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炳南老居士與台灣佛教
于凌波居士等著
「李炳南居士紀念文教基金會」成立的宗旨,在於繼承雪廬老人遺志,發揚老人弘法利生的精神,弘揚儒佛文化,協助政府推行社會教育。因此,我們設置了雪廬紀念講堂,除定期舉辦佛教文化講座外,並在講堂中附設印經功德會,編印通俗性佛教叢書,印贈初入佛門的同修,及社會上不了解佛教的人士,使他們正確的認識佛教,由起信而理解,由理解而實踐,進而解脫煩惱,獲得身心自在。
近年來社會上思想混亂,邪說充斥,五花八門的新教派,像雨後春筍似的冒出來,說通靈,說神通,說靈魂出竅,說世界末日,使好神奇者趨之若騖,也使想以宗教安身立命的人士眼花撩亂,無所適從。
雪廬講堂印經功德會,是以弘揚佛陀正法的理念,來選印經書。凡是涉及外道邪說,附佛法外道謬論,以及荒誕不經的迷信書籍,一概在摒棄之列。我們印經會同仁,是以負責認真的態度,介紹佛陀思想,佛教文化,佛法修持的方法;我們印出的書籍,必可代表佛法聖潔與純正的一面。
雪廬講堂印經功德會草創伊始,根基未固,尚賴我佛們同修、社會各界,予以扶植與支持是幸。
于凌波 八十四年八月於雪廬紀念講堂
于凌波
李炳南,名艷,字炳南,號雪廬,法號德明,別署雪廬、雪叟。山東濟南人,清光緒十六(一八九○)年庚寅臘月七日生。父壽村公,世居濟南城內券門巷,好善樂施,教有義方。
雪廬自幼聰穎好學,諸經子史,循次讀誦,善詩,能奏笛,好劍術,兼治岐黃之術,無不精妙。
民國紀元初,雪廬二十三歲,與濟南學界組織「通俗教育會」,擔任會長。五年,更名為「通俗教育研究會」,設講座於西門月洞,又時往各集鎮遊行演講,編印通俗歌曲以改善風俗,為省政當局獎譽有加。
民國九年,出任莒縣典獄長,目擊監房湫隘,垂憫囚徒,謀有以改善,紆折五年,卒得重建監舍,設施完善,炳煥寬敞。同時又倡德化重於刑齊,加強獄中教化,俾囚人知非向善。
時,南昌孝廉梅擷芸光羲,任山東高等檢察廳長。擷芸為祇洹精舍楊仁山老居士入室弟子,專治法相唯識之學,於濟南大明湖畔設佛學講座,講授唯識,雪廬每講必與,深受讚賞。
民國十六年北伐期間,兵臨莒城,縣知事棄城走,城內秩序混亂,雪廬率警兵維持秩序,安定人心。十七年,悍匪劉桂堂部犯莒城,縣長北去,雪廬聯合機關及邑中士紳,組織臨時縣政委員會,搶救災民,守城待援軍。民國十九年,閻馮反蔣之中原大戰,莒城被圍,日遭炮擊,民食殆盡,人命不保。雪廬在城中,偶閱及豐子愷《護生畫集》,深感弭兵之本乃在戒殺護生,遂為蒼生立誓,是難不死,決定終身茹素,未幾莒城解圍,乃實踐誓言,自此不復肉食。
是時,印光法師駐錫蘇州,創辦弘化社、印贈佛書,遠地但付郵資即寄,雪廬函索,獲寄贈《學佛淺說》、《佛法導論》等小冊,讀之歡喜,心儀印光法師,而路遙無由皈依。越數年,遇一居士係印光法師弟子,雪廬說明夙願,居士允為函介。以此因緣,通信皈依於印光法師。又三年,專誠到蘇州報國寺謁印光法師,師在關中接見,勉勵有加。師在關中接叩見者,例語十數分鐘,而雪廬竟蒙開示終日。
民國二十三年,莒縣重修縣志,總纂為莊太史心如,分纂及預其事者均邑之鴻儒,雪廬由獄政轉任分纂,其中古蹟、軍事、司法、金石四類,皆由雪廬負責纂修。三年事竣,因莊太史之推薦,應聘入大成至聖先師奉祀官府任祕書,旋晉任主任祕書。
二十六年,蘆溝橋事變,中日戰爭爆發,華北相繼淪陷,國民政府遷重慶,雪廬亦隨奉祀官孔德成入川。在重慶時,一日路過長安寺,聞太虛大師卓鍚寺內,雪廬早年讀《海潮音雜誌》,久慕大師德風,今得是緣,即求謁見。既入室,欣見梅擷芸居士亦在座。是時,長安寺設佛學社,太虛大師選人赴監獄弘法。梅擷芸以雪廬薦,雪盧乃與蜀僧定九師,遍蒞重慶及附近各縣監所作佛法演講,頗有績效,太虛大師曾題字獎慰之。
戰時重慶,日機轟炸無間日,雪廬隨孔奉祀官遷重慶西郊歌樂山,林間平屋數間,命名曰猗蘭別墅。歌樂山巔有雲頂寺,無僧住持,為公教眷屬所雜居。殿楹懸標曰「佛學講演會」,為太虛大師所書,詢問之下,知為大師所設。雪廬喜其幽靜,每晨必陟登禮佛誦經。日久未見有人來講演,始悟楹額是為護法保權所懸掛,乃請於太虛大師,願任講席,大師許之,數年間聽講者日眾,終致廟宇為之重新。
抗戰勝利後,隨孔奉祀官還都,居南京三載,曾隨孔奉祀官三返曲阜,以道路梗阻,僅一返濟南探視家人。在京期間,以普照寺及正因蓮社為道場,講經弘法。三十八年,雪廬六十歲,隻身隨孔奉祀官來台灣。
雪廬抵台後,奉祀官府設於台中市復興路一陋巷裡的一幢日式平房中,他辦公於斯,食宿於斯,於公務安頓後,即覓弘法之所。初覓得法華寺,首開講《心經》,繼講《四十二章經》。他是一位有執照的中醫師,在寺內設中醫診所,施醫濟眾,又闢圖書閱覽室,廣置佛書,供聽眾閱讀。由是法緣日廣,講經場所擴充到靈山寺、寶覺寺、寶善寺,慎齋堂、菩提場、佛教會館等處。
台中縣市素有慈善堂、贊化堂、龍意堂等先天大道或龍華教之鸞壇,這些場所也多請他去講經,日久之後,鸞壇中的信眾也皈依了佛教,修持淨土法門。他除了多處講經弘法外,復在許多雜誌上開「佛學問答」欄,藉雜誌而廣為流通,如《覺群》、《覺生》、《菩提樹》、《慈光》、《明倫》等佛教刊物,均有雪廬老人佛學問答之園地。
自慧遠大師廬山結社念佛,淨土宗大弘於中土。唐宋之世,至有「家家觀世音,戶戶阿彌陀」之風尚。雪廬有鑒於此,遂發倡建蓮社之弘願。民國三十九年,與董正之、徐灶生、朱炎煌、張松柏諸居士籌組台中佛教蓮社,社址設於法華寺內,雪廬當選首屆社長。翌年,由許克綏、朱炎煌二居士捐貲購得民宅一棟為社址,以後屢經擴建,乃成為中台灣巍峨莊嚴之淨土道場。
民國四十年十月,蓮社成立男女二眾弘法團,男眾到台中監獄弘法,女眾到各地蓮友家中弘法。四十一年元月,蓮社大殿落成,禮請證蓮老和尚傳授三皈五戒。四十四年六月,復禮請斌宗和尚、懺雲、淨念諸法師傳授菩薩戒,前後得戒者各數百人。是年,並在蓮社開辦佛學講座、國文補習班,雪廬親講佛學,孔德成、劉汝浩、周邦道、許祖成諸教授講論語、國文,以後率以為常。四十九年六月,蓮社十週年社慶,復請證蓮老和尚啟建戒場,得皈依戒者千餘人,名曰千人戒會。
由於台中蓮社的成立,各地念佛風氣大盛。民國四十四年,他到台灣北部桃園縣講經,輔導該地蓮友成立了桃園佛教蓮社。四十五年五月,他到屏東講經,也成立了念佛團。後來,台灣中部如霧峰、豐原、員林、東勢、后里、鹿港、卓蘭等地,都成立了佈教所或念佛會。
民國四十五年,以台中蓮社講堂容納不下眾多的聽眾,雪廬老人與蓮社弟子籌議興建佛教圖書館及講堂,蓮社女弟子首先發起各種縫紉品義賣,章嘉大師亦具名發起,雪廬老人撰文呼籲,終於民國四十六年,在台中市柳川西路購得土地五百坪,興建了台灣第一所佛教圖書館——私立慈光圖書館。四十七年,正式對外開放,館中有《大藏經》六部、《法寶總目錄》兩部、《太虛大師全集》一部、各種佛學辭典七部、其他佛書一萬餘冊、一般學術書如《二十五史》、《通鑑》、《十三經》等均齊備,附有大講堂,可容納千人。
民國四十八年,蓮社聯體機構中又成立了慈光育幼院。育幼院之成立,首由蓮友許克綏、李繡鶯各捐土地百餘坪,其他蓮友相繼捐輸,共購土地七百餘坪,即在此土地上興建了台灣第一所佛教孤兒院,於五十年六月落成。這所孤兒院經常收容孤兒百餘名,由院中照應其生活,並送入小、中學就讀,至高中畢業後離院。
繼慈光育幼院成立之後,民國五十二年又創辦了台灣第一所現代化的佛教醫院——菩提醫院。先是,雪廬老人弟子于凌波醫師,原在公立醫院服務,於四十九年秋受《菩提樹》月刊發行人朱斐之約,到獅頭山為閉關潛修的會性法師診病。于凌波山居數日,構想若由佛教人士辦一所醫院,為緇素四眾服務,解決出家人住院的素食問題,及修淨土者臨終助念問題,應是一件佛門功德。下山後,將此構想與朱斐居士相商,並向雪廬老人陳述,獲得他兩位的支持,經過一年多的醞釀,在雪廬老人的領導下,由蓮社社員黃雪銀居士免租提供鬧區店房一幢,于凌波提供醫療設備,先開設佛教醫院門診部,再籌畫正式醫院的興建。此門診部於五十二年佛誕節開幕,命曰佛教菩提醫院,由于凌波醫師任院長。于凌波在《菩提樹》月刊撰文〈佛教菩提醫院的現狀和未來的理想〉,繼之周宣德居士也撰文為籌建佛教菩提醫院而呼籲,並提出捐建病室的辦法。由於雪廬老人的德望,在《菩提樹》月刊的宣傳下,獲得海內外佛教界的支持和響應,紛紛捐建病室,僑居加拿大的詹勵吾居士更獨捐生西聖蓮室一座。旅居美國的法亮法師、法明法師,越南的壽冶和尚,馬來亞的聖進長老,夏威夷的李伍春華、李傳新居士等各有鉅款捐助。在如此殊勝因緣下,雪廬老人乃聘請地方名流組織了籌建委員會,在台中市郊購一公頃餘土地,興建了一百張床位的現代化醫院。這所醫院於五十五年七月九日正式開幕,由內政部部長徐慶鐘主持剪綵,盛況空前。在當時的台灣社會上,菩提醫院是一所一流的新型醫院。
繼之在醫院空地上又增建了安老所、施醫所,改組為菩提救濟院,成為社會上著名的救濟機構之一。
雪廬老人創辦的社會福利事業,以菩提醫院、菩提救濟院的成立而達到巔峰。在弘法事業方面,則方興未艾。以後他又成立了「內典班」,培育弘法人才;創辦了《明倫》月刊社、青蓮出版社、台中蓮社受託印經會、台中佛經註疏語譯會等弘法文化機構。
雪廬在台灣弘法垂四十年,創下大片佛教社會事業,經手錢財不啻鉅億,而其個人生活較苦行僧尤有過之,蔡念生居士於〈雪廬述學彙稿序〉文中稱:
公無一時一刻不殫心於弘法利生,雖眠食不得從容,客有問者,則曰忙、忙。夫世人所忙者,官爵利祿,妻子田宅,飲食遊樂,而公不與焉。公寄身斗室,無眷屬之奉(老人隻身在台),日中蔬食,賴及門弟子輪流供養,雖苦行頭陀,不過是也。
雪廬初來台灣,住奉祀官府之日式平房,在辦公室後間闢一斗室,飲食起居於斯。數年後,在台中和平街租一舊木樓之二樓,一室一廳,兼作佛堂,與《菩提樹》雜誌發行人朱斐夫婦比鄰而居。後來在正氣街頂得一磚造平房,一客室一臥室,佛堂半間,走廊牆壁放置贈人之書刊,狹隘可知。他每天食物,晨午兩餐,一饅頭一菜一湯,多由弟子輪流供養,晚餐泡麵糊半碗,率以為常,平時一襲布長衫,遇有慶典,著中山裝,從不著西服。出門步行,步履輕捷,勝過少年。七十餘後,時坐侍者鄭勝陽居士機車後座。八十餘後,鄭勝陽居士購得舊汽車一輛,自任司機,為其代步。
他日常除於奉祀官府埋首案牘外,晚間在各道場講經,並兼各大學教授,於中興大學、東海大學授國文、詩選、《禮記》,於中國醫藥學院授《內經》。他講經授課時,中氣充沛,音聲宏亮,九十高齡,語無衰虧。
民國七十五(一九八六)年四月十三日,安詳往生,世壽九十七歲。元配張夫人早卒,繼配趙夫人、子俊龍、孫女珊、彤均在濟南故里。老人生平著述,由受業弟子輯為《雪廬述學彙稿》。
附錄一 雪廬述學彙稿
雪廬老人早年著述,以屢經播遷,業已散佚。三十八年,渡海抵台後,講經說法,大學授課,垂四十年,積講稿數百萬言。老人往生後,門下弟子徐醒民、鄭勝陽、王炯如等組織委員會,整理老人遺作,彙編為《雪廬全書》。
民國五十七年,老人八十歲時,門下弟子周邦道、許祖成、朱時英等,曾集老人當時之著述,包括佛學、醫學、文學等,輯為《雪廬述學彙稿》刊刻行世。全書計為八種,分訂十餘巨冊,名稱如下:
一、阿彌陀經摘註接蒙及義蘊
二、大專學生佛學講座六種
三、佛學問答類編
四、弘護小品彙存
五、內經摘疑抒見
六、內經選要表解
七、詩階述唐
八、雪廬詩文集
《雪廬述學彙稿》出版時,《中華大藏經》總編纂、國大代表、滿分優婆塞念生蔡運辰老居士,寫了一篇《雪廬述學彙稿序》,刊印在卷首。文曰:
自佛教東來二千年中,現居士身,以淨土法門鼓舞當時、沾溉後世者,吾得三人焉。曰宋之王龍舒、清之周安士、彭二林。若夫傳記所載,遠者如宗少文、劉遺民;近者如袁中郎昆仲,乃至並世之楊仁山、丁仲祜諸公,何啻千百人。然或勤於自修,而疏於接眾;或富於著作,而簡於講說。即龍舒、安士、二林三大老,其於自行化他,信今傳後亦有未若今之盛者,則李公雪廬之高樹法幢、接納群品,其為不可及已。
公,濟南人,近聖人之鄉,嘗入衍聖公幕,於周孔遺教習之熟矣,初偶假寺廟靜室披演梵筴,而寖假而從如歸市,建立台中蓮社,建立菩提樹雜誌社,建立慈光圖書館,建立保護動物會,建立慈光托兒所,建立慈光育幼院,建立菩提醫院,最後匯為菩提救濟院。舉台灣遠及港澳南洋各地,無不知有李老師者......
公,所行,雖求之龍舒、安士、二林三大老,容有未逮,遑論其他。蓋修己或由勝行,而度人兼須福報。公之遠業輝煌,亦其體力有以副之。迄今年登八十,起坐便捷,步履輕利,望之如五十許人,則天之降大任於斯人也。豈偶然哉?......
