佔領中國,也是日本投降的前一年。談到紅螺山,對我有一種特殊因緣,自我出家幾十年來,受該道場的影響最深,因為紅螺山是近代淨土宗的一座模範道場,是淨土宗第十二代祖徹悟大師於清朝嘉慶年間所中興的。徹祖初從圓覺經大開圓解,次在北京大鐘寺率眾參禪開悟,終於退隱入紅螺山領眾專修淨土。徹祖一生數睹西方瑞相,臨終於數月前即自知時至,最後見虛空中幢旛無數自西而來,又見文殊觀音勢至三大士,復蒙彌陀親垂接引,面西端坐合掌結印稱名,安詳而逝,眾聞異香浮空,荼毘後獲舍利百餘粒,徹祖是這樣往生西方極樂世界的。紅螺山道場是以禪堂的規矩而修淨土法門的道場,如果談到禪淨雙修的問題,我們不能不首推紅螺道場為典型,就是淨土宗第十三祖印光大師,於未至南海普陀山閱藏之前,也曾在紅螺山參學過一段時間。
再談道老那樣兒的善說法要,又是我的教授和尚,照理我受具足戒後,應當在戒常住進入佛學院親近教授和尚聽經聞法,何以又返回紅螺山住念佛堂呢?這有兩個主要因素:一是剃度恩師在該道場任職,命令回山參學幾年。二是我自己對紅螺山太過緣深,希望一生住紅螺山念佛,所以戒期圓滿出堂就又返回紅螺,既然如此,為何我又離開紅螺山甚至於今天又來到美國做一個雲水僧呢?這都是隨著因緣環境變遷業力所使的緣故。當時我從紅螺下山時實在很辛苦,甚至大哭一場都不肯離開,結果還是家師命令硬帶我下山的。
下山之後想入佛學院讀書,當時北京城內有幾處佛學院,家師要我選擇廣化寺佛學院,因為當時該院院規比較嚴格,課程也是佛學儒學新學舊學都有,所以就投考進入了廣化寺佛學院就讀。這時雖不能直接去親近道老法師,可是常聽同學們讚揚道老講經好聽,結果就在那年(大約是民國三十四年)秋天,華北居士林發起請道老講「勸發菩提心文」,我們有幾位同學很想結伴去聽講,可是我們的學院是在北城內十剎海的北岸上,而居士林卻在西南城內距離廣濟寺不遠的地方,彼此相去很遠,又不捨得花錢去乘電車,於是我們就發心步行去聽經,這樣在路上一往一來就要兩個小時,加上一小時半聽講,總共就要三個半小時了。其時三個半小時並不算大事,問題是我們學院日間上下午就有六堂課,而道老在居士林講法是晚間的課外課,我們不單只是往來步行,而且當時在京的和尚出街必須要穿海青(大袍),穿上海青走路必須抄起雙手,不可以垂手更不可以甩手,即使乘公共汽車或電車照樣要穿海青,這是出家人的威儀教相不能疏忽,我們幾位同學每晚都是這樣去聽道老講佛法的。光陰猶如石火電光,轉眼四十餘年已成過去,而今回憶當時親近道老求法的意境猶在目前。
道老不只現在被稱為說法第一,早在四十年前就已是辯才無礙口若懸河了。因為那年華北居士林共請三位法師,舉辦三七講經法會,道老排在第一星期演講「勸發菩提心文」,他老法緣非常殊勝,四眾弟子座無虛席。第二第三兩星期是由另外兩位法師分別擔任講阿彌陀經,及徹悟祖師的「念佛伽陀」。講「阿彌陀經」的是續可法師,這位法師是大學畢業之後出家,曾在青島湛山寺佛學院親近倓虛大師學法,後於某處佛學院任過主講法師。另一位名叫慧文法師,講「念佛伽陀」,這位法師是中年出家,是一位前清老秀才,也是倓虛大師的老學生,並在天津某寺任過方丈。憑心而論,當時三位法師佛學的修養和說法的辯才都是眾所稱歎,然在相互比較之下和對外的法緣方面,大眾總是歡喜聽道老講經。
還有一件事必須要講,自從道老到臺灣以後,這多年來他老在海內外各地弘法傳戒,廣作度生佛事,聽他老講佛法的人或從他老座下得戒的人相信很多,但從未聽說他老唱過鐘聲偈,也沒有人提及他老會唱鐘聲偈,可是我在四十年前卻已親聽過了。因為道老在華北居士林請「勸發菩提心文」時,續可法師自願發心當維那給道老呼鐘聲偈,所以第二星期輪到續可法師講「阿彌陀經」時,道老也就客氣地自願發心當維那再給續可法師呼鐘聲偈。而鐘聲偈並不是每座寺院的維那師都能唱,這是講經法師上大座講經時在儀式中所用的,一共有四句偈:「鐘聲傳三千界內,佛法揚萬億國中,功勳祈世界和平,利益報檀那厚德。」於唱完爐香讚之後,法師在法座上尚未開講之前,大眾先要靜聽維那師一人獨唱此四句偈,這可不是一件簡單事,而道老不單是講經辯才無礙,就是唱的鐘聲偈也是梵音嘹亮感動了全場聽眾。
從那次講經法會以後,又聽說道老到房山縣上方山兜率寺任方丈,又到張家口某寺接住持等,而我也就隨著因緣轉變而轉變,曾在法界學苑親近慈舟大師聽法華經,又在天津參加真空禪師主持的精進禪七,並到蘇州靈巖山寺印光祖師道場修淨,後來終於被業風吹到了香港。我在香港雲水多年,一部份時間是親近善知識學佛法,另一部份時間是住茅蓬隱居自修。在學佛法的部份時間裏,所親近的大德很多,而使我得益最多的應當是倓虛大師、敏智長老和顯慈法師等佛學尊宿,都是我最敬仰的善知識。
大約是在一九六二年,那時我還在香港,道老代表出席到印度召開的世界佛教友誼會,於回國時路經香港弘法,這我才又有機會向長老親近禮座,當我正向他老頂禮時,他老跟著就要還禮,我趕快急忙說出:「您不要還禮,您是我的教授和尚。」他老一聽也就順口答出說:「你是我的戒弟子嗎?那我就不還禮啦,因為時間久了,我記不清楚啦。」戒師戒子離別已二十年,這是在海外首次見面談話,內心中真有說不出來的親切感!
一九七六年是美國開國二百週年紀念,中國佛教會曾組團訪問美國,道老擔任顧問,團長是悟明法師,我曾以般若講堂的主人身份特別接待長老和真華法師。道老曾經勸我要多度人出家幫助法務,我說美國地方因為物質太豐富,人多貪於物質享受,要想度人出家甚難。道老慈悲心切,再度鼓勵我說:「不要怕難,你只要常常讚歎出家好!出家好!就會有人出家。」我當時心中忍不住在笑,聽道老說話真能句句入人肺腑,使人聽起順耳生歡喜心,如飲甘露一樣,而他老確實是出於金石良言,決不是對我說笑話,這樣的菩薩心腸,實在令人難以忘記!
一九八六年夏,道老開山的海會寺重修大殿,本堂護法居士發心隨喜樂助功德,由我奉函附款轉給道老,他老回信客氣以表謝意,並且提及一九七六年他老來美,雖在般若講堂只住兩三晚,我曾親手做炸醬麵供養的事,他老表示銘感不忘,可見他老事無巨細,完全記憶清楚。他老不但說法時辯才好,記憶力和說法的音聲好,而且他老的威儀教相都好,他老是現代佛教界的眼目,是我們的真正善知識,他老明知道我們不會捨得他離開娑婆,卻故意說:「極樂世界阿彌陀佛最近召開緊急會議,很多長老都被召集參加大會,例如廣欽、煮雲、賢頓、慧三等諸長老都已去了,我道源先向阿彌陀佛告個病假,暫時先不去參加。」結果沒有多久,他老也去銷病假了。這樣一來,他老的病的確徹底好了,可是我們這般眾生的病卻少了一位真正良醫,怎能使我們不追思想念他老昔日在人間的恩德呢!
遠悟
能仁佛學院院長上道下源老和尚,於佛曆二五三二年即歲次戊辰年國曆四月十六日,以化眾緣盡,遽謝塵世,臨命終時,預知時至,夜以繼日,在諸方長老法師及四眾弟子精進至誠的念佛聲中,安然往生;示寂於基隆八堵正道山海會寺。噩耗傳來,悲痛欲絕,四眾弟子哀慟之情,溢於言表。昏昏長夜,誰為寶炬?感念師恩道遠源長。
長老西逝時,我正在新加坡,聞訊後,立即從新加坡趕回臺灣,雲集於海會堂上,親炙慈顏,從此音容永邈,茫茫苦海,驟失慈航;悲悼情懷,嗚呼痛哉!經云:「諸行無常,生滅變異。」去年是我的剃度恩師上本下道老和尚西歸示寂,沒想到只相差一年的時間,法乳恩師上道下源老和尚也隨著無情的歲月捨報西逝,往生淨土,聞訊之下,就像晴天霹靂;兩位長老皆已相繼西歸安養,長揖娑婆;頓感人生苦短,猶如朝露,世事如浮雲,在歲月的遷流中,春去秋來,花開花謝,長老示寂,為度眾機盡寫下圓滿的休止符,為欣生淨土揭開蓮生九品之序幕。祈願兩位長老,早日乘願再來,還入娑婆,悲心廣度無量眾。
民國六十六年,源公長老以七十八歲高齡,開辦能仁佛學院,親任院長並授課,為培育僧才,勞累不息,為法忘軀,不知齡老之垂暮。生平以弘法利生為職務,以紹隆聖教為素志。歷數十年如一日,老而彌篤,長老以律淨雙修,作為化眾之宗本;以熏修念佛法門,引導學眾,精進無間,致力提倡淨土法門。莘莘學子,濟濟一堂,善根因緣,由此萌長。
回憶在十一年前,我懷著一顆遊子之心,踏上學佛的道路,抱著「為求真理登淨域,為學佛法入寶山」的志願,進入能仁佛學院,承蒙源公院長慈懷垂教,聆益熏習,深受法益,出世之志油然而生。自從我親近源公院長,在他老人家諄諄教導之下,吊兒郎當的浪子,在茫茫的人海中,有了心靈的依歸,從此生死有所託,終於找到了能夠安住身心的處所。值此末法時代,感念佛恩深厚,佛法浩瀚,藉此難逢的機緣,得遇明師,法恩化育,成就求法之心願,我等何其榮幸!
古云:「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三年學涯,雖是短促,源公院長,奮身為法之誠,期許殷切,我作為他老人家的嗣法弟子,飲水思源,為報師恩,續佛慧命。在能仁佛學院畢業之後,我就回來新加坡。秉承院長之慈諭,誓願在有生之年,繼以師志為己志。要弘揚佛法,佛說諸法皆從因緣生,沒有講堂,怎樣去弘法?經過重重的艱難,在眾緣成就之下,終於找到裕廊美術中心,作為弘法的處所。開創伊始,語云:「千里之行,始於足下」。當弘化之使命即將踏進新里程之際,放眼天下,心懷萬古。
一九八四年八月下旬期間,別具慧眼的淨土宗師,我的院長——源公導師,以高瞻遠矚之慧眼,普潤群生之悲願,雖年邁體弱,猶以八十五歲之高齡,應海外僑界之邀請,前來星馬等國弘法宣化。長老初次遊化獅城寶島,法駕蒞臨海慧佛學院,慕道而來之學子,懷著一顆渴聞佛法的恭敬心,引頸屏息諦聽。佛學講座,導師以「念佛法門是現代應機之妙法」開示大眾。導師的話,緊扣心弦,精簡契機:語重言長,句句珠璣,在場學生深受感動,個個銘心,身歷其境,個中滋味,非筆墨所能描述。
遙隔異國,師生重逢歡聚一堂,披星戴月,結此殊勝之法緣。此情此景,除了感激法乳恩師度生悲願之宏深,為法忘軀之勞苦,芸芸學子,如沐春風化雨,內心的喜悅,可說是珍若至寶,個個意氣昂揚,法喜充滿。經云:「人身難得,佛法難聞」,末法眾生耳根聰利,導師以念佛法門,作為修行及了生死之依歸。
娑婆世界的眾生,沉浮於紅塵俗世之苦海中,塵緣未了,事務太多,為了要維持生活,終日忙忙碌碌地經營,有塵緣障道之苦,都是苦惱凡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若不發心修學佛法,辦道修行,又不能見佛聞法,唯有親近善知識,聆聽開示與熏修念佛法門的妙諦,此乃是多生因緣,累劫修來的善根福報,我將永遠感念這段殊勝的法緣。得遇明師若此,我等何其有幸啊!
光陰似箭,轉瞬之間,為時已逾四載,秉持佛陀自利利他之宗旨,弘法利生之悲願。源公導師曾經說過:「在世一日即學法一日,在世一天即弘法一天」。基於導師慈諭之下,我將永遠銘記在心,以出世思想,實踐入世之事業,邁向上弘下化之歷程,凜於弘化工作之使命,任重而道遠,至今依然全力以赴不敢稍懈,祈望在漫長的歲月中,佛法的光輝,照耀著世界各方,人間正法永流傳。
而今長老雖已神歸淨域,業謝塵勞,然其為法忘軀之精神,乃是我等同仁學習而深感自豪之模範。承蒙源公導師慈悲重懷,法恩化育,海慧佛學院全體師生及工作同仁,藉此表示內心摯誠之銘感,導師對學生們的關懷、愛護與指導,其懿德嘉言,必將銘記不忘。今悟身為源公上人之嗣法弟子,在他老人家座下傳承法脈,在授法上,他便是我的法乳恩師。在求學的時代,我在能仁佛學院修學佛法,他便是我們的院長,也是我的老師,而後我在新加坡創辦海慧佛學院的時候,他又是我們的導師,所以我與源公長老之間,關係極為密切。敬此特草此文略抒所感,以誌敬悼感恩之忱!