雪廬述學彙稿八種,可分為三類,《阿彌陀經摘註接蒙及義蘊》、《大專學生佛學講座》、《佛學問答》、《弘護小品》四種屬於佛學類.,《內經摘疑抒見》、《內經選要表解》兩種屬於醫學類;《詩階述唐》、《雪廬詩文集》兩種屬於文學類。在《阿彌陀經摘註接蒙及義蘊》一書之卷首,有雪廬老人所撰的〈弁u06〉:
淨土法教,都攝群機,三經並曜,若天日星,普遍法界,靡不照臨。其間小本彌陀,收攝尤廣,四法修習,無妨殊程,開端治經,罔不由始。惟此經言似淺顯,義實玄幽,古德虞人不解,空遊寶山,競起宣揚,代有注釋,抉微啟密,奧旨大張,方知真實教體,即在斯中,不須別藉華嚴以贊之也。
嘗取諸家注疏,周遍涉獵,或明乎心性,或圓其事理,或判科精嚴,或析句詳盡,分枝吐芳,皆有獨到。惜乎初學,力有未充。遍讀則勢所難能,擇一又失其摸象。求其義句通詮,言淺旨備之作,愧余譾陋,而竟未獲睹焉。
近人雖有直解、句解、白話等著,非傷之繁,即病乎略。其於啟蒙之功,總未覺其盡洽。蘆溝之役,避兵入川,時應淨侶之邀,各地開演,因取疏鈔擷補,作為範本。根雖等差,語尚契眾。積久集其摘錄,遂成卷帙,至經中未釋之文,妄僭補足,間亦旁引他書,附加考證,名數則列表另疏,為免畏繁生厭也。
稿脫自視,堪補初機。久藏行篋,未正有道。歲庚寅春,僑寓香島,復值郵路烽塞,貝葉絕源,賓主緇素,乃有印經提倡,慫恿付梓,俾公流通。爰出是編,權乘其乏。志在利生,詎計工拙?固知餖飣之誚,自不免於大雅,然凌華嶽浮滄溟,以此小作梯航,似亦未始無補云爾。
庚寅暮春編者識於寄漚軒
在《雪廬詩文集》中,載有〈台中蓮社碑記〉及〈創立台中市私立慈光圖書館碑記〉二文,錄之如下,以見其創立因緣:
台中蓮社碑記
自廬山諸賢,肇基蓮社,淨土一宗,遂大弘中夏。佛日固因以彰,而世風亦賴以歸淳焉。吾華之有台島,若印之有錫蘭,不但形同,且均為佛法之寄藏。惟台學習,淹入時潮,尚乎乘急,以致行解定慧,呈有不均之感。辛卯之歲,國內淨業修士,□集中臺,播揚斯道。閭閻聞而欣之,景前迪後,乃有建社之倡。首由許克綏、朱炎煌兩居士施貲,先購得綠川南湄民舍一所,繼之淨財齊輸,不數月而莊嚴梵宇,涌出中逵矣!從茲修講並進,恆無虛時。□年而四方多有慕之者。故南北名城,蓮社競起。不圖十萬佛緣,重見海外。夫江河之浩蕩,實源濫觴之流。於斯盛美,寧無歸歟?是以此次布施,有關風勸,似未可泥於破相,僅隨其私德也哉。爰識因緣,以企興乎來者。
創建台中市私立慈光圖書館碑記
竊以牖民淑世,自應取法乎聖謨,而往鑒前徽,要當徵信於文獻,是以宣尼深慨於杞宋,而求贄於柱下也。台中地綰南北,運協四時,炊煙連阡,人習禮義,而向有文化城之譽焉。近受歐風鼓扇,漸為物欲移趨,俗之澆淳,亦因之交爭消長,關心世道者,莫不惙怛而憂之。審乎今之癥結,非患於庶而不富,而在於浸潤邪侈,殆息乎聖賢之跡也。溯日據五十年間,凡言語文字,嘗受管制,閭閻僅論孔孟醫卜等書,餘者多隳。光復後,雖設省立圖書館一處,勢有供不應求之感,且也止以儒家仁義起抗物欲,古猶稱難,況乎淑季,其不春風馬耳者,幾希矣!夫佛學世出世法,涵蓋萬有,普被群機,六度三空,可以攝仁智,四諦七聚,可以折頑強,五明萃科哲之精英,因果徹禍福之底蘊,以救時弊,較易鞭辟近裡,縱不立見其功,依此識種,亦足緣生於來朝,復人性元明,實莫佛學若也。若得儒齊以德,佛攻其心,其庶矣乎。台中蓮社諸君子,感於是焉,因有此館之提倡,惟是韋編貝葉,首在蒐羅,東壁庫廚,寧不有所?遂謀於各界賢達,咸樂輸財以成之;即購柳川西湄舊第,度其勢,狹者廣之,卑者崇之,通其塞而填其窪,塗其剝而髹其楛,儼然輪焉奐焉,而經香連棟以綑縕,文光騰壁以炳煥,三台佛教而闢圖書館者,亦自此始也。更於每週設席宣講,月時剞劂布護,人或挾書於途,或絃誦於戶,往來熙熙然,容態彬彬然。於戲,是乃文化城之舊觀歟?抑是其新象歟?然能使物欲窒,澆漓淳,禮義重見於今日矣。如謂舊觀也,固可;如謂之新象,亦無不可。敘事已,並錄樂輸諸善士,鐫於金石,俾來者仰其盛德,咸知有所興焉。
附錄二 雪廬老人的詩
《雪廬佛學彙稿》最後一種是《雪廬詩文集》。
詩文集中,分詩與文兩大類。綜計文六十二篇,多為佛法佛事之序、跋、書後、傳記等。詩凡八百餘首,計為五卷,以年代先後來分類。這五卷詩稿是:
一曰〈燹餘稿〉:這是老人四十歲以前的作品。在那個時代裡,軍閥割據,匪盜橫行,外侮洊至,內戰頻仍。老人感懷家國,不平則鳴,故其為詩也,辭悲而多憤。
二曰〈蜀道吟〉:日寇侵凌,政府播遷,老人隨孔奉祀官間關入蜀。其時也,暴敵示虐,生靈塗炭;顛沛流離,輒離鬱勃,故其為詩也,辭怨而多思。
三曰〈還京草〉:歷經八年抗戰,中國終獲勝利。老人還京,返鄉所見,則為邱墟偏地,農村破產。而國共內戰復起,舉國動盪不安,故其為詩也,辭痛而多憂。
四曰〈發陳別錄〉:其時,徐蚌之戰敗績,政府亟謀遷都,老人擬浮海避亂,整裝將發,得陳稿一束,讀之不盡可棄,編之無類可歸,故紙拾遺,鴻爪雪泥,存資紀念。
五日〈浮海集〉:神州陸沉,版圖易色,老人乘桴渡海,避居台灣。念家山如陳跡,憶骨肉如昨夢,明鏡白雪,感慨無限,故其為詩也,辭感而多慨。
老人文宗兩漢,詩紹盛唐,於文章矩矱,篇什格律,都有深刻研究。加以他少治申韓之學,故其為詩為文,法度謹嚴,氣象奇崛,不作尋常平淡語,亦不落前人窠臼。是書卷首,有周邦道居士序文曰:
吾師李雪廬先生,葄枕載籍,著書滿家,於經學、史學、文學、法學、佛學乃至醫學,莫不淹貫。而戴仁以行,抱義以處,栖栖皇皇,席不暇暖;是誠博綜淵懿,瑰琦雋偉,堅苦卓絕之耆碩矣!
師於佛,初從南昌梅擷芸大士學唯識,次學禪,次學淨,次學密,而最後皈依印光大師,耑修淨業;意謂三根普被,九界同歸,契引群萌,度登彼岸,未始有勝於此匡廬遺躅也!
當代弘揚淨土在家大德,屈指推江易園、丁仲祜、許止淨、夏蓮居、范古農、江味農、李圓淨、聶雲台、黃涵之、徐蔚如、王博謙、戰克德、朱鐸民、蔡念生、毛惕園、方心五諸氏。師聲應氣求,嚶鳴其間,東渡瀛壖,勇猛精進,遂為靈巖龍象。二十年來,講經說法,廣作佛事,幾無虛時虛日......
師融通儒釋,深積義理。敦倫盡分,閑邪存誠,恪承印祖遺教。而以文字般若,宣流法音,不廢觚翰。民國五十七年戊申季冬,師慶八秩;學佛同人,裒師平生著述八種,都為《雪廬述學彙稿》,印行以壽,蔡念生居士既以大文弁首。茲《詩文集》殺青,則命邦道贅序其端,自省弇陋,輒不勝惶悚!
......師誕生稷下,泰岱峻峙於其南,大河蕩潏於其北,明湖漪漾於其中。兩間扶輿磅礡浩瀚雄深之氣,孕毓鍾凝,故風度高騫,威儀嚴挺。其發為詩文也,每如峰巒之峬峭,巉崖之钃削,波濤之滂沛,金鏐之璀璨;復或淳蓄如淵,幽邃如谷,靜嘉和雅如琴瑟,蘊含不盡,令人翫味於無窮。蓋中正雄健,敦厚溫柔,既雅擅陽剛之美,亦時攬陰柔之勝;豈非所謂隨緣肆應,不倚不偏者歟?......民國初年,南北政府對峙,戰端時起,老人有〈哀時〉五首,摘錄其二,以見當時國內之政局:
憂極翻無淚,雲多不是霖,唯須千日醉,度此十年陰。
江漢長飆冷,關山洚水深,檄文皆護憲,宛似有肝心。
天心未悔禍,人事似圍棋,黑白徒紛擾,存亡豈預知?
殘兵猶負固,對局已神疲,何處覓國手?敲枰安四夷。
世亂將何避?深山亦據兵,不堪聽暮角,誰許問春耕?
藜藿映人綠,髑髏依蚓鳴,赤眉與銅馬,寨寨榜官營。
還有〈剿匪〉兩首,寫出那時軍閥養寇自重,人民兩方受困的情形。匪,指的是山東股匪劉桂堂部。詩曰:
寇東負嵎兵擊西,寇北兵南非路迷,寇兵自是風馬牛,民被兵劫向天啼。
兵之視民如寇盜,寇卻引兵為同調,兩者之間難為民,悠悠蒼天胡不弔?
富人說兵較勝盜,貧人說盜勝於兵,盜兵俱各飽颺去,創痛留啟災黎爭。
兵惟劫財不擄人,盜只劫富能寬貧,事秦事楚費猶疑,恨我何辜生今時?
老人早期詩中,有兩首〈送趙阿南〉,讀來友情深摯,一波三折。詩曰:
此去京華路幾千,相思春草日綿綿;
何時重話一樽酒?目斷行雲梅樹前。
年來已悔訂交遲,偏是相逢在別時;
此後愁腸何處遣?松窗延月讀君詩。
中日戰爭時期,老人有〈七哀〉詩,其中「陣連」一首詠七七抗戰曰:
兩陣決生死,彈射如星流,陣連數千里,漫野硝雲愁,
城郭為囹圄,蒸黎待決囚,凌空馳雷車,白刃環其周。
亦知鐵圍山,欲出無自由,列缺揭地起,殘肢鬥蛇虯。
陣移人跡滅,羊角旋髑髏,斷垣塗血腥,不夜鬼啾啾。
民國二十七年五月,徐州失守,繼之日寇十六師團配合裝甲部隊西進,土肥原師團亦自魯南進入豫東。時,有邀功倖進之輩向當局建議,挖決黃河大堤,以洪流遏阻日軍攻勢。黃河堤潰,洪流淹沒河南、安徽、江蘇數十縣,死人無算。老人的〈七哀〉詩中,有「黃河」一首曰:
黃河自天瀉,厲響風雷哀,慘慘日光赤,搖搖坤軸摧。
哭聲干雲上,難挽逆流回,陵谷隨陸沉,魚產緣木來。
馬牛不能辨,俱向波中頹,萬籟一時寂,混茫無九垓。
兵家不姑息,徒使生者哀,何日變桑田?漉泥封朽骸。
戰時重慶,日機轟炸,空襲警報無間日,老人詠〈空警〉云:
馳騖紅塵起,裂雲胡哨哀,花鈿陌上靜,鐵羽霧中來。
斷脰懸枯樹,崩梁枕劫灰,看誰似后羿?一射挽天回。
八載艱苦抗戰,終獲最後勝利,老人於民國三十五年還京,他在〈還京草〉卷中,有〈朝天門津渡待發〉一首:
日夜歸心向秣陵,小艙津渡話秋燈,還家也墜千行淚,
執手難分十載朋。燕子磯頭詩興滿,鳳凰台上夢魂登,
此行無限鄉關意,不比蓴鱸張季鷹。
老人乘輪順江東下,沿途有〈過峽〉四首,〈出峽〉、〈中秋歸舟夜宿荊州〉、〈小姑山〉、〈牛渚〉諸作;到達南京,有〈還京〉一首:
野煙初靖草初平,往事殷勤訪舊城,秋社還飛王謝燕,
新墦半臥越胡兵。願聞高位登賢士,渴待甘霖慰眾生,
自是興存應聚養,非關報恨沼東瀛。
還京之後,老人曾陪同孔奉祀官回過一次山東。集中有〈寇平陪孔上公返魯〉三首:
昌平喬木故國思,驛路迢迢夕日遲,白髮北來重試馬,猶堪飛去射楊枝。
金口堤頭喚渡船,涼風滿樹水平川,回看馬背斜陽滅,纔近荒城月上弦。
歸車漸欲近宮牆,月下時聞松柏香,正似文公還晉國,喜中也灑淚雙行。
老人也曾返回故鄉濟南一次,那時國共內戰正殷,他有〈所見〉二首,蓋寫實之作也:
千里伏屍新戰場,塵沙黯黯蔽天黃,眼前多少傷心事?贏得他年話夕陽。
蜂王蟻帝各稱尊,總是么虫濁色身,廁隙廄檐誇上國,不知天外有金輪。
三十七年底徐蚌會戰,國民政府失利,老人有〈徐蚌之圍〉詩:
自環屏藩盡,南都計大非,只憑江塞險,欲障敵軍飛。
謀慮老成去,風沙殘騎歸,千村化烽火,有淚不勝揮。
未幾於南京棄守之前,政府播遷。老人乘桴渡海,流亡台島。舟中有〈浮海〉詩曰:
華夏眼中滅,風濤催去船,崇明纔盡地,黃海欲吞天。
客鬢傷蒲柳,迴腸怯杜鵑,何時還梓里?絮酒掃墳田。
詩集最後的一卷是〈浮海集〉,卷首有〈避亂舟發台灣〉一首,曰:
鯨濤翻墨怒排空,回首神州一夢中,國社輸棋餘錯子,親朋落葉散秋風。
孤帆衝霧人千里,遠島橫天綠萬叢,隨處因緣應有契,不妨萍絮轉西東。
抵台灣後,僑寓台中,有問南京消息者,老人以詩答之,曰〈答客問京華〉:
莫向秣陵遊,傷心是此州,興亡數不盡,淚積大江流。
楓葉胭脂井,蘆花白鷺洲,風情總蕭瑟,那可入人眸?
老人晚年,以道業日進,詩風一變,如〈閑坐〉:
缾菊盆松斗室清,芸香榻畔疊書成,
一年偶得幽閑坐,疑是修來第二生。
如〈菊籬〉:
一叢秋色似陶潛,滿院西風暮捲簾,
籬畔微吟人不去,新弦月白屋東檐。
再如〈去〉一首:
歸去秋閑便是僧,案無書牘座無朋,
昂頭忽憶前朝事,也覺心如一片冰。
老人曾書〈殘燭〉條幅賜贈其門人于凌波醫師,曰:
末改心腸熱,全憐暗路人,但能光照遠,不惜自焚身。
這四句詩,不啻是老人自己的寫照。
附錄三 雪廬老人示寂前後
或有人問,雪廬老人四十餘歲時皈依印光祖師,五十餘年來,四方講經弘法,創辦社會福利事業,席不暇暖,未知他的修持到底如何?筆者回答:我們只要看看老人示寂之前,預知時至;臨終之際,捨報安詳;遺體火化之後,檢獲舍利珠千餘顆,就可知道他修持功夫的深淺了。
老人示寂前預知時至,捨報安詳,究竟是何情何景呢?於此我們在七十五年五月號的《明倫》月刊中,于凌波撰寫的《雪廬老人示寂前後》一文,來看看老人示寂前後的情景:
中華民國七十五年四月十三日,丙寅年夏曆三月五日黎明五時四十五分,炳公雪廬老人走了,他安詳平靜地往生西方極樂世界,留下我們千千萬萬門人弟子,如失怙的孤兒,被遺留在這娑婆穢土上。
凌波近數年遷居北市,未能侍奉 老師杖履,只是時時以 老師法體康寧為念。兩月之前,心有感應,急切地想見 老師一面,於是摒擋雜務,於正月初三偕內子耑赴臺中,拜謁 老師於正氣街寓所,凌波夫婦預禮再拜,瞻望 慈顏,如沐春風。
本月十四日,接蓮社社長王炯如師兄快函,告以 老師往生事,凌波驟聞噩耗,震驚莫名,匆匆趕抵中市,到蓮社瞻仰遺容,在香煙繚繞之下,佛號悠揚聲中,老師安詳右臥,容顏如生,凌波恭身頂禮,不覺淚如雨下,悲不自抑,回憶廿餘載之追隨,獲法益實良多;近年來形跡雖疏,而彼此心意實通,凌波福薄,未能常侍左右,今後欲在老人前一盡孝思,已不可得,嗚呼痛哉!
當天因時間匆促,未能與侍奉老師生活起居之鄭勝陽師兄見面,乃於十九日再赴台中,面晤勝陽,詢問老師最後兩年之生活情形,及往生經過。以下係勝陽師兄口述,凌波筆錄:
老師在九十歲的時候,尚步履輕健,不亞於年輕人,講經或演說時,中氣充沛,聲音發自丹田,但近兩年來(九十五歲以後),漸漸看出了老態。前六、七年,辭掉中興大學及東海大學的教席,但每星期三慈光圖書館的華嚴經,星期五蓮社論語講習班的論語講座,還是照講不輟,間或到各佈教所,為大眾講話。
前年因誤吃加防腐劑的食物中毒,胃腸失調,以致右足踝有點腫脹,但講經弘法依然未曾停歇。康復一年後,直到往生前倒是沒有任何疾病,只是體力日漸衰弱,全靠精神力量在支撐。老人家平時食量本來就小,到最後一兩年,吃得更少,這其中還有一個外人不知道的原因,是老師近兩年來膀胱無力(這是老年人的通病)——小便次數頻繁。老師為了講經授課不受影響,每當講經授課之日,就以「不吃不喝」的方法來控制,以免登座後不方便。如此常年下來,體力就更加虛弱了。這幾個月,弟子們看老師衰弱得厲害,勸他把經和課停了,老師說:「我留這個身子在世間,就是為了講經說法,大家要聽,我怎能不講?......」弟子們又勸他多進點飲食,老師說「我吃精神」。勸進補品,就說:「我吃菩提子就夠了。」
最後大家無奈,菩提醫院張院長也前來懇求,勸他打營養針,甚至於孔院長德成先生夫婦也來相勸,老師當面答應了,過後還是不打。他說:「我沒有病啊!不用打針。」不過每天都還到郊外走走,從不間斷,慣常是勝陽開汽車,載著老師到東郊的廓子坑、大坑、頭汴坑,西郊的大度山,霧峰的北溝、以及其他的郊區田野走走,直到四月十一日——星期五那天,還到北溝去走了一趟。星期六較虛弱未出門,星期天清晨就往生了。
如今回想起來,老師早在一年前已經開始表示,去年三月間召集聯體機關各負責人講話時,曾宣佈:「你們好好幹,我給你們一年時間。」而在今年春節以後,就更加緊叮嚀。新春開始講經時,他說:「少說一句話,多念一聲佛,打得念頭死,許汝法身活。」還有「天下那有不散的筵席」。「一切不著相,能所不分」、「祇樹給孤獨園金磚鋪地,而今在那裡?」這些話,也一再地重覆。並拿釋迦譜佛滅度那一段給勝陽看。
前年十二月七日到豐原佈教所,去年四月十八日到東勢佈教所,八月四日到淨業精舍,十月十九日到太平佈教所,十一月十二日到鹿港佈教所,幾個佈教所在一年間全巡行一週。這是往年所沒有的事。今年元旦慎齋堂師父請他講演時又說:「明年換人講。」老師每到一個地方開示,就諄諄勸大家「一心念佛」。現在回想起來,老師說的都是向蓮友辭行的話了。
今年三月十九日是雪公老師最後一次在華嚴道場講經。結束前告訴蓮友們:「我到這裡為止,大家只要淨念相繼就對了。」自三月中旬起,老師法體就更加虛弱,每天只吃幾口米汁潤潤喉嚨,間或吃一點鮮牛乳。這是最後二十多天中之情形。至於蓮友方面,由三月二十三日起,在蓮社每日分上午、下午、晚上三班念佛,求老師住世,然而四月六日那天,老師卻說:「你們要不要地藏菩薩?我要走了。」勝陽即稟告老師:「大眾在蓮社一天三場念佛,祈求老師住世」老師說:「念佛不改心,一天念十枝香也沒有用!」
這時勝陽心中十分難過,老師要走,看來是留不住了。於是七日晚間,向蓮社社長報告,請他注意。四月八日下午六點,蓮社社長王炯如師兄,率領蓮社各聯體機構負責人,先在蓮社佛前發願懺悔。再到老師住所,跪於老師面前懺悔,眾等淚流滿面,長跪不起,乞請恩師慈悲接受懺悔。老人家當時神清氣朗面露微笑說:「真心就好!」復請老師安心調養,老師說:「我沒病,只要大家安心,我就安心。」——以後,便不再多言。
四月十一日——就是星期五那天,上午勝陽再開車載老人家到霧峰北溝,本淨寺阿彌陀佛像前拜佛。晚間老師又對勝陽說:「我要走了。」勝陽就說:「老師不要講笑話,老師已接受大家懺悔,答應再住世幾年,怎麼又說此話?」老師說:「告訴他們,我真的要走了。」
四月十二日,老師食量漸減,但神智十分清楚,家中念佛錄音帶二十四小時不停播放,偶有蓮友前來探望,老師均右臥吉祥,手持念珠。勝陽不時也大聲念佛,並有同學一起念佛,十三日凌晨一時左右,勝陽請老師開示,老師很清楚地說:「一心不亂。」
到十三日清晨三時,在念佛聲中,老師把手中的念珠高舉在頭上,大家以為老師要往生了,忙跪下來大聲念佛,同時有人把阿彌陀佛接引像請至老師床側,意思是使老人家看得到。這時老師忽然表示要起身禮佛,隨侍弟子猜想一定是這樣做不如法,就把佛像請回佛堂。老師翻了個身,作吉祥臥,嘴唇微動,手持念珠,隨大家念佛。
到五時二十分,天微亮,老師脈搏微弱,勝陽請人通知蓮社社長和總務速來,五點三十五分社長王炯如師兄到達,即跪在床前一齋念佛。老師露出慈祥的眼光看看他。炯如師兄說:「老師也要一心念佛,弟子是王炯如。」當時老師一頷首,眼睛一閉,使勁吐兩口氣就安詳往生了。
房間內弟子們跪著繼續念佛,蓮社總務等人,就著手安排助念事宜。蓮友們漸漸都知道了,由四面八方向正氣街集中,大家依著念佛班的先後,男眾在內室助念,女眾在客廳,不到十坪大的陋室,坐了約六十人,未輪到的站在門外念佛。漸漸的,正氣街一條街上站滿了念佛的人,佛聲綿綿,日以繼夜,整整兩天。——老師豈是需要助念的人——弟子們只是以老師所教臨終助念方法,來略盡孝思啊!