嗣法門人 遠悟(今悟)拜輓
新加坡共和國一九八八年歲次戊辰國曆七月十九日於新加坡大覺寺
弟子淨觀
去年九月在返馬來西亞之前,特地到臺北中和市「淨宗蓮社」向上道下源長老頂禮告別。
長老給我的贈言與教誨是:你說你這次代我編寫「金剛經講錄」的功德,誦持經咒的功德使你闖出了一次鬼門關,由此,你今後應深信誦持諸佛的經典、持誦諸佛的真言咒語的功德是不可思、不可議的,不論你今後遇到任何厄境或病痛,都不要「心外求法」過於依賴別人替你加持,那是無異「遠水救不了近火」「無有是處」,你應相信你眼前的佛,相信自己自性的潛力,要精進不懈怠的去誦經、持咒、拜懺、念佛,這樣當可渡過厄難;若是你已經這樣做了,你還是一病不起,那就說明你的壽命已將盡,但你也不要恐懼,因你有誦經、持咒、拜懺、念佛的功德,臨終時也不會有多大的痛苦,也不會墮入三途,當會依你的願力,往生西方極樂世界。」
當時我感到奇怪,長老為什麼會給我這樣的贈言與教誨,覺得很不是,頗有「不吉祥」的感覺,因那時我覺得我的健康蠻好,精神又似生龍活虎般。
回到馬來西亞後,泰國苦行僧帶我到泰國森林行腳,過三衣一缽,嘗試佛陀時代原始托缽的生活,今年二月返馬後,我發現鼻子一直流鼻血,初不以為意,後來流血越來越嚴重,連吐痰也帶有血,我才發覺不對勁,在吉隆坡給醫生檢查,沒有結果。直到有一天,收到臺北李明松居士用航空郵寄來兩片郭惠珍醫師講述:「學醫與學佛」的錄音帶,覺得內容相當的結實,而且很感動人,能令人起信「持名念佛」,遂發心要把這兩片錄音帶在新馬流通,這個願望總算做到了,有好幾位尚在服兵役的新加坡青年信徒告訴我,他們聽了郭醫師講:「學醫與學佛」的錄音帶,他們都不自禁的流下眼淚,今後他們定要好好的念佛,郭醫師的功德無量!也正是由於傾聽這錄音帶,郭醫師說:「流鼻血也有可能是患癌症。」友人於是建議我最好到新加坡「伊麗莎白醫藥中心」給著名的耳、鼻咽喉亞伯拉罕專科醫生檢驗,經過切片、檢驗的結果,證實是得了絕症——「鼻癌」!我問醫生是屬於第幾期?他不肯正面答覆,只說你的鼻癌因是在鼻樑深處與咽喉之間,已不適合施手術切除,今只能用「放射線」治療與用「注射化學藥劑」治療。聽了醫生的報告,起初我的確有點沮喪、絕望,我才深深地感到自己的業障原來是那麼的重,這時我才領悟到長老為什麼會給我那麼語重心長的贈言與教誨,原來長老早已看出我的業障深重,會遇到最嚴重的考驗——患上絕症,給我在心理上、精神上先有個準備,去面臨生與死的挑戰。當時長老的贈言與用意,我不但體會不出來,還暗中怪長老給我不祥的贈言,今我要跪在長老面前感恩求懺悔,也沒有機會了,想到此不自禁淚下。
我一面在新加坡中央醫院接受「放射線」治療,一面不敢忘記長老的贈言教誨,早晚二堂課誦不敢間斷,本來每夫只誦一部「金剛經」,今加誦一部,念阿彌陀佛聖號萬聲,「往生咒」五百遍,還是感覺缺少什麼似的,後來經廣品法師的提醒,我又加誦「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早晚各一部,「藥師灌頂真言」五百遍,藥師如來佛號萬聲;又拜八十八佛。我都一一依照長老的贈言與教誨去做了。
得了癌症,才知道為什麼世人「談癌色變」,因癌症像穿山甲那樣,會穿山打洞;癌症也是這樣,不是永遠固定在一個地方,是會蔓衍傷害其他細胞,很快地我的右耳受到了嚴重傷害,聽覺沒有了,只聽到嗡嗡的噪音。與我同期一起治療的一個天真七歲小女孩,也是患鼻癌,是屬初期,結果一隻眼睛受蔓衍受傷害瞎了,她母親告訴我,醫生說「放射治療」期滿後,那隻瞎了的眼睛,要施手術取出,裝上假眼以絕後患,又有一位也是鼻癌患者,蔓衍到頭部,晚上痛得大叫,非靠注射麻非(海洛因)不能止痛,因此凡是患鼻癌患者,醫生劃下「放射線」範圍,不是針對鼻子而已,他劃下一個包圍圈,務使癌症不再蔓衍,例如我患的鼻癌,Ⅹ光顯示,我的頭部沒有受到傷害,「放射線」範圍就由鼻子、兩邊面額、兩耳、咽喉全部、頸項全部,受「放射線」治療的患者,每個都吃不下東西,真是食不知其味,喉唇乾燥又痛,只能飲冷湯汁、果汁,若飲熱湯,全身會滾熱如火燒。「放射線」到了第四星期,頸項、下額全部燒焦變黑色,那時的燙熱難受與痛苦,就如「地藏菩薩本願經」所形容的「無間地獄」「上火徹下,下火徹上」這種的苦楚,只能體受,難以言傳。雖然受到這麼的痛苦,一想到長老的贈言與教誨,誦經、持咒、拜懺、念佛我更加一點也不敢有些微的懈怠。「放射」到了第六星期,頸部的皮膚開始焦爛,那種的痛楚更加說不出來了。回憶起尚未出家之前,在家時,特喜吃燒乳豬、燒鴨、燒雞、鐵板牛扒......這一幕的一幕,都令我心驚,這都是造成今天受到「放射線」治療的「因」,如今焦頭爛額、爛頸,就是吃眾生肉所帶來的「果」報,可見佛說的因果是絲毫不爽的。貧衲在此虔誠地希望,在家學佛尚未斷葷食的佛友,能以貧衲在家時喜食眾生肉,而今所受到的果報,能得到一點的借鑑,有所警惕,是為厚望也。就在這個時候,醫生每星期在做檢查時,發現我的癌症「失蹤」了,聽覺也恢復正常了,醫生感到驚奇,又招來了兩位醫生一起再檢查,得到同樣的結論,我的癌症是消失了,聽覺也恢復正常。於是醫生問我:你是否有服中藥或其他的藥物?若有請你不要自私,向我們公開出來,讓我們研究。我答說:我是和尚,不會打妄語,我沒有服任何中藥或其他藥物,我除了接受你們的治療外,我只誦經、持咒、拜佛、念佛。醫生用英語說:Wonderful!Wonderful!意即奇哉!奇哉!這時醫生才坦白告訴我,我得的是「中期鼻癌」,他們原定「放射線」治療為期八星期,過後給我休息一星期,即開始要用「注射化學藥劑」,那時會比用「放射線」治療更加痛苦,那時頭髮會全部脫落,副作用會嘔吐,全身說不出的不舒服,護士告訴我,很多患者受「注射化學藥劑」治療,受不了這種的折磨,都想尋求自殺,而今還有兩星期的「放射線」治療也免了,「注射化學劑」也免了,醫生與護士都替我感到慶幸與祝賀,但醫生仍要我一個月後回醫院,再做最後一次的檢查。
本來我是想等到下個月,六月八日醫生做了最後的檢查後,才寫信告訴長老與長老晚年的得力助手——其徒孫宏玄法師,一面讓他們知道而高興,一面感激長老臨別時的贈言與教誨,我依教奉行,結果在諸佛的加被力下,又令我再次逃出大劫難。豈知今天五月十六日收到「菩提樹」主編朱斐老居士來函告知,長老已於四月十六日安詳往生了;又告知長老得意弟子仁光法師在長老往生二星期前,先行圓寂,這雙重訊息,使我悲傷不已。
長老啊!真想不到那次向您老人家告別,竟是最後的一次見面了,我要向您老人家報告好消息,您老人家給我的贈言與教誨——「遇到任何厄境、病痛,不要『心外求法』,相信你眼前的佛,誦經、持咒、拜懺、念佛......」我依教奉行,卻使我對癌症這一仗打贏了,又令我再次逃出鬼門關。但是這個消息而今卻成了追思您老人家恩惠的紀念文章,您老人家的贈言與教誨,卻成了「最後的贈言與教誨」,想到您老人家的恩惠無以為報,我又哭了。
但是長老您安息吧!弟子將會把悲哀化為力量,今後會更加努力修行,將以長老在世時常說的:「在世一日即學法一日,在世一天即弘法一天。」的度生悲願為己願,將以長老為法忘軀的精神為學習的座右銘。
最後願以此文也獻給凡是有病痛、患上絕症的讀者與眾生,能以長老給我的「最後贈言與教誨」當良藥,能像我一樣依教奉行,在諸佛的加被力下,疾病悉消除,得到安穩樂。
公元一九八八年五月十七日清晨脫稿於新加坡光明山普覺寺
仁圓
「仁光有智慧」!師父雖然氣喘吁吁,但對仁光法師的及時措置還是連聲的讚許。這是去年臨濟寺傳戒前的一個星期,師父在中和淨宗蓮社為一位男眾弟子薙度儀式上的一幕。
當時師父病已不輕,每天只能勉強進些食物,靠中西藥物,打點滴支撐著病體;扶他坐在椅上或床上時,幾乎都是跌坐上去的,走路更是舉步維艱......可是當日的剃度儀式還是如法進行。我們扶著(其實是挾著撐起)顫巍巍的師父上法座,看著披上紅祖衣而病得這麼沉重的上人無力地靠著枕墊,我真擔心他老人家是否能夠支持到整個儀式終了;正當師父欲下座為新弟子落髮時,仁光法師急忙將拜墊移至師父座邊,並令新出家的弟子趨前,免卻老人上下座的勞累,師父稱許「仁光有智慧」是由衷的。對一個健康的人來說,從一張高座下來,是一件毫不費力的事,可是如果以當時師父的情況來說,每一次的移動身體,可以說是一段生命的消耗。只是老人度人出塵的悲願深宏,病苦再重,難忍能忍,多度一人出家,就多點燃一盞續佛慧燈!
這一幕薙度儀式喚起我的記憶,思潮翻湧。是七十五年十一月廿日,一個寒風夾著細雨的清晨,上人由兩位侍者扶持,走過一段石板路,來到海會寺的大殿,為我主持落髮儀式;新的生命歷程從那天開始,既陌生又肯定。
薙度之前,我與上人毫無因緣。一位師姪慈汶尼師的引介,使我的出家心願落實在「正道山」上。事前有人告訴我,「道源老法師已有幾代弟子了,怎麼有可能收你為徒?」隨緣吧,慈汶師是這麼熱心,我抱著隨緣的心理上山來碰碰。也許是夙世曾結下的緣,我向老法師頂禮問安後,略談了一刻鐘左右,師父握著我的雙手,慈和地說:「好!你去找住持選個日子,再上山來剃度。」這次回臺北,我才知道,自己是搭上了最後一班列車哩!
那一年,因為家母病況嚴重,我雖落了髮,卻未能在海會寺親近老人。不過前後四次拜謁,雖不能飽飫法味,但重點的提示,點點滴滴,都流露上人的慈心教誨:
——講經說法,淺有淺說,深有深說,但不能錯說。
——出家前的生活,是世間法;出家後,這一切都要忘卻。
——每個星期六晚領眾念佛,或成立念佛會。......
最後一次上山向上人告假回國,請示應如何了生死大事時,師父在開示之後,說了一句叫人掉淚的話:「我老了,你又在馬來西亞,我沒法教你,很對不起你。」沒有任何字眼可以用來描述師父的厚道,要讚嘆師父的為人,大概金剛經的「諸法如義」最貼切。
去年受戒前,提早去臺灣,本想多親近上人,多聞法要,想不到去淨宗蓮社時,才知老人病況沉重。是我福薄,一塊頑鐵還未錘煉,恩師卻已涅槃證道。
淨宗蓮社三個星期親近中,感人至深的是上人的身教遺範。印象中,上人是一位至情至性的長者。關懷別人,巨細糜遺。
第一次同桌共餐,知我亦好麵中加醋,以後每晚吃麵,都不忘叫人:「拿醋給仁圓!」
不論在蓮社,或是醫院,當我出外歸來,趨前銷假時,上人必定吩咐:「去見你仁光師兄」。
任何人有任何問題或要求,他老人家都把這些問題或煩惱當作是他的。念念關注,聲聲勸慰。
每餐舉箸前,必出食,廣結六道眾生緣!難怪在傳供大典上,悟明老和尚讚嘆道:「道老得天、人、地緣,樣樣具足!」
我以一個海外弟子的身份,在淨宗蓮社的日子中,旁觀兩位侍者及其他清眾對上人的深情厚愛,比之對生身父親,猶有過之而無不及。無他,此為上人厚愛他人,有以致之!
上星期,細閱菩提樹雜誌社為師父出版的特刊後,不禁想起這次在臺北,和曉雲導師的高足仁朗法師見面時所熱烈談論的一個課題「法住法位」,綜觀上人的一生行誼,即使是往生前的入定,在在處處,不都是「法住法位」最好的詮釋嗎!