鄭勝陽口述,于凌波筆錄
—兼述臺中早期建社弘法的經過
朱斐
一、初識因緣
遠在民國卅八年農曆二月十九日,臺中寶覺寺為首次蒞中的慈航老法師舉行的歡迎大會上,我與炳公老師第一次見面於此。那時我在省立臺中圖書館任職總務部主任,他老聽我說曾皈依靈岩印祖,特別親切地握著我手竟稱我師兄。原來他也是印祖座下的皈依弟子,他的法號是「德明」,我是「宗善」。德字輩在先,宗字輩在後,我應該稱他師兄才對。由於叨在同門的因緣,我倆的關係,雖為初識,便往前進了一步。
慈航法師是我卅七年來臺後,於農曆十二月初八日在中壢圓光寺皈依的第三位師父。因為他的臺中之行,而促成我與佛教文化事業結下了不解之緣。事情是這樣的,當時寶覺寺有一位上海來的大同法師,帶來一份「覺群」月刊在臺復刊,但不久大同法師離臺赴港捨戒還俗去了,覺群就此停刊。由於慈老的來中,與寶覺寺住持林錦東(宗心)居士談起,深感覺刊仍有繼續出版的必要,就商於我,希望我在公餘擔負起覺群的編務,雖然我對編輯工作一無所知,可以說完全是外行,但在慈老的鼓勵下,就勉強答應下來了。為了編刊需要多方開拓稿源,除了慈老已面允不斷供稿外,我不得不到處拜訪佛教大德,尋覓稿源,自然這位初識的炳老師兄也是對象之一。終於他老也答應每期為覺群闢一「佛學問答」專欄,為讀者釋佛學上的疑難。有這兩位一緇一素的大德撐腰,我也就無所畏懼的幹起來了。我因此將覺群的旨趣宣佈為「宏揚淨土法門,建設人間佛教。」蓋前者因我曾皈依印祖,後者則我亦崇拜太虛大師。不意,因此遭到大醒等法師的異議,他們認為「覺群」是太虛大師手創的刊物,不應擅自變更宗旨。同時,覺群的出版執照並不在臺,於是我就決定重新申請登記,將原本是覺悟群生的「群」字,改為「生」字,於是「覺生」在民國三十八年六月試刊一期,七月卅一日創刊。並正式聘請炳公為社長,又要求他寫了一篇創刊辭,他老人家在創刊辭中說:
「記者這支禿筆的業識,是離開了以前的「覺群」軀殼,而投入了這次的「覺生」的軀殼。因緣牽聯,呱呱墜地;孤法不生,材必有用,不問環境如何,是要勇往直前來幹一番,但這業識流轉,當然帶來前生的種子,前生是弘揚淨土法門,建設人間佛教;前生如是種因,今生或者如是結果,在願力效率上講,是有可能性。」
「不過這業識經一次頭出頭沒,就會增加上一層習氣。所以我們又標出了『化導人心,除妄崇真,輔翊政府,興國保民。』等口號,其實這仍是建設人間佛教的步驟,更為即世間求菩提故,與淨土法門同時提倡,以使始有所由,終有所歸。....』
二、法華寺初講「心經」
炳公老師是卅八年二月來臺的,他在臺灣的弘法生涯——第一次講演佛法是在農曆四月初一,地點是臺中居仁路法華寺。四月初八浴佛節又作第二次講演,同年五月初二法華寺就改為淨土道場,並開講「般若心經」每週三次,至六月廿二日圓滿,當時周宣德居士亦為聽眾之一。同時他老又在法華寺內設施診處,因為他是一位持有執照的國醫師,親自為病者解除身苦,免費診病。據法華寺劉智雄住持的記錄,他老於一年間處方一千四百多張,貧病者兼施藥物,本省籍的中醫師賴棟樑居士作為他的助手。
卅八年農曆六月初九日,師又在臺中忠孝路靈山寺成立淨土道場,最初講「普門品」,繼講「阿彌陀經」及「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章」。至卅九年復講「無量壽經」及「觀無量壽經」,直至四十年八月十六日圓滿,又演「往生論」,至此淨土三經一論並一章,俱已演畢。
卅九年農曆二月,炳公老師為靈山寺首次佛七中每天開示念佛法要,精闢扼要,督促行人,精進念佛,趨向一心不亂。
三、一部彌陀經接引了鸞堂主人
記得在卅八年間,有一天傍晚,炳公老師忽然來到我服務的圖書館宿舍,要我隨他去聽經,他把我帶到南臺中的有明巷,一所平房的兩間小屋裡,原來這裡是供奉恩主公——以神道設教的贊化鸞堂。他老應堂主林夢丁之邀來此開講阿彌陀經。除了我以外,尚有朱炎煌、廖一辛、簡國垣、許炎墩、周慧德、池慧霖、鄧明香等,大多是法華寺的聽眾,但也有是該堂的鸞生,如我內人鄧明香就是鸞生之一。那時我們還未相識,每晚聽經回家,我大多與老師及簡國垣等同行,那時老師好像就住在自由路新生報後面,一銀簡經理也住在自由路,都在圖書館附近,講經圓滿的那一次,鄧明香一路上跟著,請教老師許多問題,其中有「什麼是一心不亂?」從此老師就特別注意這女孩,想不到後來她來圖書館就讀於國語文補習班,才認識了我,她就是現在我的內人。起初我對李老師到這樣的神壇去講經,頗感費解,但當他一部經講圓滿時,堂主即辭去鸞堂的職位,參加淨土道場,皈依了三寶,我內人當然也是其中之一。至此,我才明白老師到此講經的用意,後來創辦臺中蓮社的重要人員中,就有很多是從外道轉變皈依佛教的。正如當年佛陀的弟子中,不是也有很多是外道嗎?
老師在法華寺除設施診處外,還設有圖書組,創印「歧路指歸」、「光明畫集」、「無量壽經」、「學佛淺說」、「勸人專修念佛法門」、「龍舒淨土文」、編印「當生成就之佛法」,還著阿彌陀經的「義蘊」和「摘註附表解」等。
後來又成立了放生組,每月放生兩次,無論財、法、無畏布施,可謂具足矣。
在卅九年前老師講經說法的地方,只限於法華與靈山兩寺,在卅九年六月起,他老就開始至豐原慈濟宮、臺中寶善寺,豐原龍意堂、二份埔慈善堂、彰化曇華堂、鹿港龍山寺等各處講經說法。到處廣結法緣,蓮風大扇。
四、臺灣佛教第一個蓮社成立
至卅九年農曆二月初七日成立臺中佛教蓮社,召開第一次會員大會,暫借法華寺為臨時社址,老師當選了第一屆蓮社社長。
同年大除夕,我與鄧明香小姐在臺中慎齋堂舉行臺灣有史以來第一次佛化婚禮,恭請炳公老師為我倆福證。
四十年五月十六日隨老師遠征屏東,應東山寺邀前往作為期一週之弘法,宣講「彌陀經」,並成立念佛團。蓮風因此吹向南部。
四十年七月臺中蓮社已先購得南區綠堤巷廿九號沿著綠川的一幢日式平房,開始遷入正式辦公,並在幾疊榻榻米上作為各念佛班集會的場所,屋後一片空地,準備建一大殿兼作講堂,把後門改為前門而沿綠川的前門改為後門。但後來重建時,不知誰的主意又把後門恢復為前門,前門卻又改為後門,門牌卻在後門。
臺中寶善寺老住持達善師住世時,對於弘法的工作頗不遺餘力,當四十年八月請老師每週末一次,舉辦佛學通俗講座,專為訓練佛學講演的人才而設,正式學員五十人,旁聽的不下百餘人。那時我們都報名參加,後來住持去世,該寺法務後繼無人就此停止。
五、自編教材組宏法團
十月間老師又在蓮社成立臺中監獄弘法團和女子弘法團,老師自編教材,並親自講習一遍,下一週即由弘法團學生至監獄宣講,分外省籍與本省籍應機施教,免得浪費時間在譯話上,效果頗著。女子弘法團則多在臺中市區街頭巷尾,假蓮友家中或騎樓下,舉行通俗佛法講演會,他們集合附近的鄰居友好作為聽眾,收效頗廣。
大概在這段時間,我們弘法團的學生,都按儒家古禮,向老師行拜師禮,紅包中只准放進一元作為「贄敬」,別的什麼都不收。有人誤會老師收皈依弟子,其實這是兩回事。代說皈依則或有之,因為當時臺中沒有正式的出家師父,所以最初他都寫信給四川如岑法師介紹通信代說皈依,(法華寺的第一批學生大多皈依如岑法師)後來臺灣與大陸通訊中斷,他老曾在蓮社恭請斌宗大法師、證蓮老和尚、懺雲大法師、會性法師等蒞社為諸蓮友請授居家諸戒,平時則介紹皈依證老、南老、印老等由老師在佛前方便代說,但絕不授戒,依佛法說,附近若無比丘時,尚可在佛前自受皈戒,這樣做法,似並無不合之處。
六、蓮社落成春節宏法
蓮社的大殿兼講堂建築,經一年竣工,於四十年農曆十二月初七日(41、1、3)舉行成立一週年紀念暨落成典禮。
四十年底臺中蓮社首次舉辦了冬令救濟,施米數千斤。
四十一年春節正月初九起,首次在蓮社新講堂舉行春節講演大會。同時又成立天樂班西樂隊,參加者有陳天生、胡遠志等十數人,每日講前由青年們隨樂隊提燈遊行於市區,分發傳單勸人信佛前來聽講,當經過蓮友家門口時,多放鞭炮以表歡迎。行人見到燈籠上「南無阿彌陀佛」六字,紛紛投以新奇眼光,駐足而觀。春節弘法收效尤廣,吸收新人,加入蓮社者,不在少數。
四十一年農曆二月十九日為臺中蓮社新塑西方三聖像陞座。
四月間蓮社又附設國文補習班,吸收青年男女失學者,予以補習國文及佛學常識,老師親編佛學常識課本,我也擔任教席,專講佛學常識。
七、由「覺生」而「菩提樹」
炳公老師因事務繁忙,於四十一年十一月辭去覺生社長職,我也因與發行人旨趣不合,退出「覺生」,在四十一年十二月,另起爐灶,創刊「菩提樹」,十二月八日出版。
新刊的命名,我本擬以「菩提葉」為名,因古印度以貝葉刻經故;後來炳公說菩提葉沒有菩提樹來的好,所以就決定命名為「菩提樹」。
世事變遷無常,從「覺生」而「菩提樹」,獨挑大樑恐力不能勝,乃懇請老師繼任社長,但他老人家以事繁未允,不過仍允為菩提樹也寫一篇「創刊辭」。他老在創刊辭中有一段說:
「記者這支筆,在近二十年間,一提到手裡,差不多就是些「三藐三菩提」。大膽的說,這樣好像佛法百億俱胝分中的一分小使者,也像佛法的小播音機。自遷到臺中,曾借覺群月刊生滅了一次,又在覺生月刊生滅了一次,現在又是滅而復生了。」
「這一生一滅,是何因緣,是先要說明的,這支筆固然是佛法小使者,小播音機,卻是記者色身的冤家,一年復一年,它的頭髮是由白轉黑,記者的頭髮反是由黑變白。又加上賓客來往,書信裁答,早就感覺應付不了,在今春就發願與它絕交,一直到了上月纔達目的,把它往地下一投,由它滅去。」
「愈是怨憎愈聚會,臺中忽又生了一株菩提樹,各方發菩提心的大德,竟接連的來信,促我拾起舊筆,來與菩提結緣!記者躊躇了半晌,拿起鏡子自己一照,真是「不知明鏡裡,何處得秋霜?」隨著向各方辭謝。那知不得人的諒解,更來了許多責備:甚麼不培菩提樹,那有菩提果?甚麼只圖清閑,是無悲心的自了漢!甚麼眾生是菩提樹根,不發大悲心,是不向它澆水!甚麼頭上白了幾根煩惱絲,心裡就絕了菩提種!這是貪著煩惱、斷滅菩提!逼得記者走頭無路,只得拾起舊筆,再讓它出生。」
這一段開場白,雖無社長之名,卻負起了社長的實質關係。
炳公老師為菩提樹定下旨趣,標榜出:一、提倡淨土,二、勸導持戒,三、宣揚大乘,四、維護正法,五、灌輸愛國思想等五大目標,朝這方向邁進。
八、為痲瘋病人的呼籲
炳公老師於四十一年九月間曾接到新莊塔寮坑樂生療養院慈惠會來函,因該院患者全係痲瘋病人,內有信仰佛教者三百餘人,發願要自建佛堂一所,以供念佛靜修之用,要求代為呼籲祈請十方善士助成。炳公於前往桃園請經之第二日曾前往迴龍寺之便,參觀了樂生療養院,感動之餘,在本刊寫了一篇「參觀癩病樂生療養院因緣記」,呼籲讀者雪中送炭,一分布施五分功德:因為一者是建一所佛堂,使三寶住世;二者開辦一所道場,可以弘法;三者使一群殘疾者獲得精神慰藉;四者是使病人多吃一口飯,免得缺少營養;(患者曾開會決議把每天飯菜節約一部分建堂費用儲款已積到六千餘元)五者使佛教與他教相形之下也增幾分光彩(該院早有外國牧師神父在院內建有教堂兩座)。這一篇動人的參觀記發表後,本省籍天臺宗大德斌宗老法師首先響應樂助一千餘元,炳公以公務員本身亦助五百元,我也捐出一百元,各地讀者紛紛響應,至十一月止共收六萬一千四百四十七元六角,其中包括丘漢平居士經手的菲律賓僑胞張文彬居士的二萬二千四百十八元七角在內。工程於是開始,至十二月底佛堂接近完成,但尚缺門窗估計不足一萬五千元,猶待布施,後於四十三年二月間一位無名氏獨助一萬四百餘元,又續收了一萬三千五百多元,連前總計七萬八千三百零一元,至此佛堂完成,但佛像尚待因緣,終於至四月止共得款一萬一千九百五十六元。建築總計九萬一千二百卅二元。該院佛堂及西方三聖塑像全部竣工,在本刊一再呼籲下,不到二年終告落成,經炳公老師命名為「棲蓮精舍」,並經慈航老法師擇定五月廿三日舉行落成典禮,恭請章嘉大師親臨主持,是日參加大德有南亭、白聖、道安、覺淨、慶規等諸長老,朱鏡宙、孫張清揚、李子寬、周宣德等五百餘人。
九、功成讓賢擔任導師
臺中蓮社在同年十二月十六日新成立了往生助念團。但炳公老師卻於四十二年一月十一日辭去了蓮社社長。功成身退,讓賢與靈山寺老當家德欽大比丘尼出任,經社員大會改聘炳公為名譽社長,以導師身份為蓮社服務。
四十二年一月十五日,本省臺南縣白河大仙寺首次傳四眾大戒,戒和尚是大仙寺住持開參長老,三師為焦山智光老和尚、金山太滄老和尚、河南道源老法師;白聖法師開堂,戒德法師陪堂。而尊證則有證蓮、南亭、慧峰、煮雲、悟明、印明、眼淨等法師。臺中蓮社經炳公老師的鼓勵督促,有董正之、朱斐、林看治、鄧明香等四人發心求在家菩薩戒。出家戒戒期半月。自農曆十二月初一至十五日圓滿。但在家戒自初六日始,十五圓滿,在家眾受戒者將近三百人,出家眾共一百七十六人。
蓮社落成後,自四十二年農曆新年春節講演大會後,李老師就開講「阿彌陀經」,採教學方式,俾宏法人員學習。學員四百餘人,中秋前夕圓滿。
十、大安不安蓮社救災
這一年八月十九日的妮娜颱風給中部大甲溪帶來了災害,臺中蓮社發起救災活動,前往大甲及大安兩災民收容所慰問災胞,攜帶現金、實用品等予以分送。此時女子弘法團在現場展開個別施教並分贈佛書。一行卅餘人在李老師及德欽社長率領下,第一次表現出佛教慈悲濟世的精神。
四十三年二月十九日炳公老師應臺中慎齋堂之請,開講彌陀經八天,最後一天念佛追悼於四十二年九月十九圓寂於寧波天童寺的圓瑛老法師,會中分贈圓瑛老法師著「勸修念佛法門」及李老師編著的「當生成就之佛法」兩種以資紀念。(按圓瑛老法師曾於四十年前蒞臨該堂宣講普門品七天)。
四十三年三月廿八日起炳公在靈山寺,開講「妙法蓮華經」。
四十三年五月六日下午九時,慈航老法師於關中圓寂。本刊正在發行第十八期的時候,炳公老師從豐原回來獲悉此一噩耗,立即通知我。於是當即暫停發行,到印刷廠加印「號外」一張,插入十八期中,遍告讀者;同時,決定分函作者徵稿,在十九期特出「慈航老法師示寂紀念專號」,以誌哀思。
四十三年五月八日菩提樹正式恭請炳公老師出任社長,領導本刊同人。
四十三年五月十二日炳公老師二度應邀至屏東東山寺弘法一週。此時鳳山、高雄、大崗山等處聞訊,咸來邀請,為滿其願,於十六日到鳳山,十七日到高雄,十八日至大崗山,利用白天空隙前往弘法,十九日返臺中。
四十三年十月起,蓮社新創兒童德育週,每週日舉行一次。由池慧霖、廖玉嬌等居士發心領導。
四十三年十一月二十六日炳公老師應棲蓮精舍之請,前往講彌陀經一週,桃園蓮友聞悉,復邀請炳公每晚在桃園市區講經,亦於同日開始,於是日夜兩場,編者隨行。
十一、臺中蓮社初傳皈戒
四十四年六月十七日起首次傳三皈五戒菩薩戒,恭請斌宗老法師為得戒和尚,懺雲、淨念兩法師為羯摩,教授和尚並講在家律儀,會性法師開堂並教習威儀。受三皈者一五八名,五戒二百名,菩薩戒四十三名。從此,受菩薩戒者,每半月布薩誦戒一次。
四十四年六月七日中佛會理事長章嘉大師出巡各地,歷時二十五天,抵臺中是在六月廿五日,曾蒞臨本刊訪問,炳公老師亦隨大師至臺南及豐原等地協助弘法工作,代表大師講演數次。
十二、助印大藏經破預約記錄
中華佛教文化館影印大藏經委員會組團環島宣傳預約,由南亭老法師率團於四十四年九月十七日自臺北出發,先至東部再到南部各縣市,再至中部各地,於十月二十日抵達臺中市,由臺中蓮社及本刊積極籌備,租借家職學校大禮堂,舉行講演歌詠大會,團長南亭老法師及星雲法師講演佛法,宜蘭、臺中兩地佛教女青年表演歌詠鋼琴獨奏等,並在靈山寺應臺中蓮社全體蓮友之公宴,席間由炳公老師首先訂藏一部並介紹勸訂藏經,與會者一時即席認訂者,共得四十餘部,破各地團體預約之最高記錄。
四十四年十二月八日本刊第卅七期起,炳公老師每期除了佛學答問外,並增撰短篇「卷首語」,刊於目錄頁之上首,為眾生之心理病態把脈,對症下藥,精闢扼要,讀者無不歡喜稱讚。
四十四年十二月二十日桃園佛教蓮社落成,該社為炳公老師一手提攜組成,由前臺中第一銀行經理簡國垣居士(桃園人)發起籌建,開幕時特聘炳公老師為名譽社長。並恭請章嘉大師親臨主持典禮,中市蓮友於落成前六日間,每晚由炳公派學生來此講演佛法,中年者如陳進德、許炎墩、林看治、周慧德、呂正涼、鄧明香,青年者如張玉燕、賴玉燕、賴玉釵、林秀煌、許俊傑、王炯如等,每晚均由筆者放映彩色幻燈助興。
十三、第一個佛教圖書館的成立
四十五年三月間臺中蓮友籌劃創辦佛教圖書館及講堂,因蓮社講堂已不敷容納擁擠的聽眾,此事由中慧班女青年首先發起義賣各種縫紉品及紙花捐出作為經費。至六月間正式有章嘉大師等具名發起,由炳公老師在本刊為文呼籲,籌備處設在本刊,至四十六年五月間已在柳川西路購下一廠房,價值四十五萬元,已募得二十餘萬元尚不足二十萬。筆者自泰國歸來攜返各僑社贈送佛像多尊,義賣得二千三百七十元全部捐出。至八月間奉教育部核准成立,並正式命名為「私立慈光圖書館」,成立董事會,李炳南、周邦道、劉汝浩、許克綏、陳進德、德欽、張正心、許炎墩、賴天生、朱斐、黃火朝、徐灶生、張佩環、林看治、失炎煌等十五人為首屆董事,成立財團法人,公推炳公老師為首任董事長,直至四十七年五月二十五日開幕日起,正式開放閱覽,館長由炳公老師兼任。藏書計有大藏經六部,法寶總目錄二部,其他線裝本八八七卷,洋裝本二九○二卷,另有佛學辭典七部,太虛全書一部,一般學術書有二十五史、通鑑、十三經諸子集等,全部共約一萬冊。該館附設慈光托兒所於八月一日開學。開幕日起舉辦佛學講演五天,遊藝晚會一天,每日參加者約六百人。此為我國私立圖書館之正式批准成立者之第一所。館長李炳南於揭幕後,兩個週三晚間作通俗演講,第三個週三(六月十八日)起,由炳公開講「佛說尸迦羅越六方禮
十四、第一個佛教孤兒院的設立
慈光圖書館於四十八年更籌備附設一孤兒院,於五月間獲准成立,第一次董事會於四月廿五日召開,出席董事李炳南、朱斐、許克綏、陳進德、德欽、賴天生、林淵泉、朱炎煌、黃火朝、林張闖、徐林冬柑、周邦道、郭阿花、廖一辛、張佩環、林看治等。會中決議定名為臺中市私立慈光圖書館附設慈光育幼院,創辦人提名李炳南為董事長,院址已有許克綏獻出私產土地一百數十坪,房屋六幢。後因蓮友爭相捐地,而許克綏捐出之地因環境煩囂,決定售出後改捐現金。有任教家職之李繡鶯居士自動要求將其自宅之空地一百餘坪願捐獻作為院址,再在其空地貼鄰以許氏捐獻之售屋現金購建地六百五十坪,合共七百七十坪,作為育幼院用地。董事長李炳南,聘許炎墩為院長、李繡鶯為副院長。因受八七水災影響,延至四十九年二月底,始成立籌建委員會,聘李炳南、許克綏、陳進德、賴天生、黃火朝、朱斐、廖一辛等為籌建委員,本刊代收捐款。七月七日開始動工,於五十年六月一日落成,經筆者向泰國華僑廖振祥居士募得二尺高銅佛像一尊,委托杭立武大使代為空運請回。以後每年佛誕節臺中蓮友抬著佛像遊行的就是這一尊銅佛。董事會規定認養兒童費用每月一百五十元,一時認養者頗不少數。開幕典禮由社會處長傅雲剪綵,參觀者千餘人。
十五、千人戒會盛況空前
臺中蓮社成立十週年,舉辦居家千人戒會,由許炎墩居士出資假慈光圖書館舉行,求三皈、五戒、菩薩戒者竟達一千二百七十八名之多,戒費免收,法緣殊勝,創本省佛教史上空前記錄,尤其難得的是五位戒師(證蓮老和尚、隆泉、靈源、戒德、宏慈等法師)也將供養的紅包一萬元捐出作為福利孤兒的功德。這是炳公老師在臺舉辦最盛大的一次戒會,三皈及五戒均分兩批進行。
十六、兩度引退鼓勵後進
慈光圖書館第一屆館長任期兩年屆滿,炳公老師引退,為鼓勵後進,經董事會聘請由陳進德任第二屆館長。
四十九年十二月八日本刊九十七期出了一次「印光大師生西二十週年紀念專號」,炳公老師提供了民國二十四至二十五年間印祖之親筆來函七封,加上炳公老師親筆書跋,一併製版刊出,使專輯增光。
家母譚太夫人於五十年二月九日在滬籌終生西,炳公恩師召集臺中蓮社等六單位,在慈光圖書館設靈堂舉行公祭。節餘奠儀五千二百七十七元,除放生百元外,餘半數印經結緣、半數捐慈光育幼院。
十七、接引大專青年開辦慈光講座
自周宣德居士首在臺大成立佛學社團後,位於臺中之省立農學院(現已改為國立中興大學)經周邦道、許祖成兩教授提倡、發起組織智海學社,炳公老師全力支持,於五十年三月十八日正式成立,創辦人為該校研究生侯家駒,首任社長王國元。
慈光圖書館為了輔導大專青年學佛,自五月六日起新闢慈光學術講座,炳公老師親自主講,筆者從旁協助在中部地區各大專院校同學報名參加事宜,報名者學生組有一二四名,社會組六十三名。師編十四講表為教材。結束時舉辦智慧測驗一次,前三名可獲五百、三百、一百元之獎學金。臺中蓮社為配合此一講座,於十一月廿六日起,每週日舉辦大專青年佛學座談會,以期青年同學對佛學有更進一步的瞭解,由炳公老師親自主持答覆青年同學提出的許多問題。後來復利用暑假寒假舉辦明倫講座,擴大接引大專青年學佛;後復接受美國沈家楨居士之委託,承辦佛經注疏語譯會,專門訓練大專以上青年十名,養成譯注專門人才。
十八、三度引退以退為進
炳公老師於五十年底前,又分別辭去臺中蓮社、慈光圖書館、慈光育幼院等三機構董事長,以便專心教學及講經。雖然,辭去虛名,而實際仍負起了教化的重任,以退為進也歟!
本刊於五十一年開始編集炳公老師十二年來全部佛學問答分十二大類編輯,六月出版,共集問答二千六百六十三則。
十九、中興新村初傳法音
省府遷中興新村後,省府各單位同人,成立中興佛社,五十一年七月十日該社法務組長楊青藜居士致函筆者,洽請炳公老師前往講演佛法,師慈悲允於每週二晚間前往講兩小時,作有系統的介紹佛法之概要,首次在中興會堂舉行,後改借第二國校或第一國校,每次聽眾約百餘人,均係省府各廳處公務員及其眷屬。後即成立中興佛社。
炳公老師的舊詩,意境甚高。他的「雪盧詩集」交本刊自五十一年十一月一二○期起連載。首篇為「燹餘稿」,皆四十年來所積詩稿也。炳公老師所寫的佛教歌詞亦不少,經商得名作曲家李明訓、呂泉生等加五線譜後在本刊一一九期起陸續發表。
二十、教部頒獎謝絕慶功
教育部以炳公老師十餘年來在臺中推行社教頗著成效,經地方首長呈報,決予嘉獎,乃於五十一年度社教運動週開幕典禮上,臺北中山堂由教育部長黃季陸舉行贈獎典禮,同時受獎者尚有趙麗蓮、郝更生、陳致平等三人。惟炳公因事前未聞不及阻擋,待中央日報刊出消息始悉,除對政府德意表示感謝外,派圖書館職員北上代表領獎,對其他蓮友等慶功之舉一概謝絕,北部友好聞訊紛紛來函詢問炳公北上日期準備歡迎,亦均一一婉謝。
二十一、臺灣第一個佛教醫院
為發揚佛陀濟世利人精神,本刊試創佛教醫院,擬先設立一小型佛教醫院,命名為「佛教菩提醫院」,五十一年底組織了一董事會,除創辦人李炳南、朱斐、黃雪銀三人為當然董事外,加聘于凌波、林看治、林進蘭、張慶祝、呂正涼、林慧蘩、池慧霖、周慧德、李繡鶯、鄧明香等居士為董事。並推舉林看治為常務董事兼董事長,朱斐、黃雪銀為常務董事。試辦期間二年,聘于凌波醫師為院長,暫時租用臺中市臺中路二十六號黃常董雪銀之住宅為院址,試辦倘有成效,再另覓地籌建院址。此一小型佛教菩提醫院於五十二年四月五日開幕。一般貧民及佛門四眾生活困難者均予以施診,醫藥費全免,臺中蓮友或本刊讀者均可享受八折優待。
二十二、海內外響應掀起了捐建熱潮
臺北周宣德居士聞訊臺中將籌建菩提醫院,立即撰寫一文「為籌建菩提醫院而呼籲」在本刊一二五期發表,文中提出幾項募款具體辦法,並且首先以分期付款方式認捐一間單人病房以紀念其師智光上人。炳公老師與筆者亦合捐一間以紀念印光祖師。各董事分別響應。因此即照周居士建議者:單人房三坪(每坪四千元)為一萬二千元,雙人房四坪為一萬六千元。普通房按坪數比率增加。可一次或分兩年期付款,使一般人均有能力發心捐獻,可合捐或獨捐,可以紀念之對象命名。海外僑胞以加拿大的詹勵吾居士首先響應,除了獨捐一間紀念虛雲上人外,更以五萬元捐建西方室一間,以備為病人助念生西之用。尤其難能可貴的本刊檀香山讀者李伍春華、林李傳新等居士經手勸募病房達十四間之多。加以筆者適於此時隨中佛會訪問團至東南亞各國訪問,海外僑胞紛紛響應,如畢俊輝師兄就獨捐兩間,泰國的高向如、馬奕祥等居士、新加坡的林達堅、達賢等大德、菲律賓的傳貫法師、李秋庵居士、馬來亞的勝進長老、鄭真如居士、竺摩法師、香港明常和尚等均紛紛認捐病房。連越南的壽治和尚也來函捐建一間,海外教友一時掀起了捐建菩提醫院之熱潮,馬尼拉瑞今長老更以壽儀移捐大病房一間。加上國內佛教徒,臺中蓮友的熱烈捐獻,紀念病房至五十三年二月已達八十間之多,乃在中市南門外內新村購地三千坪,開始動土興工。
二十三、三位法師捐建太虛紀念館
當代佛學權威印順大師忽來本刊訪問,說明他老與演培、續明等諸法師為了紀念太虛大師,擬在菩提醫院內建一「太虛紀念館」,建築費五十萬元由三位法師籌集,紀念館樓上供奉太虛大師畫像,同時可供佛像,作為大殿或講堂,以供住院病人作早晚課誦之用,樓下則供辦公或宿舍之用。當時炳公老師即賃屋住在本刊貼鄰,樓上打通,前樓為炳公住房,後樓為本刊辦公,當即請炳公過來,接受了此一建議,並深深感謝法師們的義舉。至五月底止捐建病房已超過百間,不得不呼籲改捐建地。是年八月卅一日舉行動土。翌年(五四)四月八日佛誕節正式興工建築,太虛紀念館亦在是年七月動土,十月中旬開始興建,十一月世界華僧大會在臺開幕,會後華僧代表蒞中,亦曾到正在建築中的菩提醫院參觀。此三層醫療大樓於五十五年二月二十日全部竣工,為時八個月,終於完成。於是積極籌備內部設施,及醫務人員之聘請,難得于凌波兄的讓賢,推薦了曾任內政部衛生司長之王祖祥碩士為院長,崔玉衡為副院長,于凌波亦屈居為副院長。於七月九日正式開幕。內政部長徐慶鐘蒞臨剪綵揭幕。本刊借此開幕機會在太虛紀念館內,展出佛陀舍利及各國佛像並圖片。
二十四、全面引退我亦追隨
由於成立財團法人,改組為臺灣省私立菩提救濟院附設醫院。成立後,聘徐灶生居士為救濟院長,徐氏為中市人,曾任臺中議長及省議員等職,為中市德高望重之地方紳士,正待發展業務之際,炳公老師又要引退,發表聲明要辭去臺中蓮社、慈光圖書館、育幼院等董事及救濟院董事長、本刊社長諸職。慰留無效,本人亦追隨老師辭去各機構職,俾專心辦刊。菩院董事會乃加強陣容局部改組,聘周邦道、董正之等為董事,又推選周邦道為董事長。將展開該院第二部門安老所之籌建業務。新董事會於十月十五日就職。安老所於十月卅日由創辦人李炳南主持動土。安老所長聘張王彩雲女士擔任並負責籌備。
院中所建太虛紀念館則於十二月二日落成,印順老法師親臨剪綵,演培法師主持典禮。西方室改名「聖蓮室」亦同時落成。紀念館樓下作為救濟院辦公之用。
五十六年九月三日第一屆董事任滿,第二屆加聘趙茂林等幾位董事,仍由周邦道蟬聯董事長。因醫院業務經營維艱,一度呈現困境,前任院長副院長相繼辭職,不得不暫停營業,乃於五十七年五月一日起改組,另聘留德胸腔外科專門陳江水醫師為院長負責醫務,徐林冬柑女士為副院長負責行政,醫院赤字由創辦人炳公老師設法籌足彌補。院務漸有轉佳趨勢。炳公老師雖然只負創辦人名義(後來連創辦人也讓給了周邦道居士),但事實上為菩院典賣私產、料理債務百餘萬元,這比擔任任何名義還辛苦,因為心理上的負擔更重。一直到財務委員會成立,醫院方面雖然又換過幾任院長,至今張靜雄擔任院長後已漸上正軌,可以略有盈餘而充作安老、施醫兩所及救濟院(今已改名為仁愛之家)的經費。辦醫院不比宏法道場那樣單純,大家又都是外行,因此困難重重,的確也難為了他老人家。
以上是炳公老師早期來臺二十年間的宏法建設各機構的經過,這些資料,除了本刊老讀者,很少人知,我費了半個月時間從本刊上摘出,至於近十幾年的資料,也許大家都親自見聞過,為了省些篇幅,不再在此贅述了。
二十五、我的感想和回憶
綜觀炳公老師開創道場、事業之艱辛,他個人的生活又極簡單,每天的食物,晨、午兩餐,一個饅頭一菜一湯而已!他不吃水果,唯一的享受是喝茶。穿的方面一襲布衣(長衫)、或中山裝,從來沒有穿過西裝。住的地方,起初住在復興路奉祀官府的日式住宅,外面一間八疊榻榻米的是辦公室,裡面就是他老人家六疊的臥室,早晚地舖沒有床。後來租了和平街本刊貼鄰的二樓,有十六疊榻榻米,略升一級,騎樓作佛堂,八疊會客,八疊作臥室。加了一張床,算是大享受了。後又搬到正氣街平房,去了榻榻米,有會客室一小間,佛堂半間、臥室一間,外面把走廊隔成一間作為置放贈書和侍者鄭居士的辦公室。早期交通都是步行,到法華寺義診、講經,到靈山寺講經、打七,到蓮社都是步行,後來路遠一點有人送了一部三輪車,只在上慈光圖書館講經時用以代步。近年來八十歲以後,鄭勝陽居士有了一輛小汽車,才為他作司機,總算不用走路了。其實他老人家走起路來,身輕如燕,健步如飛,我跟他一同走時,常常要加快步伐,否則會跟不上。我們同過臺中車站外的天橋時,只聽他腳跟著地,走在木板橋上咚咚有聲,稍一分神我已落在後面了。他從來不做生日,我們過去沒有注意蓮社的成立和落成,都在十二月初七,這天正是他的生日。他老人家也從來沒有說過,後來有人拿他的身份證去辦戶口才知道這天是他的生日。他是追隨至聖先師奉祀官孔德成先生隻身來臺任主任秘書職,曾自喻為「孔夫子門前賣文章」。每月薪金,全都花在佛教上,他在法華寺、靈山寺講經說法,不但不收任何人供養,還要供養寺裡,寺裡有什麼活動,他都第一個拿錢出功德。到外面去講經也都一樣,有一次為他譯語的劉居士接受了某寺的供養,他設法把紅包退還,自己掏腰包如數送給譯者。以後出外講經盡量找自己的學生譯語,絕對不准接受紅包。他見到比丘、比丘尼都頂禮,即使是剃了頭穿了僧服的小沙彌,也一樣恭敬禮拜。後來在中興大學教書,把鐘點費幾乎都捐給學校裡,作為獎學或學生福利的用途。年屆八十後,好多次要辭去奉祀官府的職務,但以物色繼任的人不易,仍由炳公代理,每天還要上半天的班,代理期間,不肯再支薪,直到找到繼任的人時。不過聽說孔先生都為他儲存起來,也許這就是他身後的遺產吧!