釋仁圓民國七十七年七月二日於馬來西亞慈航淨苑
新加坡海慧佛教學院全體師生
當今佛教界,舉世讚頌的高僧,首推淨土宗師上道下源長老,源公長老說:「我之修學淨土宗,是因為淨土法門應我的機;我之所以弘揚淨土宗,是因為淨土法門能應一般人之機。」尤其是末法時代的今天,淨土宗念佛法門日趨興盛,主要原因也就如長老所說的「能應一般人之機」。
源公長老自從弱冠出家,便步向參學求法,上求下化之途,在這期間長老時時採取嚴以律己,寬以待人的態度,為了承傳佛法,續佛慧命,長老不辭辛勤勞苦地到處講經說法,無時間斷。為度芸芸眾生,足跡遍及大江南北,海內海外各國而將自身勞苦置之度外。為弘法利生的道業,而肩負起繁重的法務,任勞任怨,數十年如一日。到了晚年,創辦能仁佛學院,作育僧才,不遺餘力,長老為教為人犧牲的精神,實在令人感佩!
長老是位具有大智慧、大慈悲、辯才無礙的一代高僧,講經說法的本事,在海內外可稱得上是獨一無二,據說每次講經時,無論場所的大小,總是座無虛席,長老除了在自己本國弘法外,還經常到海外各國去遊化,因此長老的聲譽也隨著其足跡響遍海外各國。
四年前,長老曾經在他遊化東南亞各國途中,經過星馬兩國,受到我們學院的講師上慧下悟師父的邀請,到新加坡海慧學院給學生開示。各方善信,聽說長老大駕光臨,都紛紛慕名而來,使佛學院變得車水馬龍,水洩不通。導師長老當時以「念佛法門為現代應機之妙法」向學生開示。老實說,末法時代的今天,佛法難聞,善知識難逢,而我們海慧佛學院能夠恭請到這位八十五歲高齡的當今淨土宗師,這應該是托福於前世修來的善根因緣。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對於佛法修行者,絕不宜輕易錯過。
導師說:「藥無貴賤,對症者良;法無高下,應機者妙。」這一番至理名言,令同學們聽得津津有味。一般世俗人家,總是認為價錢昂貴的即是好貨,而往往低估了廉價品,經導師這麼一開示,如大夢初醒。
導師再三的強調,持念阿彌陀佛聖號的不可思議功德,以及淨土三資糧信願行的重要性。有些人看到阿彌陀經所說的極樂世界如何莊嚴,遍地都是黃金,到處都有金銀硫璃玻璃等等而生起疑惑重重。其實極樂世界如此莊嚴,皆是阿彌陀佛經過無量阿僧祗劫所修來的無量功德所成就的、導師告訴我們不但要深信,而且還要發願念佛才能往生。
導師最後以兩句至高至深的佛理向學生啟示:「是心是佛,是心作佛」作為結束,導師的本意就是要同學們執持阿彌陀佛聖號,至一心不亂,才能念佛成片,而最終才能達到「是心是佛,是心作佛」的最高境界。
導師長老講經說法,引譬說喻,深入淺出,妙語如珠,令同學們深受法益。由此可見導師用心良苦,年事已高,卻不遠千里而來,為度眾生,不顧己身,這種為法為人的精神,為世人之所不及。
聽完導師所講的開示之後,使我深深的感覺到,淨土宗念佛法門,雖然只念「南無阿彌陀佛」六個字,然而其功德是多麼不可思議。雖然佛說八萬四千法門中,門門皆能令眾生了生死,成佛道。可是娑婆世界是個五濁惡世,環境惡劣,眾生的煩惱特別多,如果修其他法門,太高太妙太難修行,而且必須先斷煩惱才能超出三界。修念佛法門卻不同,只要執持南無阿彌陀佛名號,至一心不亂,或臨命終時十念乃至一念,心不顛倒,即能帶業往生西方極樂世界。到了極樂世界,環境良好,與「諸上善人俱會一處」,念佛修行但進不退,很容易就能達到成佛之道。導師說:「末法時代的眾生,非念佛無以了生死,非念佛無以度有情。」足見念佛法門之殊勝可貴。
經云:「因緣生諸法」,事相總無常。導師長老往生的噩耗傳到了佛學院,如同晴天霹靂。嗚呼!一代巨匠,從此與世長辭。我們學院的全體師生,都感到無比的痛心與惆悵,有些多愁善感的同學,禁不住悲從中來,淚盈滿眶。導師長老雖然長揖娑婆,然而其嘉言懿德,將流芳百世,永垂不朽。咸盼長老,慈航倒駕,再回娑婆度有情。
最後我謹代表新加坡海慧佛教學院全體師生,向導師長老致敬輓!
毛凌雲
大師法名能信,字道源,別號中輪,清光緒二十六年,歲次庚子、十月初五日寅時,生於河南省商水縣周口鎮,俗姓王,父諱德馨,母陶氏。大師幼即聰慧,七歲入塾讀書,九歲喪母,由嬸母撫養成人。二十歲時,相依為命之胞姊與嬸母亦先後去世,頓感人生無常,毅然發出世心,投本鎮普靜堂,禮隆品上人為師,披剃出家。民國十二年、二十四歲,赴湖北漢陽歸元寺,依覺清律師圓受具戒,即就常住參學,曾親近江蘇常熟虞山興福寺慈舟大師,及蘇州靈巖山寺印光大師,對於律淨二門,深獲傳授及心得。遂與當代高僧白聖長老,同往洪山寶通寺,閉關三年,潛修淨業。此後即以律淨二宗,自行化他,不遺餘力。
自民國二十二年三十四歲以後,應各方之聘請,歷任河南佛學院、福州法界學苑、及北平宏慈佛學院、八敬學院、佛教學院等教授或主講,凡所講授,皆以持戒念佛為主旨,解行並重,四眾景仰!連任六次戒壇教授,詳解三壇戒律,開倡弘律制之弘範。歷任河北省房山縣上方山兜率寺、及張家口賜兒山雲泉寺、上海靜安寺等住持,皆提倡結夏安居,講演戒律,寺風丕振!曾被選為中國佛教會察哈爾分會理事長,弘揚佛教!朝禮普陀、九華、五台等三大名山,亦隨緣應請,講律弘法,廣結善緣!
民國三十八年大陸沉淪,大師時年五十,先於是年三月,同白聖長老來臺灣,住臺北市十普寺,仍續往寶島各地寺院,講經說法,弘揚淨土。在基隆寶明寺講經之緣,得修果、仁光師徒之助,於民國四十年四月初八日,開山創建淨土宗海會寺於基隆八堵橋頭之正道山,為寶島專一之淨宗道場也。常結夏安居,主持佛七,專修淨土。從民國四十一年起,臺灣每年傳三壇大戒一次或二次,傳在家戒若干次,大師任三師之次數最多。尤以大師被選為中國佛教會理事長時,召開世界華僧代表大會,被推為主席團主席,德望遍及全球,凡有華僧之處,無有不知道源大師者。大師常出國遊化,足跡遍及美、加、日、韓、印、泰、星、馬、高棉等國,香港尤為常往講經傳戒之地、法緣之勝,少有人及。晚年創辦能仁學院,培植弘揚淨宗之僧才,諄諄善誘,不辭勞瘁!
大師一生,專弘淨土五經一論,為應各方機緣,雖常講華嚴經、法華經、楞嚴經、圓覺經、金剛經、心經、地藏經、八大人覺經、四十二章經、仁王護國經、大涅槃經、梵網經、遺教三經、大乘起信論、賢首五教儀等大乘經論,皆指歸淨土,而聞法起信,持戒念佛,求生淨土者,不知其幾何也?所講經論,惜未紀錄,惟有佛堂講話五輯,刊行於世。第一輯:一、念佛須知了生死,是自利。二、念佛當發菩提心,是利他。三、念佛切勿起疑念,是信,四、念佛決定願往生,是願。五、念佛必須認真念,是行。六、念佛結期應求證,是加行。七、念佛平時須相續,是常行。語似平淡,義極高深,將念佛法門自利利他之信願行三大要訣,和盤托出。第二輯、念佛與十大願王,第三輯、念佛法門與大勢至圓通章,第四輯、佛說阿彌陀經講錄,第五輯、佛說觀無量壽佛經講記,更將佛說念佛妙法之淨土四經,講解詳明。留此五輯,亦足以為普度眾生,同歸淨土之指南也。
民國七十六年十二月二日,大師忽示疾,住臺北市三軍總醫院療養,即預知時至,付囑後事。白聖、悟明二長老,同淨心法師來問疾,大師云:「我往生之時已到,今年海會寺傳戒之事,委託汝等代為安排。」七十七年四月一日清晨,海會寺住持仁光法師示寂時,大師即抱病親往助念,並予開示:「今年傳戒之事,已有安排,你可放心!現在要萬緣放下,一心念佛,求生極樂。」旋告侍者弟子云:「你師父走了,我也要走了。一、海會寺住持,請修果法師接任,並由宏品、宏琳兩位協助。二、圓寂荼毘後,將靈骨供在海會塔第六層。」十五日夜十一時,忽囑徒眾隨侍回海會寺,上床右臥後,徒眾為大聲念佛,即以手示勿高聲。至翌晨三時許,移坐椅子,端身正坐,答眾問云:「一切都已放下,心中毫無罣礙。」並同意率眾念佛,求生極樂。旋即從容登榻,右脅安臥,並囑將其臥姿端正,即不復語,惟唇動隨眾念佛,諸根悅豫,正念分明,如入禪定,至十六日七時半許,呼吸漸弱,體溫漸低,在大眾念佛聲中,捨報安詳,往生極樂。十八日下午大殮時,全身柔軟,面貌如生。五月十三日傳供後荼毘,獲舍利千餘顆,五色燦爛,瑞相昭然,世壽八十九,僧臘七十,戒臘六十六。
大師學出慈舟、印光二老之門,師承有自,即專以持戒念佛,律淨雙修為務。閉關潛修後,雖常講經傳戒,化及中外,惟專心弘揚淨土;常主導佛七,普勸念佛,有佛堂講話五輯,宣揚淨土法門,弘法利生,老而彌篤。自淨宗十三祖印光大師歸安養後,專弘淨土者,惟大師一人,眾望所歸,自應奉為淨宗十四祖,以承先啟後,而繼往開來,諒我淨宗四眾皆共贊同也。
中華民國七十七年五月三十日菩薩戒弟子惕園毛凌雲拜撰
董正之
瞻仰因緣
佛教是講因緣法則的,我能從結識到瞻仰、到聽經、暨受戒,都由一串因緣交織成的,對於我同源公教授和尚一段近四十寒暑殊勝因緣,亦復如此。
談到我第一次瞻仰源公法師,說到是臺灣光復後一次教難。當然這是中共統戰陰謀導演的一幕悲劇,所幸不到半年時光,這場悲劇落幕;可是帶來臺灣寶島佛教四眾歷史教訓,以及民心對政府歸向,同樣是無比損失!但願政府切記這場教難,永遠不犯才是!
經過是這樣;我在三十八年五月一日乘船抵基隆,然後搭火車抵臺中市定居,因與律航法師約定,於五月四日到新竹市青草湖靈隱寺見面。約在當日午後一時半到竹市車站,步行在赴靈隱寺途中,正值一輛救火車行駛,後面徒步有律航法師、無上法師、道源法師,經律師介紹,拜見道源法師,這是初次瞻仰一幕。
晚間陪同慈航大師、道源法師、星雲法師、了中法師近二十位法師,共坐在中壢警蔡分局二樓一所辦公室裏,渡過苦難一宵,這場不幸教難真兇,就是中壢警局局長一個匪諜製成的,他的技倆是:由他親筆寫成:「擁護毛澤東,打倒蔣介石」八個毛筆大字,但經各位法師書寫及這個匪諜局長照寫對證後,正確發現他就是真兇,自然很速定罪,繩之以法,了結此案。可是中華宗教史上必然確載這次教難始末,以資儆惕!
敬聆法雨
釋迦牟尼佛所有大弟子,其中有多聞第一阿難尊者,神通第一目連尊者,持戒第一須菩提尊者,說法第一富樓羅尊者。三十八年春,赤流狂滔,淹沒大陸,剛正僧伽,在中共毀廟逐僧暴政下,先後相偕渡海來臺,多位臨時駐錫臺北,尤以善導寺、十普寺兩地居多,源公即住十普寺,經常講經時間是七時半至九時半晚上,在大殿講經,聽眾經常維持七、八百位。當時經本極端缺乏,迨後始有朱鐸民老居士主持臺灣印經會,印成小字各種法華、楞嚴、彌陀、圓覺,等近百種經本,供四眾閱讀,感到方便。
臺灣淪為日本殖民地長達五十年,最初光復,本省籍大陸籍除掉語言障礙外,還有心理隔閡,造成情感距離,能以同聽講經,共沐法雨,這是除掉心理障礙,縮短情感距離不二法門,惜乎,這時源公法師縱能舌燦蓮花,但還沒有翻譯人員,所以只有大陸籍男女居士,得到利益。可是對於安定當時社會人心,的確發生應有效果,是可肯定的!
源公行誼
源公法師,未蒞臺前,所有行誼,我所知並不多,但就所知,略述於下:
源公俗籍是河南省周家口,可能世代務農,出家披剃因緣,可能是自幼多病,毅然出家為僧,曾於常熟虞山興福寺親近律宗大德慈舟法師,復於蘇州靈嚴山親近淨宗祖師印光大師,奠定源公一生事業,持戒弘淨法緣基石。
據源公親述,登座講經頗早,在三十七歲即搭祖衣登法座講各大經典,頗受聽眾歡迎。
我曾在十普寺聽源公講金剛經、彌陀經、楞嚴經,在臺中市佛教會館講金剛經,在臺北市私立東山高中講八大人覺經。最長時間是在屏東市東山寺講楞嚴經。
我因夙業關係,三十八年來臺後,在臺中市義豐巷患氣喘病,時好時犯,參加立院會議,因此多疏。為開智慧消重業,因到東山寺住在東客房二樓左側,源公法師住在二樓右側,三餐多與源公法師,仁光尼師共餐,當時東山寺住持是圓融尼師,為一大富長者出家為尼典範,圓融師是具智慧福德相,人極慈悲忠厚,領眾修行,朝暮二課,非常如法。所以東山寺,不僅屏市大寺,亦係鯤南首剎。
同時東山寺亦係鯤南第一座花園佛寺,雜花生樹碩果盈枝,早晴夕陰,氣象萬千,晨昏鳥鳴,間與梵唄交響,兼具暮鼓晨鐘作用警醒世人名利癡夢。尤以屏市常年氣溫,平均攝氏二十五、六度左右,殿前四株桂樹香味四溢,我每晨四時起床,散步寺內,桂香沁人心肺,清醒如聆佛讚,滌去幾多塵垢。
源公法師楞嚴講筵,周一至周六每晚六時開講至八時下座兩小時整,我每於唱香讚時,拜佛暨主講法師,源公下座,亦復拜謝如儀。
在東山寺聽楞嚴分兩階段,春季由燈節至陰曆五月底止,秋季則由八月中旬至十一月底止,兩階段聽經,祇從第一卷至第五卷約占全經十卷五分之一弱。
憶及民國十八年秋,倓虛法師在潘陽南關般若寺講楞嚴經,我因先父住寺聽經因緣,得首次聆楞嚴。故鄉習諺:「成佛的法華,開悟的楞嚴」,因此,我從幼年,即嚮往楞嚴,與中年酷嗜易經,同樣比重;但以楞嚴經論,先後聽過倓虛法師、白聖法師、源公法師、居士則雪廬居士等。今天已達七十九高齡,仍未貫通經義,易經亦復如斯,進德之難,可見一斑!
辯才無礙
源公確屬辯才無礙,善於取比,一如富樓羅尊者說法第一,源公自述,啟講大乘經典法筵,不計大陸宏法時期,隨政府來臺後,分於臺灣兩地,啟講諸經,多至二百餘座,不僅聞法依教修持四眾,無法計算;即聆聽後發心出家亦非少數。法雨廣被,四眾沾恩,源公當之無愧!
慈舟大師係宏華嚴五教,因此源公說法講經,於華嚴則遵祖訓,以十玄解經題,而楞嚴彌陀,圓覺諸經,則依天臺五門分別解經題,而於八大人覺經,則以作對解經題,以源公近六十年講筵豐富經驗,啟講任何經筵,莫不口若懸河,擊如洪鐘,契理契機,引人入勝,講經技巧尤非常人所及,如每經序文中,祇樹給孤獨園故事,給孤獨長者為請佛說法,創建祇垣精舍發誓須以金磚布滿全國土地,但祇陀太子提出異議,能以金磚布滿園地,亦須以金磚布滿所有園中每株樹及幹,樹係直生枝葉茂密,如何能以金磚布滿。我聽過法師講此公案,亦數百次,但娓娓聽,鮮有若源公者,因此,源公所有法筵,聽眾絕無中途離席者,亦無打瞌睡者,兩小時,一瞬逝去,回味無窮。
自仁光尼師皈依源公座下後,不兩三年,每次講經均由仁師翻譯,屏市東山寺楞嚴經筵即係如此,仁師亦於兩三分鐘後翻譯臺語,一如源公所講原義,不差分毫。源公固屬說法第一龍象,仁師亦係翻譯佛經講筵高材。紅花綠葉相得益彰,聞法受益,曷只百萬!
法供養最
布施有財布施,法布施,無畏布施三種,而法布施,無畏布施,均屬布施。同時佛經無人講眾生不得解,無法入正道。
綜觀源公法師弘法六十年寒暑,有時座不暇暖,有時口敝唇焦,但為達成弘法本願自然甘之如飴,而以楞嚴一經論。爰於般刺密帝尊者,立志誓將楞嚴輸入中華,惟是當代天竺,奉楞嚴為國寶,依法禁止出境,尊者一次由陸路,一次遵海道;不幸兩次俱告失敗,最後將全經寫於毛氈卷中,縫於臂內,遵海道抵光孝寺,由般刺密帝尊者口述,彌伽釋迦譯成華語,房融宰相撰成經文,係駢體文,音韻鏗鏘令人百讀不厭。
源公於講筵曾提醒聽眾儆覺:楞嚴是能令人開悟大經,但末法時期,楞嚴經亦係化為無字的經典。這是特殊之處,吾儕雖然生於末季,但能讀楞嚴,聽楞嚴,真是多善根福德,不可低估自己,自應發佛道無上誓願成大願,以不負此生!
乘願再來
河南一省,古稱中州,大法東流先入斯土,東漢永平十一年白馬馱經,抵洛陽城建白馬寺,係華夏第一座梵剎,禪宗達摩祖師一葦渡江到中嶽嵩山建少林寺,而後五宗七家,分布大江南北,禪宗流行,清末稍衰。玄奘大師,立志西行求法,遍歷五天竺尋師訪道,歸國以後,盡瘁譯典生涯,均出中州。
源公法師生有自來,俗籍中州,弘化遍及臺港,對於嚮導人心正思,消滅犯罪無形,端正民俗,淨化人心,安定社會,以教弼政績效,自然盡載高僧傳內,留作後世典範。
但,今日寶島臺灣,殺人越貨,姦淫搶劫,無日無之,人慾橫流,達於極點,宏揚佛法,昌明因果,應為當前佛教四眾課題,源公每次講筵,均勗勉四眾,說法渡生,並不太難,只要能講一因果報應公案,即可打擊宵小,不敢殺人,近年復興基地歹徒綁劫幼童,勒款撕票慘案,時有所聞,倘能佛教四眾,於說法講經、撰文寫稿,多敘因果報應,以中華民族習性,深畏因果報應,必能化此類戾氣為和祥,減少兒童被害事件,這是釜底抽薪之策,佛教四眾盍興乎來!
仁政必昌,暴政必亡,古有明訓,重建大陸佛教,再振華夏聲威,希望源公法師現比丘相,誕生中州,作獅子吼,洗滌赤氛,淨化社會,這不僅正之個人私願,該是四眾共同大願吧!
朱斐
一
我第一次見到源公長老,是在民國三十八年間,偶然一次機會到臺北十普寺,見到從上海來的幾位老法師,如智光長老、南亭長老、默如法師以及道源老法師等,那時候,我在省立臺中圖書館服務,很少機會北上,祇匆匆一面,直到四十一年我辭去了公務,專編樹刊,得暇南下大仙寺與內人同時接受在家菩薩戒,這才發現戒壇諸師都曾在十普寺拜見過,智光長老為說戒,太滄老和尚為羯磨,道源老法師為教授,白老法師開堂,戒德法師陪堂,為我們講在家菩薩戒的就是源公長老,長老為戒子開示的一段話,我至今深印腦際,他說:
「戒的意義,是在防惡止非,古來學佛,先學律——即戒學,次學經——即定學,後學論——即慧學。今日四眾——不諳律學,先學慧學,三學次第,由戒生定,由定生慧,所得慧學,僅為知見,都是戲論,但已習非成是,積重難返,尤其四眾不能團結,更為佛法衰落主因。」
以上是我對老人的初次聆聽法音後所留下的深刻印象。
二
第二次在民國四十四年六月,源公長老隨中佛會理事長章嘉大師出巡宏法,洗南下岡山、鳳山、屏東、高雄、臺南、雲林、北港、南投、嘉義、彰化、員林而經臺中再北上,抵中時為廿六日,午間由臺中各佛教社團舉行公宴,章嘉大師是本刊名譽社長,我邀請大師於是日下午四時蒞臨和平街本刊,源公長老亦隨章嘉大師蒞社指導,翌日上午十時又到臺中蓮社,先由章嘉大師作簡短開示後,即請源公長老代表說法,在短短的三十分鐘內,以「一門深入,萬善歸一」策勵蓮友;事後炳公老師特召集學生,讚揚源公精闢扼要的開示,完全是淨宗行家的話,給我又一次留下深刻的印象。
三
後來在四十五年八月廿八日,道老法師應臺中靈山寺淨土道場之邀請,蒞寺宣講地藏經,因聽眾擁擠,大殿無法容納,改在花園舉行,聽眾最多時幾近千人,後到者駐足聽講,坐立各半,真是盛況空前。每逢週末,則移法駕到臺中蓮社演講淨土教義,聽眾更是踴躍,足證源公長老辯才無礙,普契機宜,在臺中法緣之殊勝,歎為希有!
源公長老普說法要,誠如真華法師譽為當代「說法第一」的道源長老,的確當之無愧。
四
民國四十六年五月月圓節,泰國盛大慶祝佛紀二千五百年(按世佛會規定的佛紀應為二五○一年,但泰國此世佛會通過的佛曆要少一年),邀請世界各國派佛教代表出席觀禮,我政府接獲上項邀請後,即會同中佛會,組織一佛教代表團,選派法師居士代表出席,首席代表甘珠爾瓦活佛,代表印順法師,觀察員道源、道安兩法師及周宣德居士,顧問雲竹亭、羅光海,來賓黃鐘、潘守己、連蓮增,我是以隨團記者身份同行,一行共十一人,於五月七日飛港轉往曼谷,九日飛抵曼谷,參加十二日起至十八日為期一週的慶典,閉幕後我代表團多位法師居士分別應華僑團體龍華社、中華社之邀請,宣講大乘佛法。五月廿四日起又飛高棉訪問,並遊覽吾哥窟佛蹟,五月卅日飛返曼谷,一行於六月三日離泰經港,七日返國。
這一次整一個月的海外之旅,我有充分的機緣親近這幾位大德,其中以源公長老最感親切,第一源公長老專弘淨土,與我的信仰淨土投緣;第二我曾聽過他的講經說法,印象深刻;第三我是他的戒弟子。尤其是對他的威儀、他的講演、他的謙虛,處處表現出一代高僧的風範,令我傾心恭敬!
五
自從源公所講金剛經在樹刊連載以後,海內外讀者反應最多,他們多認為雖曾看過許多金剛經的註解,仍然一知半解;唯有讀了源公所講「金剛經講錄」(註),才豁然了悟!希望早日出單行本,廣度群迷。這講錄是由一位僑僧淨觀法師憑錄音帶編寫下來的,觀師是廣化法師的弟子,他聽過源公的錄音帶,佩服得五體投地,因發心做這工作,他非常用心地來記錄編寫,從七十三年六月份三七九期開始連載至三八七期,不意好事多磨,觀師因患病擱筆,住院八個多月,動了三次手術,讀者紛紛函電交詢何以不見下文,幸佛陀加被觀師,病愈出院繼續編寫,續稿於三九八期又出現在讀者面前,一直連載至四一○期才登完,四一一期源公長老補寫了一篇序文,四一二期觀師也寫了一篇跋語,這才大功告成。但源公對佛經宣講要正式出書,非常謹慎,決定要親自再看一遍,以便刪去繁文,增補不足,但因白內障視力不濟,於是由其隨侍的徒孫宏玄師讀文,源公憑聽覺予以增刪,因此進度非常緩慢。我在今年從大陸探親歸來後即北上去三總醫院探視老人,他對我說,「彌陀經已經校正完畢,可以先交廠付印出版,金剛經則尚未完全校畢,又因病擱了下來,希望能在病愈後再行校正,如萬一緣盡要捨報時,只好交給居士全權處理了。」這話說了不到兩月,源公長老,終於世緣已盡,安詳西歸,彌陀經講錄幸好趕在源公長老荼毘讚頌會上,印好分送,只有金剛經的付印又停擺不動了。(下略)
(節自菩提樹月刊第四二七期「道源長老圓寂紀念特輯」編後記)
註:「金剛經講錄」終於在七十八年四月出版。
弟子范進村敬撰
「來!來!跟著我念佛!」這是道源長老二十年前灌錄「助念佛號」時的慈悲囑咐,長老已於七十七年農曆三月一日捨報往生,而長老的懇切開示以及慈祥莊嚴的音容,一如錄音機般的反覆迴轉,日夜不停地深印在信眾的心海中!
長老行誼已承諸多法師、大德,憶舊敘往,競相讚誦,何容贅加添足?學人有幸,忝列門牆歷有年所,始從聽經、受戒,進而側身法筵,十載提攜面命,竟爾遽失依怙,感懷悲愴,無能自己!苦思無報,謹就冰山一角,試為讚敘,藉表懷思,兼報師恩於萬一!
一、尊重傳統,不離現實
長老對於道場法物擺設、講經說法、佛事啟建,甚至行持威儀,一向尊重傳統兼顧現實。舉一例:長老近年所駐錫的中和淨宗蓮社,因係五樓公寓,住戶者眾,長老關照徒孫:二堂功課不可廢,但早課得酌予延後,免擾鄰居清夢!