他為人慷慨,不論錢財或衣物,頗有慈航老人的作風,隨手施捨,毫不慳吝。過年過節,一再強調不准學生送禮,但是一些蓮友們,仍不免大包小包的送去,每次過節,害他忙於回送禮物,也苦了侍師的學生為他跑腿。他把張三的禮物轉送李四,又把李四的轉送給趙五,有時太多了不免弄錯,把張三的又回籠誤送回去,真是傷透腦筋。我與內人,每到除夕夜,視師為親人,都去老師那裡辭歲,我倆各呈上一個紅包,他要打開查看,不得超過十元,(過去是一元,最近改為百元)等過了年,寄來一張收條,已替你印經或者做了什麼功德。他自己還是沒有收你的供養。
我們師生之間,也曾有過意見相左的時候,這就是為了菩提醫院,他要功成身退,辭去董事長職,我以時機未熟不能同意,他卻堅持,我只好學他一樣引退。結果弄得雙方都很尷尬!我祇好北上找周慶光、董正之、趙茂林等諸公,在周府向他們三位師兄磕頭,請他們出來收拾僵局。我們師生之間,因此而稍為疏遠,但我每逢年節仍侍以師禮。也許,我當時的想法不對,原應該隨順師意的。但我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沒有想得那麼複雜,忘了他「以退為進」的習氣。總之,一旦共事一樁事業,難免意見上便有出入,這就要傷感情了。如今想起來,又怎能不揮痛淚呢!
回憶當初追隨老師聽經聞法,學佛求道,這是我這一生中的一樁勝緣。他老一向都很接受我的建議,如蓮社的種種設施,圖書館的成立,育幼院的構想,我無不參與意見和計劃,凡是我出的點子,老師莫不欣然接受。我也非常尊重老師的意見,他一向認為我們播遷來臺,應為臺省同胞多樹立一些規範,將來我們要回大陸,也好交給他們自己去做,(想不到我們都將老死臺灣,一歎!)所以無論蓮社及各機構的常務董事,多讓給本省同修,他只出任第一屆的首席職位,任滿即退。但只從旁負起指導責任,如果不接受他的指導時,他也毫不留戀的予以放棄。因此,在這許多機構中,仍不免有許多不如意的事發生。這也是凡夫世間所難避免的。但近年來已大為改善,因為部分機構都改由下一代的青年人負責,年輕人比較單純,老師從旁指導都能接受,如果今後能全部讓青年一代去做,也許會更好些。
如這次治喪委員會,老一輩的只掛一個名義,實際上做事的都是年輕的一代。他們深受老師的薰陶,處事有條不紊,謙虛有禮,這是非常難得的。當然老一輩的如蔣俊義、周家麟、徐醒民等諸師兄,他們經驗、學識都比較豐富,如果雙方合作無間,自然更為理想了。
老師生西後,很多人問我:「李炳老往生後,您們臺中佛教蓮社和一些聯體機構,由誰來繼任負責呢?」我的答覆是:「老師早在多年前分派了各機構的負責人,他自己只是擔任導師的名義,現在各單位照常,只是少了一位導師而已。」釋迦佛示寂後,已不再有釋迦第二人;慈航老人圓寂後,也找不到有第二個慈老;李老師往生後,自然也很難找到第二個李老師了。但是他們都留下了他們的一套軌範,我們做弟子的只要能保任住這套軌範,他的精神便常住不滅。
若說臺中蓮社女子宏法團,那時有誰不知李老師手下十大弟子,她們是:呂正涼、林看治、林慧蘩、周慧德、池慧霖、蕭慧心、張慶祝、林進蘭、黃雪銀、鄧明香等,她們十人義結金蘭,又稱為十姊妹。她們十人,在炳公老師教導下,都曾在蓮社輪流講經。大姐呂正涼今已先往西方。二姐林看治,屢次遠飛臺東說法度眾;還在本刊寫下「念佛感應見聞記」風靡海內外讀者,本刊放棄版權,大家爭相翻印,流通不下數十萬本。林慧蘩是三姐,與大姊等遠赴玉井糖廠等地弘法,四姐周慧德原籍桃園,在桃園也有她的弘法道場;五姊池慧霖,更是希有難得,她過去目不識丁,自從隨師學佛啟發智慧後,不但能背誦經典,而且長於辯才,也成為一員弘法大將。蕭慧心是六姐,她遠征臺北,講演佛法,組念佛班,如虔誠念佛發心布施的詹金枝居士就是她接引入佛的。七姐和八姐是張慶祝和林進蘭,她們分別在鹿港、后里有她們組成的宏法道場。九姊黃雪銀,興大國文系畢集,學問最好;最小的就是我內人鄧明香,她也濫竽充數,敬陪末席。但她無論讀書求學、念佛持咒,都有一股傻勁,肯埋頭苦幹!寫過幾篇講稿和普賢行願品,曾在早期本刊發表,只是拾人牙慧之作,不意被馬來西亞怡保勝進長老中意,把她的「徑中徑又徑」講稿印成小冊分贈各方,等寄來本刊方知。後來又來函徵求同意擬將普賢行願品講稿印書,經我請示老師認為年輕人作品尚未成熟,暫時不宜出版,乃去函婉辭。
她們十人各有所長,大姐呂正涼去世後,由李繡鶯居士加入,她在家職任教,後來出家,不久也與世長辭。至今又有一位張甜補入,她年齡最小,我內人排行提升一級,成為九姐。但世事無常,如今女子宏法團各位健將,都是六、七十歲的人了,她們從中年進入老境,其中以林看治念佛功夫最好,晚不倒單,求生西方之心最切,將來往生必定有分。林慧蘩隨子女赴美定居。林進蘭雄心勃勃,如今已是菩提仁愛之家的常務董事。內子執教東峰國中,拿了薪水儲充退休後的修行資糧,再過三年就要退休了。
長江後浪推前浪,如今已是年輕一代的天下了。蓮社社長王炯如居士,臺中師範畢業,是呂佛庭居士的學生,他在求學時代,就由佛庭兄介紹為本刊畫各種插圖。王居士今在國中任教為人忠厚誠實,為炳公老師賞識。他如陳雍澤、李榮輝、謝嘉峰、簡金武、吳碧霞、連淑美、鄭勝陽等俱是各大專院校的高才生,(恕我記憶力差,對年輕一代的名字無法一一列出)他們都分別擔當起各聯體機構的職務,或專職或兼任,認真學習努力以赴,必能不負炳公老師多年栽培的一番苦心,炳公老師事業後繼有人,這是最值得欣慰的。
朱家豐
一、緣起
民國三十八年(公元一九四九年)二月間,至聖先師奉祀官府主任秘書李炳南(本名豔,號雪盧,別署雪僧)教授追隨奉祀官孔德成先生前來台灣,定居台中市。雪僧上人繼承淨土宗第十三代祖師上印下光大師之遺志,同年四月間開始在台中市居仁路法華寺獨資設立「施診處」,以其中醫師身份開辦義診施藥工作,藉此與地方民眾接觸,開始介紹佛法,提倡念佛,並於夏曆四月一日,應法華寺住持劉祖基居士(智雄師)之邀,在該寺開講佛法,此乃雪僧上人來台灣後第一次正式上座說法;首次宣講『般若波羅密多心經』接著講『八大人覺經』,同時還印贈『歧路指歸』『光明畫集』『無量壽經』『學佛淺說』『勸修念佛法門』『龍舒淨土文』等初機佛書,而且,雪僧上人自編『當生成就之佛法』『阿彌陀經摘注接蒙義蘊合刊』等佛書亦陸續印行贈送,隨即創立「放生組」,開始每月放生二次。雪僧上人法緣殊勝,真是難得稀有。
二、結緣
雪僧上人來到台灣,住在台中,不改本色,依然仗義行善,猶如他早年在莒縣,在重慶,每到任何地方,總要讓那個地方得到好處。他年老時,曾多次說:「我自二十歲開始,到處講學,濟人,放生。來到台灣,站在台灣的土地上,飲的是台灣的水,吃的是台灣的飯,睡的是台灣的床上,受的是台灣的恩,終必要為台灣付出力量。」雪僧上人一到台中,立刻到處結緣;由於設立「施診處」,義診施藥,很快盤纏空罄,乃將僅有金塊帶到台中市最出名的中山路「寶山銀樓」兌現,因而結識台中名人朱炎煌居士,。
朱炎煌居士,台中縣外埔鄉人,十六歲隨日人研學航海,畢業於某海事學校,航運週遊世界各地,十八歲返台與王錦女士結婚,得一女,最為聰明乖巧,卻於八歲病故。朱居士到處請求佛道人士,江湖術士,也到印度、南洋、日本,以及大陸各地,追詢如何再見女兒一面,如何了知「生」由何來,「死」由何去,女兒之死,讓他一輩子追求人生的道理,從不間斷,從來沒有人給他一個稍微滿意的答案。
那一天,雪僧上人徒步來到「寶山銀樓」,由於朱炎煌居士會說北京話,兩人談了起來,雪僧隨緣度眾,習以為常,不免談到念佛之事,朱居士感到興奮,乃將老問題「生自何來?死往何去?」向雪僧上人請問,上人說:拿筆和紙,我為你解說,乃將十二因緣及佛法概要略加說明,朱居士聽了,歡喜異常,乃私下決定,終身護持雪僧。由是,凡是雪僧上人講經弘法,朱居士必定前往聽聞,雪僧上人的話,朱居士沒有一句不信受的。
雪僧上人到處結緣,除了與寶覺寺宗心師(林錦東)相見如故,還參與『覺群』、『覺生』編務,擔任社長,佛學問答及阿彌陀經義蘊等著述亦連載刊出,並於三十九年三月三十日起至四月十二日止,與宗心師、斌宗法師、圓明法師、董正之教授合辦「春季中部巡迴佛學講演大會」,地點除了寶覺寺之外,還有台中市平等街大覺院,竹山鎮中山堂,彰化員林寺等地,可謂佛教弘法難有之盛況。
雪僧上人除與教內人士過往甚密,在台中區區四個月,竟然度化了一貫道廖一辛,贊化鸞堂堂主林夢丁等外道來學佛,居然在三十八年六月應邀前往贊化鸞堂宣講『阿彌陀經』,許多鸞生,外道信徒紛紛歸依三寶,改修淨土念佛法門。
雪僧上人來台中一年,便在台中靈山寺佛七主七開示,而靈山寺佛七迄今年年舉行,從未間斷。
三十九年夏天,雪僧上人任職之「至聖先師奉祀官府」(隸屬中央政府)計畫遷往台北,上人任官府主任秘書,必將隨之遷往台北,蓮友知悉,萬方恐怖,紛紛普訪跪求,均不得要領。
三、蓮社
由是,寶山銀樓老闆朱炎煌居士,乃獨資向廖朝舟先生購得南區公所旁台中蓮社現址房舍土地,全部捐供成立蓮社,瑞成書局老闆許克綏老居士知悉此事,乃匆匆走訪朱居士,聲稱功德大家一起做,乃經雪公裁決,各捐一半,功德圓滿,隨即由董正之教授出名向政府辦理籌備台中市佛教蓮社,四十年正月十四日台中市佛教蓮社假台中靈山寺舉行成立大會,台中淨土念佛風氣,由此奠定基礎,雪門事業在朱、許、董等大德之護持下,雪僧上人在台中立下千秋萬世之淨宗大業。從此弘揚淨土念佛法門,不疲不厭,至九十七歲,不能食物,不能行走,由弟子們扶上講台,說出最後一口氣,依然勸化同修,「少說一句話,多念一聲佛,打得念頭死,許汝法身活」,要求學生們,勿造口業,淨念相繼,一心不亂,求生淨土。
四、成果
台中受業弟子,周邦道教授的夫人楊居士、慈光吉祥班莊郭阿花居士,鄭李修碧居士等安詳往生,呈諸瑞相者,可謂不少,證明念佛法門之真實不虛。
雪僧上人於七十五年四月十三日安詳往生,過四十八小時,沐浴更衣,身體柔軟(筆者親見,更衣時頭手等均柔軟)面色如生,又移台中蓮社公開助念瞻仰三天,然後入殮四十九日後荼毘,呈諸瑞相。綜觀雪僧上人一生弘揚淨宗,講經六十年,度眾不計其數,堪稱難得希有。
附:慈光育幼院奠基破土說明書
一、緣起簡介:臺中佛教蓮社導師李炳南生前曾創設慈光圖書館,藏書免費供眾閱覽。並定期講演致力社會教化,另附設慈光托兒所,以擴大社會服務,後不及一年,又本先聖「吾幼給孤」之訓,提倡創辦慈光育幼院,擬事收容貧苦孤兒。再經一年籌備,當有本市中區成功路瑞成書局許克綏(臺中佛教蓮社社長)個人慨然購南區預橋仔頭八八號之四八,土地八百二十二坪(時價約近四十萬元)捐助,以作基礎,又有臺中蓮社各蓮友,爭出淨財,擔任經常養費,惟有房舍一端,尚付缺如,亦經蓮友設法籌資,於七月七日興工奠基破土。
雖所集資金,微不足道,與實際所需相差甚遠,然當事人等決排除萬難,盡力以赴,俾得完成。尚期各界助力,共成斯舉。
二、建築規模:辦公室、教室、臥室、圖書室等約一百多坪為第一期建築工程,經費約需四十五萬元。
三、收容情形:建築完竣後擬收容孤兒五十名。院房未落成前,已利用慈光圖書館寮房先予收容。
四、組織系統:本院屬於財團法人慈光圖書館附設機構,由創辦人聘請社會慈善人士為董事,其董事及院長名單如左:
董事長李炳南,常務董事許克綏、陳進德,董事兼院長許炎墩,董事李繡鶯、朱炎煌、徐灶生、賴天生、黃火朝、周邦道、朱斐、廖一辛、林張闖、趙錟銓、郭阿花、施德欽、劉汝浩、張佩環、林看治、林夢丁、施鴻謙、林淵泉、江陳招、郭秋吉、陳灶、簡國垣、蔣葛妙信、許聰敏。
系統:本院與臺中佛教蓮社、慈光圖書館、慈光托兒所、慈光雜誌社等出於同源,略示系統圖如左:(民國四十九年製表)
┌ 附設國文補習班(正式立案,免費教學)
│ 裁縫講習班(免費教學)
│ 兒童德育週(每週日活動)
│ 救濟會(辦理日常或緊急救助)
│ 放生會(經年不斷辦理放生)
財團法人 │ 念佛會(週一念佛)
臺中佛教蓮社──┤ 助念團(助念往生)
│ 法務部(弘法布教)
│ 印贈經書會
│ 總務部
│ 天樂隊
│ 霧峰佈教所
└ 后里佈教所
財團法人 ┌ 講堂(每星期三晚,有定期講座)
慈光圖書館──┤
附 設┐ │ 閱覽室(每日開放供眾免費閱覽)
│ │
┌──┘ │
│ 慈光育幼院├───(收容貧苦孤兒)
│ 慈光托兒所├───(教養兒童)
└─慈光雜誌社└ 半月刊(免費贈閱)
菩提樹雜誌社—─ 本省權威佛刊之一,發行人朱斐居士
高登海
德高望重、舉世欽敬的李炳南先生化緣已盡,願行圓滿,於民國七十五年四月十三日凌晨五時四十五分安詳辭世,往生西方極樂世界。噩耗傳來時,我正在恭閱「大般涅槃經」。想到當年佛陀涅槃情景,以及最近廣欽和尚荼毘情形,絕沒想到炳南先生也相繼離世。真是哲人其萎,眾生福薄,徒嘆奈何!不禁悲從衷來,難以自抑。按理智說,生、老、病、死,人所難免;往生安養,是福報,也是解脫。但人總是有感情的,太上忘情,究屬不易。因此,炳南先生和我過去交往情形,也一幕一幕的映現在腦海,久久不能忘懷。適菩提樹雜誌社編者朱斐居士來函:於六月份將出追念李炳南居士專輯,囑撰紀念文稿。朱居士熱腸古道,紀念前社長炳老,衷心至為欣慰。爰抑悲思,走筆略述炳南先生嘉言懿行少分,用誌哀悼之忱於萬一。
我與炳南先生是近同鄉,同屬山東省濟南府,相距僅百餘華里,他是歷城縣,我是德平縣。但是真正訂交,還是在臺灣省的屏東市。昔在首都南京及抗戰期間的陪都重慶似曾相識,但未深談。抗日戰爭勝利後,我奉命返鄉梓服務,曾於山東省政府改組時,聽說有一位信佛的山東元老推薦炳南先生任省府秘書長,可惜只是傳言,未能實現。三十八年播遷來臺,我即定居屏東,炳南先生則於臺中開始弘揚佛法。炳南先生是多才多藝的,除精研佛法外,亦擅於岐黃,嘗以治人疾病之方便,藉以接引人入佛。以其廣結善緣,聲譽日隆。時屏東東山禪寺住持,已圓寂之圓融法師在寺內創辦一個晚間補習班,教導寺眾與信徒一般常識與淺近佛學。我以住所距該寺甚近,應邀參加義務講學。東山寺雖表面上頗俱規模,惜乎對佛學研究之風氣尚未建立。故便中勸圓融師請人來寺講經,並推薦李老居士炳南。幸圓融師從善如流,親赴臺中,邀請炳南先生蒞屏,開講「佛說阿彌陀經」。我藉此機會始親炙教益,朝夕過從之中,我覺得他真是一位善知識。講經圓滿,我即建議請炳南先生倡導成立屏東念佛團,即假東山寺為念佛道場,當蒙圓融師首肯。圓融師實在是一位有魄力、有擔當,為法忘身的比丘尼。所以屏東念佛團的成立,實為炳南先生之功德。都知道炳南先生在臺中創辦的弘法事業,實際上他的影響力已達到臺灣的最南端。
炳南先生在屏東的弘法精神和弘法的具體辦法,我那時就推斷他的弘法工作,必能發揚光大,大放異彩。在一般情形,被人邀請講經,多半接受聽經人和邀請人的供養;炳南先生不但不接受他人供養,往返旅費自行負擔,臨行還供養寺廟的常住。這一切都是圓融師親自告訴我的。圓融師對李老師欽佩的不得了。所以炳南先生不僅受在家學佛人的崇敬,也深得出家人的讚揚。炳南先生在屏東告訴我:「我的佛法從磕頭學來,還要磕頭送出去。」這種精神豈是一般人所能及的。
炳南先生的謙虛,更是表裡如一。內子與幾位朋友的太太想拜他為師,他謙虛的不肯接受,轉介南亭法師,所以內子及那幾位太太遵從了炳南先生的指示,皈依了南亭法師,不過仍尊稱他為老師。我們甚少過從,書信來往也渺,不過他贈送我書籍或寫信,都稱我師兄,為此,我曾向他爭辯。我說:「你是鄉長,在年齡上你比我大十幾歲,這樣稱呼,不但折煞我,我覺得你太謙虛了些。」他卻義正詞嚴的回答我:「因為學密,我們是同一位活佛師傅啊!」他這種謙虛有禮,更值得我們效法。易經上說:「謙受益,滿招損。」念書的人都知道,也會說,能做到的能有幾人?