二、持戒謹嚴,不錯因果
(一)長老曾面示稱:「我雖然是八十多歲的老人,但我畢竟是男的,所以女眾侍者必須是二人以上。」
(二)又示稱:「常住和住持個人的金錢必須劃分清楚。我以前當住持的時候,信眾供養我的錢,我都供養常住,或印經結緣。民國六十二年害了一場大病,幸虧曹永德居士發心代付,否則就很尷尬了。自從那次教訓以後,我每年生日或春節所收的紅包,一半供養常住,一半留作醫療費用。平常信眾供養,如果是伍佰元,我供養常住參佰元,自己留下貳佰元。」
(三)長老曾慈悲誡稱:「儘管若干個道場都是由同一系統設立,但其相互間絕對不可以有金錢或法物的流用情事。」
(四)中和淨宗蓮社每週六晚上共修會,例有四十分鐘法師開示時間,每當長老傳戒或養病,就命學人陪同念佛蓮友共同討論佛學。據悉,每次會後,長老必垂詢徒孫有關學人所用講義以及討論狀況。有一次學人曾引據元朝維則法師「淨土或問」與諸蓮友共同勉勵,不意越數日,參見長老時,竟被呵責:「范居士,你上週所講的那篇『淨土或問』不適合你去講,因為你還是居士之身,講這些容易犯口過。」按該篇中曾有:「不織而衣,不耕而食,僧房臥具,受用現成,你當勤修淨業,圖報信施之恩......」。字裏行間,語多嚴厲,依文宜說,易興毀謗,幸蒙長老慈悲呵責,罪有應得,沒有話說!
三、講經說法,俱承明師指導
長老是慈舟大師的大弟子,慈舟大師就是帶領了長老等十七位弟子創辦了靈嚴山的常年佛七。某年,長老因緣俱足,本已獲得大師首肯,應允下山宏法,就在拜辭大師的前數日,長老下樓梯時,過分急速,腳步聲重,大師認為有損比丘威儀,飭留一年,以示警戒。
長老在各佛學院擔任多年教職後,因欽仰圓瑛、印光大師之德風,放棄教職,先後充任兩位大師之侍者與護關,數易寒暑。據長老親口告稱:「我講經時,『消文、解義、探玄、舉證、勸修』之所以能井然有序,以及『開合』宣說之技巧與行止威儀等,盡得之於圓瑛法師之真傳。」君不見:長老升座前,拈香、舉步,背後掛珠穗子垂直不動,其穩重莊嚴,無不令聽經者肅然起敬!源公圓寂後,諸山長老同口讚嘆譽為說法第一,寧其無據?
長老私下曾對學人感嘆:「當年在大陸上講經時,沒有錄音下來,真是可惜;當時講經不須翻譯,可以暢所欲言,滔滔不絕。講到玄妙處,我幾乎可以用手把真如實相捧出來給大家看,有時候連我自己也給騙倒了:那來的靈感?居然能夠把那段經文的奧秘剖析得如此淋漓盡緻?可是到了臺灣,既要間斷以備翻譯,又怕講得太深沒法翻譯,還真難呢!」學人眾等,福薄如斯,該何懺悔?
四、福慧雙修,解行並重
長老稱:早年初入佛門,以為修慧重於修福,為此曾與慈舟大師略起爭論,大師示長老稱:「福可以攝慧,慧不可以攝福。」長老百思體驗,終於領悟贊同,遂恒持以告誡門人:學佛應是福慧雙修,解行並重!
長老在大陸上演講金剛經先後十餘次,對於第十七分以後,究係重複述說?抑或另有密意?始終存疑,既不敢啟問上師,又苦無註疏資以解答。迨民國四十幾年,長老在新竹講經,因查閱藏經需要,前往一同寺閱讀卍字續藏;無意間,閱及通理大師所著「金剛經新眼疏」篇首「通敘大意」後,盡釋懸疑,法喜充滿。長老依據通理大師註疏真髓,並融合數十年研究、持誦心得,遂將金剛經正宗分,按「信、解、修、證」析分為四大科:
自第二分至第八分——的示無住以生信
自第九分至第十六分——推闡無往以開解
自第十七分至第二十四分——深觀無住以進修
自第二十五分至第三十一分——究極無住以成證
眾生有幸,金剛經先後承通理大師、道源長老匠心點睛,信解既係有據,修證必也如一!
五、誓報佛恩,說法忘軀
長老曾立誓願:生活一日,宏法一天,直到講經座上往生而後已!
民國七十三年春,長老抱病前往嘉義香光寺講解大乘起信論,講逾過半,忽因喉嚨發炎,體力不支,無法續說,深憾不已!返北延醫治療後,越十日,因高雄佛教講堂先前約請,長老不計體虛,毅然南下講解七天阿彌陀經。
民國七十二年長老移錫中和淨宗蓮社,預知世緣將盡,計於住世期間,能在淨宗蓮社陸續講說遺教三經。七十五年四月中旬,講演四十二章經。上座前每須侍者扶持,問訊如儀(是時已不能跪拜),上座後卻是精神抖擻,如有佛助,目光炯炯,聲若宏鐘;所謂宿疾病痛,似已忘卻殆盡。設非弘法誓願,何能鏗鏘若此?十天圓滿,長老體力益衰,狀似風燭!長老曾說:「不瞞你說,講經那十天是硬撐下來的,每當下座,全身溼透,手腳虛軟,根本沒力氣去洗澡,只是換換衣衫而已。正因為那段時間,體力透支太多,這一星期以來,簡直是食無味,睡無眠!」聽來心酸悱惻,肝腸寸裂,祗覺淚湧聲啞,無復慰語!!
六、圓寂、傳供,盡是假中之假
長老往生前十五日,隨侍四十年,弘法度生不遺餘力的仁光法師早先一步往生去了。這段期間,學人秉諸法師遺澤,往來匍匐於八堵、三總道上。為敬仰仁光和尚尼,請示長老如何辦好傳供大典?長老重點提示之餘,關照稱:「范居士,你們儘可放手去做,辦得如法莊嚴,固然很好;辦得不好,也沒關係,因為那是假中之假!」學人乍聽之下,初以為是一番慰勉之詞;嗣經再三審思,始淺悟吾師之慈悲若是!我們的身體本就是四大五蘊假合,所謂蓍年百壽,原只是假合中的相續假而已。因此,所謂圓寂、傳供,豈不是假中之假?!與諸人人本具真如實性,何曾關聯幾許?
七、瑞相現前,決定上品上生
預知時至:農曆二月二十九日晚八時左右,長老預知時辰將到,關照徒孫徵詢黃大夫意見後,由信眾多人護衛急返海會寺,聚眾念佛。
神智清醒:返抵山門後,長老因便秘多時,屢囑如廁,亟思排出而後快。如廁時曾因坐位不正,長老以臺語呼稱:「歪!歪!」又一次,扶持信眾扶至廁所內仍佛號不斷,長老曾做手勢囑莫出聲。再者,助念時,信眾咸感服侍長老時間不多,悲感交集,哀傷之情,溢於佛號高亢,長老頻頻招手,示意聲調從低;如此這般,足見長老臨命終時一直神智清醒。
如入禪定:長老因多次如廁均無法排出後,坐椅片刻,以應徒眾啟問。長老頷首示意:沒有罣礙,一心求生西方後,囑扶床上右脅而臥;經示意移好姿勢之後,血壓、脈搏恢復正常,咳嗽、吐痰一應全免;隨眾念佛口勢,悠悠睡態安詳。
憶長老為紀念廣欽老和尚圓寂,曾在淨宗蓮社讚誦廣老必定往生西方時,開示稱:「所謂瑞相現前,應是一、預知時至。二、神智清醒。三、如入禪定三樣具足。」而今長老臨終瑞相具足,往生極樂,應勿置疑。
八、肉身不壞,風木興悲
長老往生後二十六小時,徒眾恭為靈體擦拭換衣時,全身柔軟,膚色如常。學人曾扶長老小腿曲入褲管,發覺長老關節、筋骨靈活如常人,設非敬謹親扶,殊難置信。
往生後四十二小時入殮(仍保持右脅姿勢),長老一如熟睡,毫無冰冷陰森感覺。
長老往生近滿六天,始將靈棺封閉。封閉前,長老遺容仍好,既無屍斑,更無異味,人們盡知,菜蔬果實放置六天,設不腐爛,亦必異味難聞;而長老靈體未經冰凍,六日完好,應是長老德行高超,肉身不壞使然!
長老生前六個月在淨宗蓮社佛學(問答)講座上,曾因信眾問及如何能使肉身不壞而解答稱:「只要能修到滅盡定的境界,就可以使肉身不壞。」長老二年前於閒談中曾向學人提及:慈航肉身菩薩啟缸前,徒眾半信半疑,不敢輕啟,並多爭執,嗣經長老等位大德參與主張,始敢啟缸而有肉身菩薩供眾膜拜云云。長老或因有此歷史教訓,遂於開示肉身不壞時,欲語還休,不願多所述說,怕眾啟問長老可否肉身不壞?也不願多所交待,萬一徒眾信心不夠,妄興誹謗或紛起爭論,均屬不妥。長老考慮週到,眾生福報欠缺!懺悔!懺悔!只有懺悔!
仁光法師週五往生,宏玄師原關照週末蓮社念佛暫停,但長老不以為然,指示念佛要緊,還是照常舉行。因此,農曆三月一日週末,明知長老往生在即,為秉遵長老遺訓,是晚勉在蓮社,陪同蓮友唸佛,迴向長老,九時會畢,電話詢知長老七時三十五分往生,一時嗚咽,只聽得電話傳來助念佛號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懷師片語,遍起日月之印,
仰天長嘆,徒興風木之悲!
施旺坤
老恩師源公上人已離我們遠去了,回想這些日子經常可以搭公車到三軍總醫院探視恩師,今後想再見恩師的色身已是不可能了,現在每天走出街頭,看到開往三總的車子,恩師慈悲的音容就浮現在眼前,而今後我到那裏去頂禮恩師呢?
憶於七十三年冬天,承臺中一位摯友之引介,聞北部有淨宗高僧上道下源老法師,當時慕師道高德崇,亟欲親謁慈容,七十四年春天第一次上海會寺,接待的法師告訴我師正在中和淨宗蓮社弘法,囑前往親近,並賜贈師之佛七開示錄「佛堂講話」,當日雖未能見師,但對海會寺清靜的寺院,蒼翠的山景留下深刻的印象,歸來後恭讀師之開示,如獲瓖寶,益增景仰之心,七十四年三月終有機會至蓮社頂禮皈依,皈依時師教導我們學佛要先發四宏誓願,當日參加皈依者甚多,我隨眾頂禮後即回,隔不久海會寺舉行法會,侍者帶我至客堂謁師,見恩師法相莊嚴坐在一張大籐椅上,正在合掌念佛,我頂禮一拜時,師說:「一拜就可以了。」當時我尚不懂佛門規矩,以為頂禮愈多愈恭敬,於是頂禮三拜出來,當我走至對面寺院之轉角處,突然聽到師大聲念佛的聲音,「南無阿彌陀佛......」師念六字洪名,音若洪鐘,響徹山谷,我一下被震攝住了停下腳步,但當時心裏想念佛那有這麼念的,聲音念的那麼大,難道不累?迄今始知那是恩師垂慈對我的開示;第二次單獨叩謁恩師是在一個週末的下午,我有些問題久存心中想請教師,當我進蓮社時,師適從寮房走出來,我向師頂禮後肅立一旁,師到大殿禮佛繞佛後正要回寮時,師似預知我有問題即問我說:「這位居士你貴姓啊!你有沒有什麼問題?」我答說有幾個問題想懇請師父開示,師說你跟我來,就帶我到他的臥房,要我坐在他的身邊,記得當日我請教一些念佛的體驗以及研教事與理無法融通的問題,師很誠懇很親切地一一予我解說,並說了很多勉勵的話,囑咐我要好好用功,當天回家,感念師的啟迪教誨,茅塞頓開,心中有說不出的法喜,以前以為師是大和尚,桃李滿天下,平日在講座上威儀十足,令人心存敬畏,未料私下親近竟如此的寬厚慈悲;後雖屢思再叩聆教誨,但以師年事已高體弱多病,盼師能多住世,故除有時週末前往恭聽開示外,亦未敢常去驚動,而近兩年來因曾整理過師的開示,侍者曾經轉報,故師開始對我已有印象,後來師在蓮社之週末開示改為「佛法問答」,我有若干問題準備請師開示,但因待答的問題尚多,就一直等待著,去年十二月初聞師法體違和,住進三總,我趕至病房原本略為瞻仰即出的,可是當侍者向他稟報我的姓名後,師說:「是施居士,你過來,你問我十幾個問題,還沒答覆你,其中有三個問題是不必公開答覆的,現在我告訴你!」當時我心裏毫無準備,很感動又很緊張,趕緊貼在師的身邊恭聆教益,當時師病的很重,他仰躺在病床上,張著嘴巴向著天花板向我解答問題,而我因問題已提出數月自己已模糊不清了,師在病中竟能一一的重述問題再予答覆,師之記憶驚人不得不令我深心佩服,當日師除了從「權」與「實」開示我一些持戒的問題外,尚訓勉我研究「賢首五教儀開蒙增註」要多讀幾遍即可瞭解,研究彌陀要解,一定要先閱寶靜大師之親聞記及圓瑛法師之要解講義,才容易得到法益,並勉勵我現在學佛不算晚,要繼續好好學,最後說你可以走了,我不能多說話,當我辭別不到兩日,師即病危進加護病房達一星期之久才脫險,恩師悲心無盡在病危之際仍不捨我苦惱凡夫,其愛人以法,待人以誠之恩德如是,每念師恩如海,不禁悲從中來,感激涕零!