炳南先生不但是良師,也是益友。他在屏東屢屢勸告我:「教書之外,儘量減少外務,要一心念佛,多注重修持。使我聽了,很受感動,終身奉為圭臬。此後,我在屏東東山佛學院,講授止觀法門,擬將十年來所寫講義,以「佛家靜坐方法論」書名在臺灣商務印書館印行,我曾向一位學佛的朋友徵序。我那位朋友請炳南先生審閱,承炳南先生為我作序,並蒙獎飾鼓勵,勗勉有加。我自屏東遷居臺北後,甚少有機會南下,疏於向炳南先生致候,思之,甚為愧疚,也是遺憾。不過有朋友自臺北、臺中往返,有時也互帶「口信」。現炳南先生圓寂,尚盼在常寂光中,悲憫眾生;更盼望乘願再來,重蒞娑婆,普度有情!阿彌陀佛!
歲次丙寅佛誕日於臺北中央新村寄廬。
王炯如
雪公老恩師往生轉眼已過八年,際此忌辰,除表達無盡哀思與懷念之外,謹舉老人精神數端,用以自勵,並供讀友借鑑。
○好學
每次到雪公寓所請益時,十有八次都看見老人家在看書。他告訴學生:「書櫃裡的書,不是擺著好看的,每一本我都精讀過,不相信可隨便抽一本考考我。」有一次入了「讀書三昧」,看書連續達五個小時,連外面下雨打雷都不知道。他常勉勵學生求學問的重要,不但是做一切事業的基礎,也是弘法利生者所必需,因為一事不知,即是塵沙惑,辦事度眾必生障礙。因此老人每天也必須閱報,好知道天下事、社會百態、新知珍聞等,什麼「愛死病」、「踢斯可」老人都曉得。老人手訂的師訓:「四為三不」,把「為求學問」訂為四為之首。他實在是好學不倦,活到老、學到老的典範。
○謙虛
老人學貫世法出世法,佛學、儒學、史學、法學、文學、醫學(中醫)、書法,無不通達,可以說是滿腹經綸,飽學之士,但是他卻自號,「不通」,對人常說,「只懂得一點點皮毛而已。」而老人家最厭惡的一句話便是「值得驕傲!」這句話。為了提醒學子求學要謙虛,把負有社教功能的大樓定名為「六吉樓」,即取自易經六爻皆吉的「謙」卦之意,教學生每當進入大樓時,勿忘「謙」這個字。「滿招損,謙受益」,只要時時懷著謙虛的態度求學,學問才能長進,做人才能成功;豐纍的稻穗,必然垂得愈低,愈有學問的人,頭愈低下,親近過雪公的人必定會感受到這種謙沖的風度。
○不怕困難
雪公常說:「滿身都是瘡疤」,「碰過許多釘子!」老人家在大陸,顛沛流離、流亡之苦不說,隨著中央政府播遷來台,直到九七高齡逝世的四十年間,所吃的苦,已是常人難以忍受——種種打擊、毀謗、被人抹黑、背叛,生活的困頓,事業的不順遂,人事的滄桑,病痛等等,可謂備嘗風霜,而始終如松柏般的挺立,八風吹不動。老人家曾自慰:「我沒有什麼長處,要是有的話,只有「忍」這個字吧!」僅是這一個字,就奠定了老人家非凡的成就。老人家把任何艱難困苦,當作增上緣,以忍的工夫歡喜接受,才有了今天的志業。我們看下一段訓示,就知道老人家不怕困難的精神:「說話碰壁,遭遇拂逆,心不煩惱,行不退轉。凡作好事,必遭魔障,既發大願,不怕困難,困難愈多,功德愈大。歡迎困難,歡迎困難!」
○惜福
一張薄薄的衛生紙切成四小張使用,一盆洗臉水,從早用到晚,作為洗手、澆花或沖洗夜壺之用,所穿的衣褲襪,隨處可見補丁,早餐是一碗拌芝麻的「麵茶」,中餐一碗綠豆小米粥,佐以幾樣小菜,晚餐通常不吃,只有講經的日子才吃一點東西。住的是破舊狹窄的平房,臥房兼書房,佛堂才一坪大,客廳像樣些,但也只有四坪大小,三面牆壁放置書櫃,空間也非常有限。雖然老人創辦的各機構都設有導師室,他都不去住,僅在講經時作為準備室之用。平時以步當車,遠地由侍者用機車載去,直到八十多歲才改坐蓮友贈的小小轎車。老人惜福惜物的精神,真可與祖師相媲美。
○菩薩精神
老人家一生大慈大悲、無私無我,獻身弘法利生的工作;每天不疲不厭,席不暇暖地從事慈善、教育、文化工作。行人所不能行,忍人所不能忍,只求眾生皆離苦,不為自己求安樂。直到往生前幾週,還以衰弱的身體,由弟子們抱上座位講經,殷殷囑付:「少說一句話,多念一聲佛。」並說:「我留這個身子在世間,就是為了講經說法,大家要聽,我怎能不講?」「....一直到死為止!」這種以身殉教,犧牲奉獻的大無畏精神,豈不是大菩薩!
雪公老人留給後人許多做人的典範,佛子的楷模,可供我人學習的地方實在太多太多。謹將親身體會到的略舉數則,用以惕勵自己,並供讀友見賢思齊焉。
寄東
雪公太老師有兩首詠物詩,在蓮友、大德府上,常常可以瞻仰到的。一首是:
「警眾太殷勤,曾無間寸陰,幾人長夜醒,不負轉輪心。」
另外一首是:
「未改心腸熱,全憐暗路人,但能光照遠,不惜自焚身。」
這兩首詩分別借由鐘和燭來寫佛菩薩的度眾胸懷,無間無息,損己利人,讀來發人深省。老人家不正是如此地孜孜度眾,不疲不厭嗎?近百歲的老人家還講經不斷,為的是什麼呢?想想,我們真是幸福,竟然能蒙受近百人瑞的諄諄教誨,說的又是破迷啟悟,離苦得樂的佛法,而且是佛法中徑中徑又徑的持名念佛法門,這不正是甚難、稀有嗎?今年元旦夜裡,酷寒的天氣並不能阻擋炳公太老師前來華嚴會場宣講佛法的意願。據接太老師下車的王社長說,老人家下車的時候雙手都凍僵了,到了屋子裡頭,許久還不禁顫抖著。我們年輕人真是不曉得老人家的苦楚啊!又何嘗了解老人家的苦心呢?老人家果真要用盡最後一滴心血嗎?每一席華嚴講下來,不知又欠老人家多少深恩了。
華嚴會上,雪公所講的都是最可靠、最實用的法寶。老人家常提醒大家,要認識中國文字;因為我們文化的寶藏——儒佛經典——都是用中國文字寫的,假使我們不懂得文句文理,更不用談經義了,那麼等於是睜了眼睛的瞎子,有再好的文化遺產,也祇有望洋興歎了。更有甚者,錯解一字一句,差以毫釐,失之千里;所謂「一盲引眾盲,相率入火坑」,不但不能使人得益,甚至斷人慧命的罪過也就太大了。所以雪公講經的態度是非常審慎的,常說講經決不敢離開經典一句,有所解說,也是根據佛經和祖師的注解,決不妄自發明。佛言是聖言量,當然可靠,祖師是實修實證,斷了見思惑,親得佛法利益的,這樣的注解才可看。因為,凡夫一開口,一寫文章,不免是見思惑在講話。再者,老人家講經也從來不談玄說妙,而專說我們修行做得到的。講念佛可以得到利益的方法,也就是老人家數十年的寶貴經驗。又怕大家認為淺近,不以為然,所以又常勉勵蓮友,千萬勿起貢高我慢心。辦事就要辦真的,學佛就要求得如來真實義。今年元月二日,雪公在慎齋堂的開示,還字字鏗鏘地烙在我們心田之中。老人家一開始就問大家,今天來到這裡是幹什麼用的?如果只是湊熱鬧,熱鬧場多的是,這裡沒有什麼好熱鬧的。雖然是新的年頭,老人家並不說好聽話;因為重要的是死生的問題,是頭出頭沒,六道輪迴的問題。而實際上,老人家說出來的,都是經典上最精要,真正能幫助大家解決生死大事的方法,那一句不是好話呢?
老人家以近一世紀的人生閱歷,深知每件事情的因緣都不容易,對於每一個人、每一件事物,無不恭敬謹慎。老人家的身教、言教都在在啟發我們,任何大小事情都不可輕忽,因緣得慎自珍惜。如今,老人家雖然暫別我們,歸於安養,相信老人家行願弘深,必能儘速乘願再來,廣度眾生。而老人家的精神志業,更是需要我們同心齊力來發揚的。每當看到滴答不息的鐘錶和照人光明的燈燭,不禁都令人想起老人家那兩首詩偈,到底有幾人能從長夜大夢中醒來呢?
淨毅
民國三十八年,炳公雪廬老師隨孔奉祀官德成先生,由大陸播遷來台,整整三十七個年頭,一直住在台中市,以弘揚佛教淨土法門及儒家中華文化為職志。他老人家是數萬人的老師,「李老師」三個字,已代表多層的含義,學生們想到李老師,意識裡就知道要念佛,要行善,要真心實意,要表裡如一,要經世濟用,要....,總之要做一個外儒內佛的中國人。
李老師三十多年來在台中建立淨土道場,以及許多文教事業,尤其每週三,親自在台中慈光圖書館講華嚴經,風雨無阻,學生有七八十歲的老嫗,有大學教授,有青年學子,而每人均能普受法益,這可從十六年來每星期三,千人座席的慈光圖書館,被擠得水泄不通可得明證。前年老人腿疾行動不便,但仍然由弟子們抬著上台講經,不肯休息,並說道:「我留著身子,就是要當法器,大家想聽,我怎能不講?....」這種為法捨身的精神,就是所謂台中的「李老師」。
近月來,老人體力較為不繼,弟子們前去探望,請老人多進餐食,老人說:「我吃精神。」再勸吃補品,則又言:「我吃菩提子就夠了!」由此可知李老師全憑一股堅強的毅力為道為法而犧牲。老人常告訴青年學子們說:「我來台灣,受台灣這塊土地的滋養,我比台灣人更愛台灣。」老人愛的不是台灣的阿里山,或日月潭,而是要愛護台灣老百姓的民心;他不斷的把中華文化的種子及精神傳播給台灣人,喚起青年學子對文化及社會的使命感,從早年開辦國文補習班、大專佛學講座,到晚年成立論語講習班,都是默默的把古聖先賢的內涵,透過他淵博的學養和智慧,不收分文,夜夜挑燈,為學子們逐句逐章,不疲不厭的講到最後一口氣。
李老師往生前三、四小時,弟子們請老人開示,老人手持念珠,雙目炯炯有神的說道:「一心不亂。」這就是李老師為世人說法的最後一句遺言。
千言萬語,訴說不盡台中蓮友及學生們對李老師的崇敬與追思。他深入每位弟子的心中,從四月十三、十四兩日,如喪考妣,絡繹不絕跪在地上匍匐到李老師臥榻助念的神情,即可知弟子痛失良師的心情。
淨軍敬編
名號:諱豔,字炳南,號雪盧、法號德明。別署雪僧、雪叟、雪野、海漚、一漚。
籍貫:世居山東省、濟南市、南券門巷。
年齡:生於民前二十二年(一八九○)即清光緒十六年,歲次庚寅,夏曆臘月初七日。卒於民國七十五年(一九八六)四月十三日,時為夏曆丙寅三月初五日清晨五時四十五分,春秋九十有七。
眷屬:父諱壽村。母翟氏,諱師遠。弟諱華,字實美。元配張氏諱德馥,繼配趙氏諱德芳,皆已謝世。子俊龍,孫女珊、彤。均陷大陸。
大事記要:
民前二十二年(一八九○)清光緒十六年 一歲
夏曆十二月初七日,公誕生於山東省濟南城內南券門巷。
民國元年(一九一二) 二十三歲
與濟南學界組成「通俗教育會」,當選會長。
民國五年(一九一六) 二十七歲
前會更名為「私立通俗教育研究會」,設講座於西門月洞,日日講學,獲山東省府獎譽。
民國九年(一九二○) 三十一歲
管莒縣監獄,倡德化,醫囚疾。始崇儒,繼讀「山東法政學堂」。復依梅擷芸光羲大士聞法相學,由是洞達儒釋。
民國十三年(一九二四) 三十五歲
哲嗣俊龍誕生於莒縣。
民國十七年(一九二八) 三十九歲
四月,大盜謀犯莒城,知事北去,縣府無人,公聯合各機關及邑紳,組臨時縣政委員會,搶救災民,以待軍援。
民國十九年(一九三○) 四十一歲
一月,軍閥據莒城抗中央軍,民食殆盡。公偶閱豐子愷(護生畫集),深感弭兵禍在戒殺護生,遂為蒼生立誓茹素。
莒城解圍後,公獲友人向印光大師所設蘇州宏化社函請之佛書(學佛淺說)、(佛法導論)等,即覺契入。復聞印祖為通儒高僧,即思皈依。後得印祖弟子函介,乃通信皈依,蒙賜法號「德明」。
民國十六年至二十年間,莒縣頻遭內戰之禍。公在此間,不計己身安危,或率警兵巡行彈壓安撫,或偕人縋城說敵,或登城堞勸阻犯軍等,周旋其中,保全民命。
民國二十二年(一九三三) 四十四歲
公往蘇州報國寺參謁印光大師,蒙開示終日,遂棲心淨土。
民國二十三年(一九三四) 四十五歲
莒縣重修縣志,公受總纂莊太史心如之邀,由獄政轉任分纂,負責纂修古蹟、軍事、司法、金石四類,逾三年而竟其事。
民國二十四年(一九三五) 四十六歲
獲中醫師執照。
民國二十五年(一九三六) 四十七歲
八月三十日,於山東濟南淨居禪寺,依可觀律師求受五戒。
九月二十六日,復於山東濟南女子蓮社,依大雲大法師進求菩薩戒,由是道業益進。
民國二十六年(一九三七) 四十八歲
一月,受莊太史薦,應聘入「大成至聖先師奉祀官府」任主任秘書職。七月,蘆溝橋變起,公隨奉祀官孔上公德成遷重慶。一日,至長安寺求謁太虛大師,欣見梅師擷芸亦在座,乃獲薦至監所弘法。績佳,蒙大師題字獎慰。
之後,又隨奉祀官遷入西郊歌樂山,結廬林間,命曰「猗蘭別墅」。並自請於大師,願於山巔雲頂寺任講席。平時則奔走於硝煙彈雨間,賑濟災黎。
避渝之前,曾從北京真空禪師學參究法,復與濟南淨居寺方丈客觀法師同參八年。
居渝期間,依白教嗊噶呼圖克圖、紅教諾那呼圖克圖修持密法,計有八年。
民國二十九年(一九四○) 四十九歲
十一月初四,印光大師示寂,公慟如失怙。
民國三十二年(一九四三) 五十三歲
夏天,慈母翟太夫人往生,公悲慟欲絕,於寺延僧超度。後凡興辦諸事業,多以母難日為成立日,其孝思不匱有如此者!
民國三十四年(一九四五) 五十六歲
日本降。次年,還金陵,從奉祀官住京三載。此間,曾陪孔上公三返曲阜,以道梗,僅於三十五年秋一返濟南。餘時恆於南京普照寺、正因蓮社講經說法。
民國三十八年(一九四九) 六十歲
一月,奉到押運卷箱前來台灣之證明書。
二月,隨孔上公隻身浮海來臺,寓台中。初居自由路,繼居復興巷,再遷和平街,後寓正氣街。
四月,於台中市居仁路法華寺設「施診處」。夏曆四月初一,在法華寺開講佛法,這是蒞台第一次正式說法。
五月,於法華寺開講(心經)(四十二章經)等,並倡印(歧路指歸)(光明畫集)(無量壽經)(學佛淺說)(勸人專修念佛法門)(龍舒淨土文),並編印(當生成就之佛法)(阿彌陀經摘注接蒙義蘊合刊)。並成立「放生組」,每月放生兩次。
七月,受聘為「覺生月刊」社長,並撰創刊辭。
夏曆六月起,於台中市忠孝路靈山寺,陸續開講(觀世音菩薩普門品)(佛說阿彌陀經)(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章)(無量壽經)(佛說觀無量壽佛經)(往生論)等。
又於台中有明巷贊化鸞堂開講(阿彌陀經),感動堂主及鸞生皈佛。
民國三十九年(一九五○)六十一歲
夏曆二月,於台中靈山寺首次佛七中開示法要。之後年年佛七皆應邀前往開示。
同月,獲朱炎煌、許克綏等居士之助,成立「台中佛教蓮社」,社址暫設於法華寺內,並任第一屆社長。
六月起,復分身至豐原慈龍寺、慈濟宮、龍意堂,台中寶善寺、二份埔慈善堂、彰化曇華堂、鹿港龍山寺等處弘法,大扇蓮風。
民國四十年(一九五一) 六十二歲
五月,應屏東東山寺邀,宣講(阿彌陀經),並成立念佛團。八月,應台中寶善寺邀請,每週末舉辦「佛學通俗講座」,訓練佛學講演人才。
十月,於台中蓮社成立男女二眾弘法團,男眾宏法台中監獄,女子宏法蓮友家庭。
民國四十一年(一九五二) 六十三歲
一月,禮請證蓮老和尚傳授三皈五戒。復於台中蓮社舉辦首次「冬令救濟」。並舉行「春節講演大會」,及成立「天樂班西樂隊」。
四月,於台中蓮社創立「國文補習班」,嘉惠失學者。並親編(佛學常識課本)。
十一月,辭(覺生)社長職。
十二月,為(菩提樹)撰創刊辭,復撰(參觀癩病樂生療養院因緣記)。並於台中蓮社成立「往生助念團」。
民國四十二年(一九五三) 六十四歲
一月,功成身退,辭台中蓮社社長職。復受聘為導師及名譽社長。並開講(阿彌陀經)。
八月,親率女子宏法團,至大甲、大安慰問妮娜颱風災胞及法施。
民國四十三年(一九五四) 六十五歲
二月,於台中慎齋堂開講(阿彌陀經)。
三月,於台中靈山寺開講(妙法蓮華經)。
五月,受菩提樹月刊聘為社長。復應邀巡迴至屏東東山寺、鳳山、高雄、大崗山等處弘法。
十月,於台中蓮社倡辦「兒童德育週」,以正童蒙。
十一月,應棲蓮精舍請,講(阿彌陀經)。
十二月,應桃園蓮友邀請,前往弘法。
民國四十四年(一九五五) 六十六歲
六月,禮請斌宗老和尚,傳授菩薩戒。以後則常請懺雲老和尚主持誦戒。又隨章嘉大師至台南、豐原等地協助弘法,並代表大師講演數次。
十二月,受提攜一年組成之桃園蓮社,聘為名譽社長。
民國四十五年(一九五六) 六十七歲
三月,獲朱炎皇、許克綏等居士之助,籌備創建「慈光圖書館」,並撰文呼籲。
民國四十六年(一九五七) 六十八歲
五月,「慈光圖書館」奉教育部核准,被推為董事長。
民國四十七年(一九五八) 六十九歲
五月,慈光圖書館開幕,公兼任館長,開講(佛說尸迦羅越六方禮經)。之後每週三晚間於此講經不輟。略有(地藏菩薩本願經)(阿彌陀經)(普賢行願品)(維摩詰經)(金剛經)(楞嚴經)(圓覺經)(八十卷華嚴經)等。
七月,創設「慈光托兒所」,附設於慈光圖書館內。
民國四十八年(一九五九) 七十歲
五月,獲許克綏、朱炎煌老居士等之捐助,籌設「慈光育幼院」專收孤兒,並受任為董事長。
民國四十九年(一九六○) 七十一歲
五月,促成「台中蓮社四十八願念佛班」。
同月,慈光圖書館已上軌道,辭館長職。
六月,禮請證蓮老和尚,啟建「千人戒會」於慈光圖書館。
民國五十年(一九六一) 七十二歲
由於周宣德居士首先在台北倡導大專青年學佛,公乃於五月,創辦「慈光學術講座」,親編(佛學概要十四講表)講授。爾後於寒暑假陸續舉辦國學、佛學講座,廣開六門功課,為大專學子奠定學佛之基。
十一月起,每週日親自主持「大專青年佛學座談會」,引導學子正信。
十二月,辭去台中蓮社、慈光圖書館、慈光育幼院三機構董事長職。
民國五十一年(一九六二) 七十三歲
七月,應邀每週二赴中興新村講演佛法,隨即成立「中興佛社」。
同月,與趙麗蓮博士等人,同獲教育部嘉獎。公以事前未悉,不及婉謝。
十二月,試創辦「佛教菩提醫院」於台中路。
民國五十二年(一九六三) 七十四歲
四月,籌建「菩提救濟院」,後改名「仁愛之家」。醫療大樓於五十五年落成。
九月,中秋節,遷居台中市正氣街九號。
民國五十四年(一九六五) 七十六歲
七月,受印順法師等之託,興建「太虛紀念館」,於五十六年五月落成。
民國五十五年(一九六六) 七十七歲
十月,興建「菩提安老所」,於六十一年落成。
民國五十七年(一九六八) 七十九歲
於慈光圖書館啟講(八十卷華嚴經)每週三不輟,直至七十五年三月,惜未竟而往生。
民國五十九年(一九七○) 八十一歲
三月,設立「明倫社」於蓮社,專責接引大專青年。
民國六十年(一九七一) 八十二歲
二月,開辦「明倫大專佛學講座」,擴大接引佛青。
三月,創辦(明倫月刊),闡揚中華文化,開闢佛青發表園地。
民國六十二年(一九七三) 八十四歲
三月,承廣播界前輩黃懷中居士之助,於彰化國聲電台開創「蓮友之聲」節目。後又開播「中華文化」節目,獲九所民營電台聯播,展開空中弘法。
民國六十三年(一九七四) 八十五歲
二月,承美佛會沈家楨居士之助,開辦「佛經注疏語譯會」,培養譯注人才。
三月,成立「青蓮出版社」,專責出版儒佛典籍。
八月,於「佛經注疏語譯會」內,附設「內典研究班」,培養佛學人才。
民國六十四年(一九七五) 八十六歲
六月,創辦「蓮友子弟輔導團」於慈光圖書館,嘉惠蓮友子弟。
民國六十八年(一九七九) 九十歲
由於電台廣播成績斐然,乃籌設成立「明倫廣擴節目供應社」,擴大空中弘法。
民國六十九年(一九八○) 九十一歲
十月,獲周榮富居士之助,創辦「台中論語講習班」,培養弘揚文化之人才。
民國七十一年(一九八二) 九十三歲
籌購「弘道樓」,作為明倫社、月刊社、出版社辦公之用。
民國七十二年(一九八三) 九十四歲
一月,捐款設立「孔學獎金會」鼓勵儒學作品之寫作,提供明倫月刊及電台廣播用。
十月,創辦「台中蓮社社教科研習班」培養人才。
民國七十三年(一九八四) 九十五歲
二月,獲黃懷中居士之助,於復興廣播電台開播「明倫之聲」,全省聯播,助益社教。
民國七十四年(一九八五) 九十六歲
三月,忽召集蓮社暨聯體機構幹部,咐囑一年之期。
五月,與學生暢遊杉林溪。
十月,再獲黃懷中居士推薦,於台灣區漁業廣播電台開播「明倫之聲」節目。
十一月,捐款購地,獲周榮富居士之助,興建「六吉樓」,作為廣播社辦公及社教科上課之用。
民國七十五年(一九八六) 九十七歲
元旦,最後一次在「慎齋堂」開示法要。
二月,最後一次參加台中蓮社暨聯體機構圍爐、新春團拜,及明倫講座結業典禮開示。
三月十九日,最後一次在慈光圖書館講(華嚴經),切囑:「少說一句話,多念一聲佛;打得念頭死,許汝法身活。」
三月二十三日,最後一次參加霧峰本淨寺放生活動。
四月十三日,夏曆三月初五,清晨五時四十五分,公吉祥右臥,持珠念佛,最後以「一心不亂」囑在側諸弟子,隨即念佛往生。
【編者按】以上年表,以資料不足,編者未敢自是;凡我雪門弟子,如發現疏漏之處,敬祈 惠正為禱!
于凌波
(八十三年元月中華慧炬佛學會主辦,「佛教社會福利與現代社會」國際學術會議論文)
綱要
李炳南(一八九○—一九八六),名豔,號雪廬,山東濟南人,早年從梅光羲學唯識,皈依於印光大師,任大成至聖先師奉祀官府主任秘書,三十八年來台,以在台中法華寺講經因緣,組織台中佛教蓮社,發展各地布教所至三十餘處,帶動全省念佛風氣,以後陸續創辦慈光圖書館,慈光育幼院,佛教菩提醫院,台灣省菩提救濟院,救災恤貧,施醫捨藥,收容老人孤兒,績效卓著,是早期推動社會救濟事業的典型,故介紹及探討其事蹟之過程。
一、前言
社會福利事業Social and welpare Services. 在我國舊稱「社會救濟事業」、或「社會公益事業」,其稱為「社會福利事業」者,是近年——近二十年左右的事,並且是接受歐美國家所使用的名詞。
歐美民主先進國家,早期亦只有消極的社會救濟事業,而沒有積極的社會福利事業,如英國早在十七世紀之初,即有「伊麗沙白濟貧法」的訂定(註一),並且將管理濟貧的責任,委託給教區辦理,這是社會救濟與宗教結合的先例。美國於十七、十八世紀間,大體上亦仿效此種辦法,但此種方式亦有其缺點,即教會之救濟,只限於其本區之教徒,而非教徒不在其列,到二十世紀初葉,社會福利事業逐漸為各國政府所重視,並且逐漸走上制度化。
在我國,早期農業社會時代,政府與民間,亦均有社會救濟的觀念,如某一地區有災變發生,政府有賑濟的責任;而民間之慈善團體,亦踴躍參與,伸之以援手,即在平時,民間慈善團體,亦以施醫捨藥、救災恤貧,以至於設立老人院、育嬰堂等機構,為其份內的工作,並且這些工作,多有佛教人士參與其中。事實上,農業社會時代,佛教寺院即兼有救濟機構的功能,此種事例,不勝枚舉,因非本文重點,此處不再詳述。
在台灣,近二十餘年來,佛教寺院及居士社團,更積極的參與了社會救濟事業——即我們現在所稱的社會福利事業,其績效最著者,如證嚴法師所主持的「慈濟功德會」,有會員三百萬人,其濟助區域遍及於台灣、中國大陸、以及及於蒙古、非洲災區,此一事實,世人皆知。
然而,早在四十餘年前,在台灣最早推動佛教弘法及社會救濟事業者,是山東籍的李炳南居士,茲為介紹李炳南居士所推動的社會救濟事業如下:
二、李炳南居士的生平
李炳南,名艷,字炳南,法名德明,晚年號雪廬老人,他出生於公元一八九○年(清光緒十六年),逝世於公元一九八六年(民國七十五年),世壽九十七歲。
他是山東省濟南府人,世居濟南城南券門巷,他的父親壽村公,是中產之家,所以樂善好施,在地方上有李善人之稱,雪廬自幼聰明好學,儒家的四書、五經、諸子、史書,他都循次誦讀,後來畢業於山東法政學堂,他興趣廣泛,多才多藝,所以他後來善詩文、能奏笛、會劍術、兼習中國醫學,無不精妙。
中華民國成立之年,雪廬二十三歲,他約集了濟南的教育界人士,成立了一個「通俗教育研究會」由他擔任會長。他們在市內開設講座,定期演講,並到各集鎮去巡迴演講,鼓吹女子不纏足,女子要受教育,鴉片煙毒之害,以及青年男女不早婚等改良民俗的言論,這項社會教育工作,曾受到省政當局的嘉獎和鼓勵。
民國九年,雪廬出任山東莒城縣的典獄長,他眼見監房破舊湫溢,囚犯住在裡面擁擠不堪,他決心加以改善,經過他長久的努力,終於爭取到預算,把監房重予改建,改善了囚犯的生活,他在監所施以德育教化,讓囚犯改過自新,重回社會做人。
這時,清末佛學大師楊仁山居士的學生、江西南昌人的梅光羲(擷芸)居士(註二),任山東高等檢察廳廳長。梅擷芸(一八八○—一九四七)在光緒二十四年考中舉人,後來留學日本,畢業於陸軍振武學校及早稻田大學,是一位文武全才,他曾從楊仁山居士學佛,精於唯識學,他在濟南的大明湖畔開設佛學講座,講授唯識,這時雪廬拜梅光羲為師,從光羲學習佛學中的唯識學。
民國十六年,國民革命軍北伐,兵臨莒城,縣知事棄城逃走,雪廬以典獄長的身份,聯絡城中士紳,指揮軍警維持秩序。到民國十九年,閻錫山,馮玉祥反對中央政府引發的中原大戰,莒城被圍數月日,遭炮火轟擊,城中缺糧,人民餓死者極多,這時雪廬也在城中,他偶然讀閱一冊豐子愷的《護生畫集》,感到要消弭戰爭,根本之道在於戒殺護生,這時他立下誓願,如果這一次兵難不死,他以後一定終身茹素,後來莒城解圍,他實踐誓言,終生不再肉食(註三)。
這時,一代高僧印光法師,在蘇州辦了一個「弘化社」,專門印贈佛書,遠地的人附上郵資書即寄去,雪廬來信索取,很快就收到《學佛淺說》,《佛法導論》等一類的小冊子。他讀後,對於印光法師佩服萬分,後來遇到一位居士,是印光法師的弟子,願意為他寫信介紹,以此因緣,雪廬就以通信方式,皈依於印光法師,法師賜給他的法名叫「德明」。以後他就常與印光法師通信,請教佛法上的問題,大約在民國二十三、四年間,雪廬曾專程到蘇州報國寺,參謁印光法師。法師正在閉關,破例接見;法師接見一般信徒,最多談十多分鐘,而接見雪廬,開示竟日,到他辭別出來的時候,已經明月在天了(註四)。
民國二十三年,莒縣重修縣志,擔任總纂的是翰林出身的莊心如太史,莊太史約雪廬擔任分纂,雪廬就由獄政轉任修縣志的工作,莒縣縣志中軍事、司法、古蹟、金石四門,是雪廬執筆撰寫的。三年縣志修竣,莊太史推荐他到大成至聖先師奉祀官府擔任秘書,未久晉任為主任秘書。自此,他與時年二十歲左右的奉祀官孔德成先生,結下了為時垂五十年深厚的友誼。
民國二十六年「七七事變」,中日戰爭爆發,華北各省相繼淪陷,未幾日軍復在上海發動「八一三」戰爭,南京受到威脅,國民政府遷都重慶,雪廬亦隨著奉祀官孔德成先生到了四川。在重慶時,雪廬一日經過長安寺,聽人說太虛大師駐錫寺內,雪廬對太虛大師仰慕已久,他即到寺內請求謁見。及至見到太虛大師,發現梅光羲居士也在座,師弟見面,彼此欣喜,光羲向太虛大師介紹了雪廬的情形。太虛大師正要找人到監獄弘法,他認定雪廬是最佳人選,於是就命雪廬和一位四川籍的定九法師,擔起了監獄弘法的任務。雪廬和定九走遍了重慶及其附近各縣的監獄,去作佛學演講,勸犯人改惡向善,很有績效,太虛大師特別題了一幅字送給雪廬,以示慰勉。
中日戰爭期間的重慶,日本飛機經常去轟炸,這時奉祀官府遷到西郊的歌樂山,雪廬也陪著孔奉祀官到歌樂山居住。他發現山頂有一所破舊的寺院,匾額上題著「雲頂寺」,寺中沒有和尚,兩側寮房卻住了些公教眷屬,但大殿上掛著一塊「佛學演講會」的牌子,並且是太虛大師所寫。雪廬去請教大師是怎麼回事,大師告訴他「雲頂寺」是佛教會所有,掛一塊牌子,不過是保護產權的意思。雪廬向大師請求說,他願意在寺中開設講座,定期演講。大師同意,雪廬在寺中開設講座,聽眾逐漸增多,數年之間,成了一個居士會,大家捐錢重修了廟宇。
民國三十四年抗戰勝利,三十五年奉祀官府復員回南京,他曾三次隨著孔奉祀官返回曲阜,祭祀孔林,僅只回到濟南過一次探視家人。他在南京時,以普照寺及正因蓮社為道場,講經弘法。三十八年大陸戰局惡化,政府播遷台灣,奉祀官府也隨政府遷台,雪廬隻身陪著孔奉祀官來到台灣,他的家屬留在濟南故里(註五)。
來到台灣那一年,雪廬年六十歲,這在別人,是已入暮年,該到退休的年齡了,而在雪廬,這正是他弘法事業的開始,這以後的三十八個年頭,他啟發了台灣的念佛風氣,也推動了一連串的社會救濟事業——我們現代所稱的社會福利事業。
三、創辦蓮社、圖書館、育幼院
三十八年二月,雪廬老人隨同孔奉祀官抵達台灣的時候,奉祀官府設於台中市復興路的一條陋巷中,他帶著幾名文書事務人員,在一幢日式平房中辦公,辦公室旁的六蓆小房間,就是他個人的生活起居之所。他把公務安頓好之後,即開始尋找他的弘法場所,他找到一所「法華寺」,和寺中住持洽商在寺中講經,住持同意,他就在寺中開講《般若心經》、《四十二章經》。他是一位有執照的中醫師,他就在寺中開設中醫診所,免費為人診病。他又在寺中佈置了一間圖書閱覽室,放置了很多初機佛書,供人閱讀,這樣,「李老師」的名聲就傳播開來了。