我因宿業深重,聞法亦遲,雖皈依恩師已有數年,但如前述原因及因種種塵緣,未能多承訓教,惟師住院這段期間,因地緣關係反有更多的機會親近他老人家,師自住院後不久即拒飲食,每日僅進極少流質東西,故法軀十分羸弱,但師總慈悲的在關懷別人,每次中午我去時,師即問吃飽了沒有,若有出家師父去看他,師就說這裏沒有事,你們趕快回去用功去弘法吧!師在病中仍不忘弘法利生,剛住院的第一個週末仍要求要回蓮社講開示,農曆春節要求要回海會寺接眾,師住院期間除囑咐要快將「佛說阿彌陀經講錄」校對後請菩提樹雜誌早日付印外,並口述自題:「老僧今年八十一,大好太陽已落西,幸有些些餘暉在,不速弘法待何時。」之偈子列於書首,我協助校對時有若干疑義請示師時,師雖在病中仍神智清晰,對於書中內容瞭若指掌,凡有疑問均詳為解釋,經比對古德註解,師講錄中之若干解釋甚有超越古人之處,師曾說:「這部講錄是我的心得,是為接引初機而作的。」師示現著病苦,其苦痛若是我們年輕人一刻也不能忍受,而師面對著病苦卻心平氣和的承受著,且在病中從不曾重言喝斥別人,師莊嚴的面容,永遠流露著滿心田的慈悲,其行住坐臥之威儀風範仍不減平日,若無操履潛確的涵養功夫,何能如此安詳自在,師預知時至臨終前對今年年底海會寺主辦傳戒之事及其往生後骨灰之處理均早作交代安排,往生前數日即曾數次告弟子說:「我時候已到,我要走了。」師四月十五日深夜由徒眾隨侍返海會寺,四月十六日清晨曾示知徒眾已萬緣放下同意念佛求生極樂,往生前師正念分明,右吉祥臥,帶領徒眾一起念佛,諸根悅豫,神態安適,全日心跳血壓均正常,直至是日下午七點半許在念佛聲中安詳生西,至十八日恭送入殮時,容貌如生,全身柔軟,其生西瑞相即為其一生弘揚淨土法門之最後事實證明,亦作一助念往生之典範,以增學人修淨之信心,今師已捨棄娑婆而生極樂,就出世法而言,離苦得樂,自應為師喜,惟我等苦海眾生,從此喪失導師,失去明燈,苦海茫茫,頓失依怙,又不得不深恨業深障重,無福無慧,不能勸請恩師再住世恆轉法輪也。
以上所述是我拜謁恩師之因緣,師之一生行誼事跡,非我所能詳悉,惟近數年來,聽師講經及閱讀有關資料對師之行誼略有發現,謹恭述如下:
一、師生平主張學法應行解並重,求解應八宗並重,修行則必須一門深入歸淨土,因師認為重行而不重解是頑修,會孤陋寡聞;光解而不行是狂慧,毫無用處;兩者皆各有所偏,故主張修行應當行解並重。而欲求理解,當然要研究經論,研究經論則必須研究八宗的註解,例如我們是學淨土的,除研究好淨土經典外,若不研究天臺宗賢首宗的註疏,豈知華嚴法華是圓教經典亦復讚揚淨土,且八宗並重可避免教內諍論;至修行師的主張必須一門深入,師認為學法目的在了生死,而在末法修行非念佛莫能成就,故恩師曾自謙地說:「我的根機愚鈍,別宗的法門固然高妙,可是我修不來,因此纔決定學修淨土的,諸位的根機若與我差不多,對於各宗高妙的法門也是修不來,我則竭誠勸請依著平實的淨土宗一門深入吧!」師這段話實在值得我等根機陋劣者深思之。
二、師一生專弘淨土法門,他常開示念佛的方法,要觀眾生苦,發菩提心,要為度一切眾生了生死而念佛才能念出功夫來,他主張念佛不但要多念而且要精念,一句佛號在「事」念上要念到西方,在「理」念上要念到自心深處,必須每句念到自心,念到西方極樂世界去,纔能與佛念相應,只要老實一心念佛,不假方便當生即能開悟,若念到心開,十萬億佛土,屈伸臂頃即到,師曾在「淨土宗與佛教之世界化」一文中提示修行淨土法門的綱要:「觀眾生苦,發菩提心,信願念佛,生極樂國,見佛聞法,證無生忍,再回娑婆,廣度眾生,滿菩提願。」
三、師俱足智慧辯才,講經說法,法緣之勝,屢被讚為當代「說法第一」之耆宿,但師虛懷若谷,從不自讚亦不毀他,師之講經必按古制規矩分科判教,每有講座必作充分準備,他常說我不敢辜負眾生,且講經必依祖師註解闡發,不敢妄自發明,同一部經無論從大陸到臺灣已講演了幾十遍,每講一遍必重閱祖師註解不敢馬虎,師講經認真負責的態度足堪為學人效法的,師常言:「沒有天生的彌勒,自然的釋迦。」足見師說法之圓融無礙,生動精彩,是下過數十年的苦功並非憑空得來的,師在講經中數次向弟子開示說:「在這個末法時代,要親近個善知識是很不容易的,你們一定要相信我這個講經的法師,道源講經不能說好到究竟,但因為已經講了幾十年了,把經文義理消通總是可以的,希望各位要留心諦聽,不要錯過機會......」,師講經最大的本事,就是能以簡短淺顯的語辭,把經典深奧的義理闡發出來,且能應機施教,使聞法者莫不各得其益,歡喜無量。
四、師一生弘法之勤,為法為人之誠,其宛若佛菩薩的度眾情懷,是近代少有能及的,玆列舉幾則事實以作證明:
五十五年基隆十方大覺寺傳戒時,師任得戒和尚,戒期中師感冒高燒不退仍抱病講戒至圓滿。六十六年十二月初師因在外傳戒,回寺主持佛七後又為能仁佛學院學生上課,由於勞累不息致重病住院療養,月氐出院。翌年正月二十二日即又為學院開講「金剛經」。七十四年底高雄縣妙通寺傳戒,聘師任羯摩和尚,時師已八六高齡,且法體欠安,師為續佛慧命,慈度有情,乃不畏路遙顛簸,南下上山主法,並親自講戒,在家菩薩戒正授之日秉宣戒相之時,師撫尺云:「諸佛子諦聽,善生經云:在家菩薩,有六重戒,應受持,問諸戒子能持否?」因言速過急,中途頓斷,上悟下明長老體師法體違和願代言之,終未被接納,稍頓,師云:「吾今能往生大殿,而願去矣!」師如此為法忘軀,弘法利生之精神,使求戒諸弟子肅然起敬,頂禮感恩不已,師弘法悲願之深可用雪廬老居士的一首詩來讚歎:「未改心腸熱,全憐暗路人,但能光照遠,不惜自焚身。」
五、師一生以律淨雙修為自行化他之本,其自奉甚儉,梵行精嚴,精進修行。在大陸閉關時為剋期求證,曾打餓七念佛,七日不吃飯,精進用功,來臺後倡導結夏安居,講解律儀,力弘戒法,開近百年來敷演毘尼之弘範,為歷任全省各寺舉辦三壇大戒三師之次數最多者,師在戒期中力倡「持午」,民國四十四年師在觀音山凌雲禪寺傳戒時,時戒期已過大半,師發現受戒者大都不持午,即對戒弟子們開示說:「你們的身體,不能比我再弱,我就不吃晚飯。你們的忙碌,不能比你們大師父還忙,大師父不吃飯。你們的年紀,不能比書記律航再老,他已七十整歲,上早殿聽講戒,夜間還得抄日記,他亦持非時食戒不吃晚飯。居士中,許國柱居土持一食法,李炳南居士「持午」過甚精嚴。吾們僧尼,若不持非時食戒,將何以受居士頂禮恭敬乎?我從前打餓七念佛,七日不吃飯,也沒有餓死。你們持戒,常住已預備豆漿,為求淨戒大家須先守不非時食戒。......」師時任戒和尚以最懇切的心情,反覆告誡後,新戒全體大受感動,晚飯時,齋堂空空無一人,噫,佛法真不可思議也,師弘戒之感人亦不可思議!
師一生行誼,慧淺如我,能知能述者僅如滄海之一滴,師實是苦海慈筏,濁世明燈,自師示寂前後,各方長老法師,四眾弟子聞訊雲集海會堂上,或伸弔唁之忱,或訴哀慟之情,佛號晝夜無間,祈願蓮品增上,尤以五月十三日在圓山臨濟護國禪寺舉行追思讚頌會,各方前來參加追思者成千上萬,場面之莊嚴感人為教界所罕見,師生平弘教演律,誨人之深,於此可見也。吾障深福薄,學法亦晚,正欲好好親近恩師時,師已西歸安養,慈悲法語從此不可得聞,能不悲哉,仰荷師恩,愧無可報,今後惟有恪遵師訓,普勸有情共修淨業,同生極樂,以報法乳深恩,願師在常寂光中哀愍攝受,垂慈導引,冀他日能蒙佛接引,長侍座下,並祈師早日乘願再來,為茫茫苦海眾生續作慈航。
黃仁敬
道源長老於仁光法師往生後兩星期緊接著也往生了。正應著悟明長老所說的:「如果仁光法師走了,老法師很快地也會接著走。」當初我考慮了許久,才不得不把仁光法師的病情及最壞的實情稟告長老。而道源長老非常慈悲睿智與穩健,為仁光法師做了最好的安排,畢竟是三十六年的師徒之誼。長老自己願生極樂淨土並乘願再來,而長老也告訴仁光法師放下萬緣往生極樂淨土,將來現高僧相迴入娑婆渡眾生。
道源長老一生弘法利生,戒子、弟子滿天下,猶記得長老六十歲自題:「轉眼六十年,光陰都空過,自利尚不能,云何能利他,寄語青年人,莫效我蹉跎,努力修淨土,勤為他人說。」又八十歲生日自題:「人生七十古來稀,何況已經到八十,世壽長短隨緣了,弘法利生是吾職。」八十一歲題:「老僧今年八十一,大好太陽已落西,幸有些些餘暉在,不遠弘法待何時。」這是多麼慈悲又多麼謙和的風範。記得長老第一次手術後半年,在中和淨宗蓮社休養,我請仁光法師幫忙稟告長老,請求每月一次的星期六晚上念佛共修會時,利用十分鐘的時間答覆大眾的疑惑問題。當時我考慮到長老體力尚未完全恢復,不敢讓他太累。沒想到長老一口答應並且說最少三十分鐘來解答,盡量來除眾生疑惑,滿眾生願。這一生能讓我這麼感動與感激的,就是長老這麼的慈悲。長老主動訂名為「佛學問答開示」。總共七次。這也是長老最後為大眾所做的開示。用他那即將枯乾的油燈,盡力地再次照亮娑婆大地,來喚醒疑惑迷失的大眾。每次的佛學問答開示中,長老總是詳盡地答覆大眾的疑問,聲音宏亮夾雜著氣喘與咳嗽,而且滿臉是汗珠。大眾所問的問題由徒孫宏玄師附在長老的耳朵旁高聲念一遍,然後長老逐一詳盡解答,答覆的時間卻由三十分鐘延長為一個鐘頭。如此每每我們坐在臺下聆聽長老邁力地開示,看他老人家為法忘軀,慈悲渡眾,耗盡他最後一口氣。不禁讓我熱淚盈框而更加懺悔。為什麼前幾年自己懈怠沒能親近長老及仁光法師,而在長老體力最差時,才聆聽法音。長老每次開示答覆完,弟子們扶到寮房,換下的衣服,每件都濕透了。我曾跪請長老多保重,不要答覆那麼久的,可是長老就說:「大眾疑問那麼多,要找問題答覆的地方又不容易,我怎可捨棄他們!」長老講了七次以後因舊疾復發出血,再度住院治療。而住院期間我也大部份時間隨侍在側。做任何檢查治療,都詳盡地稟告長老以讓他老人家能安心治療。由於放射治療後大腸直腸黏膜嚴重潰瘍出血。每隔一段時日需輸血補充。此時大眾爭相前往捐血給長老,有些在家居士要求捐兩次甚至三次,令人敬佩與感動。十方大眾弟子無不希望長老能繼續住世以利宏法傳戒。但是從仁光法師往生後,長老就顯得厭離心切。於是請來悟明長老、淨心法師等交待海會寺三壇大戒事宜,再則把自己僅剩微薄的醫療存錢,全部提出,交待要印「佛說阿彌陀經講錄」及「金剛經講錄」,來與大眾結緣,而自己卻一心念佛準備隨緣往生。在病房中長老告訴我說:「我這盞燈,耗盡之時就要走了。」我說:「師公,現在海會寺及全國很多道場,大眾皆在拜藥師懺、梁皇寶懺,及地藏法會等,祈求師公您能繼續住世,傳戒宏法。」老法師以堅定的口氣對我說:「那祇是盡人事而已。」這正告訴我,緣盡時想走就走,來去自如,那麼自在灑脫。長老在往生前一天呼吸較急促,病情急轉直下,胸部Ⅹ光顯示右肺積水。本來我安排胸腔抽水手術及氣管切開術然後再送加護中心去加強醫護治療。可是想到氣管切開術後,會使講話更困難而且胸腔抽水術後恐又再患而需反覆抽吸,那麼將徒增痛苦而已。而且尿管又常堵住難過。長老說:「一切由黃大夫做主。」於是我向長老稟告:「師公,我們回海會寺去;我護送您回去,並沮繼續照顧您到往生。」長老一口答應。就這樣,我和幾位徒孫及信眾,於當晚十時半護送長老回海會寺。行前還打電話稟告悟明長老,也徵得悟明長老的同意。到了海會寺山腳下,幾位徒眾抬著長老緩緩上山。此時內心的沉痛是難以形容,以前長老住醫院回海會寺也是這樣一步步抬著,然而此刻心境卻截然不同。想到仁光法師兩星期前才往生,而此刻長老又即將往生。大眾將不知如何承擔這一連串的惡耗。同時我也不知要如何向剛往生的仁光法師交待。仁光法師往生當天我尚含淚對著她老人家說一定盡力照顧道源長老,以利傳戒圓滿,然而現在卻是這樣的結局。護送道源長老回到海會寺後,我在仁光法師靈堂跪拜良久,為自己沒辦法盡力照顧長老求懺悔。道源長老回到寮房,內心相當平靜祥和,我稟告長老說:「師公您的病在醫療上已是走到最盡頭了。現在我們應不要對娑婆世界存有任何留戀之心。」長老很穩健地說:「是的!」真是有修行就是有修行。在醫院裏,我照顧過無數個病人。大部份在臨終前總會恐怖顛倒,有些甚至醫師查房一開門就開始恐怖,諸般地獄相現前,更是無法承受醫師的最後宣佈。而此刻長老處之泰然,是多麼甚難稀有。其後我扶著長老如廁四次,至凌晨兩點鐘,我再問長老:「師公您是否還有放不下?」長老用手揮並說:「沒有!」再問:「是否尚有罣礙?」長老又答:「沒有!」再問:「師公是否要交待什麼事?」長老又答:「不必了!」再問:「師公我們大家一起唸佛,送師公往生極樂世界,將來有緣,請師公再回娑婆來渡眾生。」長老點點頭並說:「好!」於是我幫長老擦洗身體,換上了衣袍,扶著長老,按他的習慣右脅而臥並和著大眾唸佛的聲音入定。凌晨四點,我看長老全身不動即檢視瞳孔,見其固定不動,呼吸、心跳、血壓維持正常,想必是入定了。那麼安祥就像平常在病房裏入眠一般。這種情形一直延續到天亮甚至晚上七點鐘。也讓諸山長老及十方弟子和大眾能發心參與念佛助念。長老這時的呼吸頻率與大眾念佛的節奏吻合。七點以後呼吸逐漸改變,心跳也漸漸減慢。此時大眾念佛的心更為懇切而專精,彷彿要將念佛的音聲隨伴長老一起,往生極樂世界。這種懇切精勤淨護之心是我平生僅見。若非長老平日修行的功夫及慈悲渡化十方大眾的因緣是無以致之。七時十五分許在大眾精進念佛中安詳生西。記得在醫院服侍長老時,同個病房的其他病人,每天看我進出長老房間,親自照顧長老,就問長老說:「老法師是不是晚年才出家?這位醫師是不是您的兒子,才這樣盡心盡力照顧老法師呢?」長老告訴他們說:「黃大夫是我皈依弟子,比兒子還要親近,法眷的力量勝於家眷,是不可思議的。」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是最好的註解了。農曆三月三日下午舉行大殮之時,長老仍栩栩如生,全身柔軟,臉色尚為紅潤,生西瑞相已非常明顯了。海會寺常住決定供大眾瞻仰遺容五天。看長老吉祥臥於涅槃堂,聽莊嚴的佛號聲,聞濃郁的檀香味,使大眾皆能興起念佛念法念僧之心。而長老一生宏揚淨土法門,臨終前正念分明。無有恐怖遠離顛倒,且心無罣礙,一心念佛往生、並答應大眾乘願再來。這是何等慈悲!農曆三月二十八日舉行傳供及荼毘大典,白聖長老特別指示要莊嚴隆重辦理。但為了方便大眾參加,常住開會決定,並承蒙明田長老的同意,特於清晨六點於海會寺舉行告別儀式後,即移靈臺北臨濟寺舉行傳供大典。諸山長老及海內外大眾萬餘人均前來參加,追思這一代高僧。靈堂滿佈輓聯,最中央為「滿菩提願」。長老這一生宏法利生,渡化眾生無數。猶記八十六歲高齡開講八大人覺經時,說到發大乘心普濟於一切,願代眾生受無量苦,令諸眾生畢竟大樂。見長老年紀大,眼睛看不清楚,汗流夾背,氣喘咳嗽,而硬撐著講經說法,代眾生受苦。長老說:「如果眾生聽聞深獲法益,脫離生死苦,而他的苦,相對地祇是小苦而已,何樂而不為。」可知長老之菩提心,大慈大悲心是如此令人敬仰的。長老慈悲,念念為眾生,雖已往生但其心念眾生、且不離眾生,還要渡化眾生,這豈不是究竟圓滿的菩提道嗎?下午一點靈車由發心的諸山長老弟子及居士大德護送,往中壢火葬場舉行茶毘儀式,在高速公路上綿延兩公里的路程緩緩開動,攏長的車隊,顯示出對長老依依不捨的恭敬心,此種甚難且罕見之場面,十分感人,而我是一路開車而心裏卻是熱淚滿膛。是感謝長老讓大眾有緣護送的佛事,也感謝大眾發心護持。三點正悟明長老率領大眾舉行荼毘儀式。莊嚴道場中,悟明長老為長老舉火荼毘法語:「為法為人之典型,作育僧才利群生,六十餘年如一日,闡揚妙法宏淨土,不著人我眾生相,四大假合幻化身,舉起三昧微妙火,色生一如現本真,燒!」隨後大眾一直念佛不斷,而我內心之悲痛難以抑止。長老真的走了嗎?長老常說:「不落入空,也不著有,唯有空中妙有之中道第一義諦。」而我所悲痛的就是慚愧自己未能早日親近長老及仁光法師,多聆聽教導及諄諄訓誨,多多發心學佛,荼毘後長老留下了數以千計的舍利子,光耀奪目,晶瑩剔透,有金黃色,銀白色,有琥珀色,有瑪瑙色,青色,綠色,紅褐色等,這正代表著長老的悲願,留下舍利子以激發眾生,趨向成佛之道而努力的典範。遵照長老生前之靈骨及舍利子供奉於海會寺之海會塔的第六層。名山名剎此後有幸,能陪伴兩位長老法師,當是青山常在,法輪常轉。兩位長老法師已相繼往生了,讓人感到萬分地傷痛與無奈。這三年以來我有幸服侍兩位長老法師,從他們日常生活以及承受重病煎熬的日子裏,所見、所聞的印象又是那麼深刻。而他們二位所留下法音與典範卻常住於我心,讓人永遠難以忘懷。就像兩尊佛菩薩一樣,正教著我去體會四大苦空、生滅變異、虛偽無主的道理,使我知道應該去學習,在這幻化無常的生命裏,如何去了脫生死之大苦,並在這娑婆五濁之惡世裏,去勤修佛法,以保持正念。以師志為己志,努力鞭策自己,以期效法兩位長老法師的風範。如此才能報答兩位老法師法恩於萬一,也才不負十方諸眾所給予兩位長者法師的護持。阿彌陀佛!
謝仁泓
民國六十一年五月間,初夏季節,入晚,澄澈夜空,明星朗照,氣爽宜人。時,臺北市有多處弘法道場,陸續講經,位於牯嶺街與重慶南路之間的巷道裏,矗立著一幢新建的四樓公寓,它的主人是一位發菩提心的大菩薩——曹居士,特將四樓全部闢為弘法道場。
「志蓮精舍」——為此一道場,具備了吸引力,道侶們志向所趨,唯一的目標——極樂蓮邦,這大概就是曹居士發大乘菩薩心的美意!
曹居士的殊勝因緣成熟,一切條件具備,虔誠禮請基隆八堵海會寺長老上道下源上人蒞止駐舍,為廣大信眾開壇演示「往生論」。
上人為方便大眾,更特請仁光法師譯成臺語,使能圓融通達,普利群根,果令道場內外人天讚歎、法喜充滿。
余雖障重,與佛有緣,每晚陪同二、三友人從新店前往,依止上人座下,聽聞佛法,每當心開意解,真乃醍醐灌頂,顯露心光,更至聲淚俱下,不能自己。
講經預定期限,已不復記憶,然當我聽經至第六日,翌日為星期天,預訂參拜松山寺,當夜卻得一奇夢:醒後特予紀錄。追憶前緣,迄今已十有六年矣。
玆摘錄夢境,亦足以作為學佛人「信、解、行、證」的修持上,稍有所助益耳。
當時,我的記載是:「民國六十一年五月二十八日,恭聆道源長老宣講「往生論」後六日,亦為晉謁松山寺前夕,夢與林晉山君在熊先生府邸,觀賞庭中花卉,中有一株盆景,說是 觀音大士顯示的瑞兆聖花,是從山中採得,名「玉雪」,晶瑩透澈,雪白如玉,呈不規則塊狀水晶體,屬蔓藤科,枝葉扶疏,青翠欲滴,即占七絕一韻:
「滿庭卉草有奇葩,信是西方七寶花,
大士慈悲垂教化,眾生不渡不回槎!」
如此的夢中感應,得未曾有,若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心理現象視之,真乃罪過。
上人講經圓滿之日,在家二眾滿心歡喜,列隊長跪在佛前皈依,當蒙 上人親賜法號——仁泓,恭聆開示後,各自賦歸,閱一年,曾赴海會寺禮佛供養一次,爾後,雖曾多次偶有親近 上人機會,但不復記憶是在何種場合,追憶前緣,如今已成憾事,懺悔不已,無以補贖!
上人西歸,未克賁臨頂禮,業障深重,逆緣牽纏,師恩未報,罪愆莫贖!今祗在佛前默禱: 上人蓮生上品,頓越三界,即成佛道乘願再來,淨化娑婆,渡脫眾生,亦為了卻頑徒仁泓息滅罪業之心願,特以拙文記述皈依因緣,用作追思 上人慈悲渡眾之盛德耳,南無阿彌陀佛。
杜行和
當代高僧上道下源老和尚於民國七十七年國曆四月十六日下午七時卅分,在基隆海會寺,大眾念佛聲中安然圓寂,噩訊傳出教界震動,傷耆德之西逝,悲法眼之入滅。傳受三壇大戒之願未滿而化緣已盡,四眾弟子情何以堪。長老行狀,非凡夫所能識,傳記、行持自有嗣法門人撰述,非末學所能為,菩提樹雜誌發行人朱公斐大德,發菩提心,為人天道眼,出刊專集,紀念當代高僧,利益後學,功德無量,末學才疏學淺,雖有緣親近,終因業障深重,懈怠散亂不得利益當面錯過。中夜思惟愧對恩師,故常飲泣。為報恩師於萬一,有利於後學,不惶淺陋,將所見聞筆之於文曰「凡夫見聞」。
一、學佛因緣
民國六十二年秋,家中書架上有上白下聖長老所講「佛遺教經」一冊,此書不知何所從來。經翻閱後頓覺條理分明愛不釋手,一個晚上讀完,第二天又讀,更覺義理微妙,自此經常翻閱,越讀越有味,越看越愛看。此時不知那裏有佛經,也不知到那裏去找。某週日至善導寺,正在念佛,見到法師和居士的衣服即起歡喜心。旋即法會結束,有一女眾見我是生客,即與我攀談,送我一本印光大師的文鈔精華,文字之優美,義理之精湛前所未見。從此看到了太虛圖書館,佛經流通處,你說奇怪不奇怪呢?經曰:「佛光普照,不照覆盆」這個盆子翻轉過來了。
二、皈依三寶
民國六十五年在臺北市木柵區溝子口法藏蓮社,歸依上廣下化法師。見到這位跛足僧即起歡喜心。該蓮社每月念佛一次,上午九時開始念佛、放生、法師開示。那時唱念禮拜全不會,我的任務是把買來放生的魚類放生到景美溪放生,在法藏蓮社認識曹太太金惠芳女士,是志蓮精舍的主人,上道下源長老在志蓮精舍講經多次,末學只聽一個晚上的金剛經。那時還是覆盆,不受佛光。曹永德和金惠芳夫婦不但護法不遺餘力,化導人學佛亦不遺餘力,仁光法師每月第一個星期六到志蓮精會主持念佛、開示。末學全家四個子女都能歸依上道下源長老,全是曹太太的引導。
三、受菩薩戒
人生七十古來稀 何況已經到八十
世壽長短隨緣了 弘法利生是吾職
——戒和尚道源長老(以下稱戒和尚)八十自題。
十普寺上白下聖題「崇德永壽」,「祝道源老法師八十大壽誌慶」文中,寫出自民國十九年至卅七年之間的事蹟,白老在文中說:「道老今年八十大壽(按民國六十八年),關於他平生的歷史,自有他門下弟子為他撰寫,用不著我操心,我只想從我認識他後的一些點滴寫出幾種作為紀念。」啊!這幾種點滴已成為最珍貴的第一手的歷史資科。如任教佛學院、洪山寶通寺閉關、打餓七(只聽說弘一大師打過餓七——弘一大師傳中見有描述打餓七的情形),具見白老祝壽文,玆不贅述。白老與戒和尚惺惺相惜,心志相投,感人至深。末學在海會寺受戒時每一戒子都發一冊,末學的一本保存在書櫥裏。讚頌式時,白老又說了一段往事:「閉關期間他謝絕見客,連太虛大師也不例外。太虛大師至關房看他,他不見客,太虛大師留下兩塊錢由我轉給他。那時關房清苦得天天吃冬瓜佐餐,得了兩塊錢買麵粉吃,他是河南人會包餃子,包餃子也沒有菜還是冬瓜。現在出家人講享受,怎成道業,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白老與戒和尚閉關(晚一年),祝壽文:「道老三年閉關圓滿,到我關房門口告假,我們對拜下去眼淚盈眶,不曾講出一句,道老哭著走出去,我在關中也整整哭了一天」啊!何其感人,此情此境您能不同聲一哭嗎?
民國六十八年農曆九月廿七日下午下著霏霏細雨,戒子、信徒、法師把海會寺的大殿(不大)、地藏殿、觀音殿、講堂塞的滿滿地,末學報到後負責登記的師父說:「睡覺的位置已滿,靈塔可以睡,你敢不敢到靈塔睡?」「好」,同住的有兩位同戒,一位是張居士,一位是吳居士。第二天二人只說沒睡好;第三天早上更駭怕,聽門也響,窗也響,有人走動,敲打。午間休息時二人到水果店買些水果來拜,才算安心了。末學默念大悲咒,一覺到打板,什麼沒聽到也沒看見。
得戒和尚上道下源,羯磨阿闍黎上悟下明,教授阿闍黎上晴下虛,開堂和尚上戒下德,農曆九月廿八日開堂,十月初四日戒期圓滿,十月初五日是戒和尚八十壽誕。
「在家二眾同戒錄」序曰:「佛說三無漏學:曰戒、曰定、曰慧,而戒為三學之基,定慧之本,其重要可知矣,夫戒者有聲聞戒、有菩薩戒,聲聞戒者,四眾弟子須分別受,所謂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也。菩薩戒者,可以統通授受,所謂菩薩比丘、菩薩比丘尼、菩薩優婆塞、菩薩優婆夷也。古時皆依梵網經傳授菩薩戒,而梵網戒中有出家菩薩受持者、有在家菩薩受持者,出家菩薩中,又有戒師受持者、戒弟子受持者,非善通戒律者,甚難分別了知也。自明末清初,寶華山見月律師,訂定傳戒正範、出家二眾,則依梵網經傳授;在家二眾,則依優婆塞戒經傳授,是故今日傳授在家菩薩戒者,皆依優婆塞戒經也。」這一段話說明了三無漏學的重要;聲聞戒,四眾弟子分別授受;菩薩戒,可以統通授受。古時依梵網經傳授菩薩戒,今日傳授菩薩戒,是依明末清初,寶華山見月律師,訂定傳戒正範,出家二眾依梵網經傳授,十重四十八輕戒,在家二眾,則依優婆塞戒經傳授,六重二十八輕戒。
戒和尚堪稱三藏法師,經論二藏在家可以閱讀,戒密二部,在家不可以閱讀,又密部須上師傳,不可自學。本師釋迦佛有大智慧,知道眾生分別心重,見人行為不合戒律即起憍慢而自增罪過。戒和尚在淨宗蓮社解答菩薩戒可不可以吃肉的問題時,說的很詳盡:「(一)在家菩薩戒本(即席中依優婆塞戒經),沒有不吃肉這一條。(二)不吃肉這一條在那裏呢?在梵網經。梵網經說:『一切肉不得食』。吃肉的罪過很大『斷佛種子』」,在涅槃經裏也說到不吃肉的問題。戒和尚講五乘佛教時,勸在家人受三歸五戒,先保住人天果,不墮三惡道。佛道路遠,自初住位,成佛要三大阿僧祇劫,淨土法門,念佛往生一生成佛,故曰圓頓圓超法門。
四、親近戒和尚
戒和尚在中和南山路淨宗蓮社靜養,於此講普門品、彌陀經、八大人覺經、四十二章經。仁光法師講地藏經。臺北一心圓有聲出版公司發心流通法音,廣被眾生,出版錄音帶,戒和尚講經不用講稿,從心流出。「佛法大海水,流入阿難心」。啟教阿難尊者,將世尊四十九年所說法匯集心中,於結集經藏時誦出,凡夫如何能讚一詞。「佛法大海水,流出戒和尚心」末學亦不能讚一詞。戒和尚開示、說法、講經,上仁下光大法師臺語翻譯,近四十年。所講經律論,大小部頭有二十八種之多。其中親聆法音者僅普門品、阿彌陀經、八大人覺經、四十二章經、佛學問答(即將出版),人以為都能聽國語,不必臺語翻譯,戒和尚不以為然。三峽淨業林法會、韋陀菩薩、伽藍菩薩開光、林務會議,禮請戒和尚開光、開示。林長范居士以為不用臺語翻譯,戒和尚不悅曰:「有沒有臺灣人?」「有」,『有臺灣人就要臺語翻譯不可捨棄任何一個眾生」;不遺一眾生的心懷由此可見。八十一歲自題偈語:「老僧今年八十一,大好太陽已落西,幸有些些餘暉在,不速宏法待何時。」。年老、多病,悲心如是。
五、海會寺
戒和尚是海會寺的開山祖師,一切規矩全依歷代祖師,諸如早晚課、念佛七、佛菩薩聖誕等各種法會,要求如法毫釐不苟。海會寺是淨土道場,每年十二月十一起七,十七日圓滿。念佛七成為常規,不必通知。七十五年念佛七開示:「現今念佛七,各寺廟都採用靈巖山念誦儀規,我參加靈巖山念佛七至十年之久,沒有人比我再熟的。念佛打七的全是出家人,沒有在家人,出家人都有靜坐的工夫,在家眾多半中年學佛,坐下就腿痛,什麼妙法也不能聽、不能修,海會寺為適應大眾根基而定規矩。」
海會寺的師父們,在戒和尚的嚴格熏陶感召下,都能精進,每年正月初一至初五拜千佛也是常規,末學自民國七十年,每年都拜五天。拜佛比拜年有天壤之別,您說是嗎?
海會寺今年十月開始傳三壇大戒,這機緣應把握住,不要失掉,學佛的人都知道受戒的重要,也知道受戒的利益。有些人學佛多年,就是不肯受戒。以為受戒不能持,會有罪過,不受戒也有罪過,釋迦如來知道眾生不能清淨,所以定的有五戒滿分、多分、少分的層次。不能受滿分,先受不邪淫、不飲酒該可以吧?勸請諸位大德,不要以戒障礙學佛,釋迦佛慈悲,知道你是誰,他不會過分要求你,也不會過分懲罰你,他是庇佑你,引導你,成就你,直到成佛。記住!他永遠不捨棄你。
六、莫測高深
源公上人荼毘當日,有一嗣法門人說一公案:「一法子問源公:『如何得念佛三昧?』答曰:『念佛三年再來問我。』此法子精進念佛三年。此法子又去問上廣下欽老和尚:『如何得念佛三昧?』廣老亦以同樣教法:『念佛三年再來問我。』大德長老觀機逗教,成就學人,如出一轍。末學親近源公上人近十年,不得利益者,蓋因根機淺薄,業障深重也。』此公案可以得一消息:念佛、念佛。
七、慧之妙用
今之學人多以神通擇師。戒和尚多次開示:「神通是因戒得定,因定發慧的妙用顯現」。顯神通,佛所不許,使用的時機是降服外道。如迦葉摩騰與竺法蘭——降服道教。目犍蓮尊者神通第一死於外道暗算。長眉尊者——賓頭羅波羅墮,曾在白衣前炫耀,佛陀呵斥。神通不是絕對不用,是方便教化,不是究竟法。
八、善知識難遇
戒和尚圓寂,是佛教界的莫大損失。前年正月初一至海會寺拜千佛,休息時間,聽戒和尚開示:「出家法師要親近老法師,我(戒和尚自稱)親近慈舟大師十五年。慧遠大師親近道安法師二十五年,不離開。後因時局變亂,道安法師遣散徒眾,各自尋安身處所,慧遠大師後為淨土宗初祖,今之青年法師,不親近老法師,易起狂慧(定慧不均等),自誤、誤人」。「善知識者能淨諸障,能滅諸罪,能除諸難,能止諸惡,能破無明長夜黑暗,能壞諸見堅固牢獄;能出生死城,能捨世俗家,能截諸魔網,能拔眾苦箭,能離無智險難處,能出邪見大曠野,能度諸有流,能離諸邪道,能示菩提路,能教菩薩法,能令安住菩薩行,能令趣向一切智,能淨智慧眼,能長菩提心,能生大悲,能演妙行,能說波羅密,能擯惡知識,能令住諸地、能令獲諸忍、能令修習一切善根,能令成辦一切道具......」(錄自華嚴經)
九、眾生福薄
源公上人圓寂,人天眼滅,四眾失怙,後之學人,應依其為法、為人之精神,為佛教貢獻心力。縱觀佛界大德長老,如廣老、李炳南老居士、煮雲長老,相繼圓寂。佛陀開出淨土法門利益末法眾生,往生淨土一生成佛。大德長老都是遵佛陀教誨念佛往生,我輩凡夫應即放下一切、單提一念,念念相繼,念佛、念佛、念阿彌陀佛!
大榮
如蒼松野鶴般身形,似青天白雲的行相,常僕僕於弘化途中,卻沒有半點自豪相。
說空說有皆入理,有行有證真工夫,為度吾等愚頑輩,常作通俗圓融說。
佛堂講話具婆心,金經釋義簡又明,不是空有融貫者,焉能臻此圓滿境。
八一老僧臨戒壇,步履艱困心喜歡,戒子前撐後擁扶,爭受時機種福緣。
法本印字多差誤,老僧法眼鑒分明,經師親口宣讀後,戒子領會法義明。
壽高眼矇耳重聽(1),如來法相心內明,說法理顯音宏亮,答問語簡意思明。
法筵直開臨終前(2),度眾心志猶未盡,願師參覲彌陀後,速速再回娑婆界。
註(1):民國六十九年中和圓通寺傳戒,長老任得戒師,顯明法師任羯摩師,真華法師任教授師。時長老壽高八十一,步履艱難,耳重聽,視力嚴重減退;但他說話鏗鏘有力,讀戒壇所用的法本,不但一字不漏,即法本上的許多錯字,他老人家都能一一隨口念(改)正過來。
註(2):臺島最近兩年逝世之緇素二大師,一是九十六歲辭世之李炳南長者,一是八十九歲最近往生之上道下源長老,其法筵都是在臨終之前,未言停止的,真是悲心度世的菩薩行者啊!
悟明
發願來東土 廣度一切眾
世緣功德滿 放下即往生
恭維
海會堂上開山第一代道源能信長老,四十年前在大陸北方住持多處道場,講經說法,度眾無量,來臺不久,建立海會淨土道場,發願宏揚淨土,興學培育僧青棟樑,宏範戒法數十餘年,教化各界人士,皈敬三寶,世緣已盡撤手西歸,復本心源,回歸蓮邦。是日恭請悟明封棺,誦經說法,作麼生道呢?
偈曰
提得起來放得下 自他兩利是菩薩
今日撤手歸極樂 乘願再來演妙法
封——
白聖
一靈真性無起滅 隨緣示現有生死
菩薩行化增萬行 道果證入涅槃城
茲有中華民國台灣省基隆市海會寺開山道源老和尚,原籍河南,披剃周口,受具足戒於湖北歸元寺,嘗參學於大江南北,住佛學院精研教義,閉淨土關,剋期勤修,經過淡薄,嚐遍清苦,集數十年歲月,奠定弘法基礎,入世行化,普利眾生,而且一生抱負,悲智彌深,願力無窮,豈奈四大幻軀,不能為其利用,又師住世因緣亦將完成,故爾先行離卻此軀,更換報身,進修六度萬行,圓滿無上正覺之道也,雖然如是,即今起龕一句又作麼生道呢?
偈曰
這具皮囊既脫去 換個四大受用身
暫息諸緣入真際 再來宏法度眾生
起!
為法為人之典型 作育僧才利群生
六十餘年如一日 演揚妙法宏淨土
恭維 道源長老,一生弘法利生,度眾無量!提得起來放得下,復本心源回老家,是日舉行荼毘說法一句,作麼生道?偈曰:
不著人我眾生相 四大假合幻化身
舉起三昧微妙火 色心一如現本真
燒!
伏以
法性真常,本不生亦不滅;萬象齊興,自有去而有來。是以本師文佛,成佛於塵點劫前;願心廣大,示現於娑婆國中,說法無量,度生無盡。盡大地,皆捨生命處;無緣者,亦作開導師。是則諸佛如來,雖證涅槃而不住;即度眾生而無相。 恭維
傳淨土宗海會堂上第一代住持圓寂比丘上道下源信公老和尚,卓錫大陸,宗風大振於北方;寶島興剎,法化輝煌於道山。立僧學,施教育,諄諄善誘,慈和接引;建叢林,安僧侶,守持戒範,培養品格。講席遍國內,遠及海外各地;趨前皈依者,數逾千千萬。能文章,善作述,留下不朽立言;口詞利,善辯說,聽者心儀悅服。由於夙生多修行,感得現生多福壽。享壽過佛有十載,示現幻疾之相;道業圓成於千秋,永傳芳芬之風。本寺弟子及諸善信人士,謹擇於民國七十七年農曆三月廿八日上午九時,虔修清蔬香積之妙供,懇乞
慈悲攝受之!伏願
常寂光中,慈祥安住;大圓鏡裏,澈照塵寰。雖呈不滅之滅,復興無生而生。善緣廣結以無盡,眾生廣度於未來。緇素叨庇,德風廣被人間;法雨普施,萬類得以同洽。國家固百世昌盛之丕基,世界奠千秋和平之大業!謹疏微忱,恭祈
慧照
中華民國七十七年農曆三月廿八日 弟子眾等率諸善信人士百拜謹疏
維
中華民國七十七年五月十三日主祭者中國佛教會理事長悟明暨全體理監事誠以花果素饈之儀致祭於本會前理事長基隆海會寺開山長老道源老和尚靈前而言曰:
巍巍道公 臨濟正宗 弘揚淨土 解行並重
普渡眾生 慈悲由衷 壽登耋耄 道高德崇
幼具夙慧 壯極圓融 商水剃度 受戒名叢
求法務實 參學賢戎 慈舟垂青 太虛獨隆
研教窮理 閉關寶通 嚴持淨戒 修行關中
弘法四方 謙德和容 擇善固執 度量寬洪
餛瀛有福 得降斯翁 殷殷善誘 點石治聾
講戒演律 品重誠忠 續佛慧命 演教弘宗
莘莘學子 咸沐春風 領導我教 上下交融
豐功偉業 德不居功 聲譽遠播 海外歌頌
彌陀接引 彌勒龕空 安祥示寂 德範永崇
尚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