過了幾個月之後,他弘法的場所逐漸的增多了。台中的靈山寺、寶覺寺、慈善寺、慎齋堂等處,都請他去講經。原來台灣在日人統治期間,佛教衰微,能講經的法師不多,民國二十九年,斌宗法師由大陸學法回來,在南北各地講經(註六)。三十七年秋季,慈航法師由南洋受聘回國,才有了外省法師來台灣講經(註七)。三十八年初,大陸法師還沒有渡海來台,或初來台者尚未展開弘法,所以雪廬老人在中部弘法,很快就為本省的緇素兩界所接受與歡迎。
台灣光復之前,龍華教一系的齋教很發達。像台中的贊化堂、慈善堂;豐原的龍意堂等,都是這一系的齋堂,這些地方也請雪廬去講經。日久之後,齋堂中的許多信眾改信了佛教,隨雪廬老人修念佛的淨土法門。
雪廬老人學佛,初學唯識,後來也學過禪、學過密、而最後皈心於淨土。所以他講經弘法,仍是以淨土為依歸,三十九年的下半年,他與隨他學佛的弟子們,如立法委員董正之,台中市議長徐灶生、地方士紳朱炎煌、張松柏等,共議籌組佛教蓮社。四十年元月,台中市佛教蓮社正式立案成立,社址暫設於台中法華寺內,雪廬老人當選為首任社長,未幾,蓮社社員許克綏、朱炎煌二位居士,捐款買下了綠川旁的一棟民宅,做為蓮社社址。以後又經過多次的擴拓與改建,就成為現在台中民生路巍峨壯觀的台中佛教蓮社。
——台中佛教蓮社,是台灣第一所淨土道場,也是第一個居士組織的佛教社團。由這個蓮社,以後發展出三十多個分支機構——各地的佈教所,帶動了全省的念佛風氣。
在《雪廬述學彙稿》之八、《雪廬詩文集》中,收有「台中蓮社碑記」一文,錄之如下,以見其因緣:
「自廬山諸賢,肇基蓮社,淨土一宗,遂大弘中夏,佛日固因以彰,而世風亦賴以歸淳焉。吾華之有台島,若印之有錫蘭,不但形同,旦均為佛法之寄藏。惟台學習,淹入時潮,尚乎乘急,以致行解定慧,呈有不均之感。辛卯之歲,國內淨業修士,□集中台,播揚斯道。閭閻聞而欣之,景前迪後,乃有建社之倡。首由許克綏、朱炎煌兩居士施貲,先購得綠川南湄民舍一所,繼之淨財齊輸,不數月而莊嚴梵宇,涌出中逵矣!從茲修講並進,恆無虛時。期年而四方多有慕之者,故南北名城,蓮社競起。不圖十萬佛緣,重見海外。夫江河之浩蕩,實源濫觴之流。於斯盛美,寧無歸歟?是以此次布施,有關風勸,似未可泥於破相,僅隨其私德也哉。爰識因緣,以企興乎來者。」(註八)
台中佛教蓮社,不僅是蓮友共修的道場,同時也具有社會救濟的功能。蓮社於每年冬季年關將屆之際,舉辦貧民救濟,對於全市貧戶,每戶發白米一斗,現金若干,以及禦寒衣服等。這在數十年前,社會尚處於貧困情形下,給予低收入的貧戶極大的幫忙。
冬令救濟,是每年例行的工作。遇有天然災害發生,蓮社社員更是全力動員,出錢出力,參加救災工作。例如民國四十一年冬季,台灣南部發生極嚴重的風災;四十六年秋季,台灣中部發生的「八七水災」,蓮社聯絡了慈光圖書館,靈山寺、菩提樹月刊等單位,展開募捐救災運動。先後捐出白米數萬斤,現金數萬元(註九)。(那時的一元有現在一百元以上的購買力)。
雪廬老人繼蓮社之後創設的第二個機構,是具有社教功能的「慈光圖書館」。原來蓮社雖已建有社址和講堂,但數年之後,蓮社的講堂已不敷容納眾多的聽眾。這時就有籌建圖書館的計劃。蓮社中慧班女青年首先響應,以義賣各種縫紉品及手工紙花來籌集經費。這當然是「杯水車薪」,幫不上大忙。四十五年七月,由章嘉大師、莫德惠、趙恆易、孔德成、蔡運辰、周邦道、徐灶生、朱斐、及雪廬老人等名流居士具名,寫了一份「台中佛化圖書館籌設緣起」(註十),雪廬老人也寫了一篇「樂捐啟文」(註十一),刊登在「菩提樹雜誌」上。以後得到各界善信的捐助,乃以四十五萬的價格,在中市柳川西路買下一處舊工廠的廠房,加以改建,有容納千人的講堂,及書庫、閱覽室、和附屬房舍,並以「私立慈光圖書館」的名義,在教育部立案成立,由雪廬老人出任首屆董事長及館長。
當初雪廬老人撰寫的那份「樂捐啟文」,標明圖書館對社會的功用,及「佛化圖書館」建立的宗旨,由這篇文字中,也可看出雪廬老人推動社會救濟事業的理想,特摘錄數段如下,以見一斑:
籌建台中佛化圖書館樂捐啟文 李炳南
竊以三寶同尊,稱為一體,每因時勢,各作重心,佛世以佛為重,法僧由生;正法以僧為歸,法賴結集;際此末照,金口已絕親承。必有貝文,大教始得住世,不持此也,世界文化,且所係焉。
洎乎連年兵火,文獻凋殘,佛教之經,損失尤重。日本號稱佛邦,大藏僅有其二,台灣雖名寶島,數部已多不完。內地典章,正在聚燬,法運之厄,正堪哀矣......。
佛云,經所在處,即為有佛有僧;身敬禮時,自能得福得慧,然必供養精舍,方不褻慢寸心。況乎卷帙浩繁,取收頻迭,若無架庋安置,亦有散失憂慮,至於招待來賓,更須閱覽有處,故有圖書館之籌置。
且此館之設,不獨專供閱經,實欲樹立磁基,逐推眾善事業,擬先舉者;孤兒收容,貧病醫藥,義務夜校,棺殯捨施。臨時性者,年關賙米,冬令放衣,人禍天災,緊急救濟,均視力量所及,而定進展範圍(註十二)......雪廬老人在啟文中所訂下的工作計劃,事後都一一實現,而繼圖書館之後最先籌設完成的,是收容孤兒的機構—「慈光育幼院」,這是慈光圖書館附設的機構之一。
民國四十八年,慈光圖書館有籌建育幼院的計劃,首先由蓮社社員李繡鶯居士,捐出台中瑞光街一百數十坪的私有土地。繼之,一向好善樂施的許克綏、許炎墩父子,捐出鉅款,收購上筆土地旁的鄰地五百五十坪,合計有七百坪的土地,以此做為院址,同時興建院舍,成立董事會,辦理財團法人登記。由雪廬老人擔任首屆董事長,許炎墩、李繡鶯擔任正副院長(註十三)。
——雪廬老人推動、創辦的慈善救濟事業,為了予此事業樹立規模,由他擔任董事長,但只作一任,屆滿改選,他絕不連任,交給門下弟子領導主持。
慈光育幼院興建期間,因受「八七水災」的影響,工程延誤,到民國五十年春始興建完成,以後經常收容有一百數十名孤兒,由院中照應其生活起居,其按年齡分別送入小、中學就讀,至高中畢業後離院。
繼慈光圖書館和育幼院之後,到民國五十一年,雪廬老人又開始推動他社會救濟事業中最具規模的一項事業—佛教菩提醫院和菩提救濟院。
四、由佛教菩提醫院到菩提救濟院
佛教菩提醫院的創辦,是出自雪廬老人門下弟子于凌波的構想與建議。五十二年四月五日,菩提醫院門診部開幕,在五月號的菩提樹雜誌上,刊載著于凌波撰寫的「佛教菩提醫院的現狀和未來的理想」的文章,該文開始說:
「民國五十年的夏天,在獅頭山靈峰蘭若閉關的會性法師身體違和,菩提樹發行人朱斐居士,約我帶上診病的用具,同到獅頭山去探視,我和朱居士到了獅頭山,診察會性法師的病狀,是長期缺乏運動所引起的胃腸障礙—法師閉關已經三年,他發願再延長三年,由於他在關房中運動不夠,再加上他在閉關期間閱藏研讀到密宗部份,耗神過度,以致胃腸機能發生了問題。我為會性法師診察過病後,談話談到了佛門四眾,在社會上診病的種種不便......當時我就想:「為什麼佛教界本身不辦出一個醫院來?如果社會上有了佛教辦的醫院,豈不是使佛門四眾診病獲得許多方便?若同時辦理社會貧民施診義診,在社會觀感上,也使社會人士知道,佛教也有現代化的社會事業。」
我由獅頭山回到台中的時候,有一次去謁見炳公老師,把我在獅頭山想到的問題向老師陳述,並說:「假如有機會的話,我願為創辦佛教醫院盡點力量。」
當時李老師對我說:「很好,佛教辦醫院,這是各地佛教界人都想到過的問題,但是這要人、錢、和許多機緣成熟的時候才能辦,你既然發下了這個心願,佛菩薩都已經知道,早晚你要把這個願望實現,對佛菩薩才算有交待——慢慢看罷,看將來的機緣。」(註十四)
—于凌波、河南洛陽人,一九二七年生,國防醫學院畢業,當時他在台糖公司擔任醫務室主任,曾納贄拜於雪廬老人門下,所以他說願為佛教醫院盡力。
佛法講因緣,而因緣不可思議。要辦佛教醫院的事,經朱斐居士的夫人鄧明香居士在蓮友間宣揚,有一位蓮友黃雪銀居士,願免費提供鬧區一所店面房—位於台中市台中路上,作為佛教醫院的門診部,經過了一段籌備時間,于凌波以他私人儲蓄拿出來購買醫療設備——包括Ⅹ光機、顯微鏡、超短波電療設備,以至於藥品器材等,終於在五十二年四月五日,一所試辦性質的小型「佛教菩提醫院」開幕了。于凌波對佛教醫院未來的理想,在上文中說:
未來的佛教醫院,要有一片面積廣大而位置適中的土地......,分做醫療和休養兩部分......醫療部的對象,是需要做積極性治療的患者,休養部的對象,是身體上不需要做積極性的治療,而年在五六十歲以上的老人,且為佛門信徒,為了和同修們共同修持,願意住在療養院中頤養天年者......一種是照章繳費,一種是住慈善床位的免費住院者......。
于文中並說:醫院的環境,要芳草如茵,林木成蔭,醫院中禁止殺生,但林木池塘中會有放生的禽鳥和魚類。醫院中有一所莊嚴的「生西室」,室中有「七重欄楯,七重羅網、七重行樹」有「七寶池、八功德水」,有「金、銀、琉璃、玻璃、硨磲、赤珠、瑪瑙而嚴飾之」....
于凌波這篇文章,事先寄給他台糖公司同事,時在台北推動大專院校佛學社團組織的周宣德居士看過。周居士深受感動,立即寫了一篇「為籌建菩提醫院而呼籲」的文章,刊登在五十二年四月號的菩提樹月刊上,並提出了「認捐病房、分期付款」的辦法。他自己並先捐一間「智光上人室」以資倡導。此文一出,引起了國內外佛教人士捐建佛教醫院的熱潮,旅居加拿大的詹勵吾居士,以讀于凌波的文章,捐款興建了「生西室」。他致函于凌波稱:
「凌波院長居士:今收到周子慎居士寄來菩提樹雜誌,刊出大作「菩提醫院的現狀和未來的理想......主要一點,要修建一間生西室......使一個年歲老耄立志生西的老人,一入此室,就有進入極樂世界的感覺,這對一個發願念佛生西的人,實有莫大裨益......。」(註十五)
這封信,全文千餘言,刊登在五十二年六月號的菩提樹雜誌上。事實上,國內外高僧大德、護法居士,嚮應捐建佛教醫院的函電如雪片飛來,短短三年之中,國內外捐建醫院的款項在五六百萬元以上(約當今日五六億以上的價值)。是以在三年之後——五十五年,一所巍峨壯觀的現代化醫院,出現在台中南門橋附近的中興路上。
菩提醫院的創辦,上有雪廬老人的領導,以及老人德望的號召;外有朱斐居士主持的《菩提樹雜誌》鼓吹宣傳;內有于凌波醫師的規劃設計。加上蓮社幹部、號有「十姊妹」之稱的十位女居士,如林看治、林進蘭、張慶祝等的全力參與,以及海內外數千位緇素大德的支持捐助,眾志成城。尤有因緣不可思議之處者,最初的目的是創辦佛教菩提醫院,而工程完成之日,卻同時興建完成了「臺灣省私立菩提救濟院」,這其間的演變,尚須加以說明。
當菩提醫院興建之際,向政府立案的手續,是由于凌波負責辦理。但因菩提醫院的門診部設在台中市,而院本部卻建在台中縣境的大里鄉,以業務跨越兩個縣市,台中縣市政府都不予受理,聲稱要到省府社會處辦理。以此,一年之間,于凌波奔走中興新村不下二三十次之多(包括後來奔走著爭取到四十萬元的政府補助)。最後社會處聲稱:在社會救濟法令中,醫院不屬於社會救濟事業,除非你們申請「救濟院」,在救濟院中可以附設醫院。
當于凌波將社會處的指示向雪廬老人稟報時,老人一時頗為躊躇,沉吟良久,始答:「辦救濟院,我們如何有這種力量?」于凌波向老人陳詞:「老師,當初我們辦醫院時,不就是空手辦起來的嗎?我們誠心為佛菩薩作事,佛菩薩會保佑我們的。」這樣雪廬老人點了頭,而于凌波也重新以「臺灣省私立菩提救濟院」的名義向社會處申請立案。
因緣當真有不可思議者,就在這段時間內,佛學權威的印順導師蒞臨菩提樹雜誌社,拜訪雪廬老人,朱斐、于凌波也陪侍在座。印老表示,他和演培、續明二法師,為了紀念太虛大師,擬籌捐五十萬元,在菩提醫院內興建一座「太虛紀念館」,樓上供大師法像兼作講堂,樓下做醫院的辦公室。就這樣,平地起高樓,又一座宏偉的殿堂式建築物興建起來了。
五十五年七月九日,菩提救濟院及醫院舉行開幕典禮,內政部長徐慶鐘親臨剪綵,社會處長、台中縣市首長、以及海內外佛門善信數千人參加盛典,盛況空前。由籌組蓮社,到醫院救濟院落成,是雪盧老人推動救濟事業的顛峰。
五、李炳南居士推動社會救濟事業的回顧與檢討
以上所述各點——蓮社、圖書館、育幼院、醫院、救濟院等,只是雪廬老人推動的社會救濟事業的幾個重點,其他未說到的尚多。民國七十八年,台中市立文化中心,舉辦了一次「李炳南老教授百歲紀念文物特展」,並出了一冊「紀念特刊」。把老人四十年間創辦的事業分類列表如下:
一、文化事業:明倫月刊社、青蓮出版社、慈光雜誌、蓮社受託印經會、佛經註疏語譯會,孔學獎金會。
二、社會教育:台中佛教蓮社、慈光圖書館、明倫社、明倫廣播社、慈光托兒所、慈德幼稚園、國文補習班、內典研究班、論語講習班、國學啟蒙班、佛學講座、國學講座、社教科、國樂團......
念佛班(六十四個,每班會員三十人至百人)、助念團......
佈教所:計有豐原、霧峰、員林、東勢、后里、卓蘭、鹿港、西勢、大雅、中和等三十餘所。
三、慈善事業:菩提仁愛之家(菩提救濟院改名),佛教菩提醫院、安老所、施醫會、救濟會、慈光育幼院、放生會......
雪廬老人李炳南,以一介布衣—一個避難來台的外省人,由花甲之年開始,創造出一大片社教、醫療、救濟等社會福利事業,推動全省念佛風氣,這實是一項奇蹟。尤有奇者,他不會台語,不能與地方人士充分溝通,而千千萬萬的省籍善男信女,對他敬之如師、事之如父,奉之如活菩薩,這實是他個人的苦行、德望所感召。
老人來台之初,住在奉祀官府辦公室旁的一間六蓆陋室中。數年之後,遷居和平街菩提樹雜誌社隔鄰一處十餘蓆的木樓中。又過數年,遷居正氣街一所二十坪的矮瓦房中,以至終老。他四十年薪俸所入(奉祀官府及幾所大學授課的收入),全捐在他所辦的救濟事業中。他每天的生活,早午兩餐,一個饅頭一盤蔬菜,晚餐是半碗麵糊,他的衣著,常年一襲布衫,遇有盛典才穿中山裝(重慶帶出來的)。行的方面,平常他安步當車,距離稍遠,他的弟子兼侍者鄭勝陽騎小機車帶他。八十歲以後,鄭勝陽買了一部二手汽車,兼充司機。蔡念生居士在「雪廬彙稿序」中稱:
公無一時一刻不殫心於弘法利生,雖眠食不得從容,客有問者,則曰忙、忙;夫世人所忙者,官爵利祿,妻子田宅,飲食遊樂,而公不與焉。公寄身斗室,無眷屬之奉(老人隻身在台),日中蔬食,賴及弟子輪流供養,雖苦行頭陀,不過是也......
誠如念生居士所言,老人的生活,雖苦行頭陀亦不過如此。唯其如此。他才得到千千萬萬弟子的信任與敬仰。老人晚年,有幾位「大富長者」弟子(如周榮富居士等),上千萬的鉅款拿給他,請他來辦弘法利生事業,那是對他人格的信任。七十五年四月,老人往生,停靈蓮社,無數弟子到靈前祭奠哀悼,出殯之日,蓮社前面的民生路與復興路兩條街上,跪滿了來自全省各地的善男信女;上百部的大型遊覽車送到荼毗之處的水裡鄉,老人德化感人之深,於此可見。
或問,雪廬老人推動如許眾多的社會救濟事業,可有一套模式可循?沒有,據筆者參與其事的體驗,完全沒有可循的模式,這不像政府機構辦事,有了計劃與預算,按步就班去執行,這完全是「無中生有」的事業。並且,四十年前的台灣,基本上是一個經濟落後的農業社會,民間有「積德行善」的傳統思想,而沒有社會福利或社會安全制度這種觀念。農業社會的慈善事業或社會救濟事業,在於主持其事者的品格與德望所號召。而雪廬老人,就是在這種時代背景下的一個突出的例子。所以,雪廬老人推動的各項事業,可說是走一步說一步,做到那裡算那裡。如果用一句佛學術語來說,這是「因緣和合」—因緣不可思議。
但是,農業社會的慈善事業或救濟事業,可以用農業社會的方式,而未來工業社會的社會福利事業,則不能用農業社會方式。即使是佛教所辦的社會福利事業也是如此。那必須是有組織、有制度、且有計劃的去做。而是以制度領導,以制度管理。因為工業社會是群體社會,以群體的力量,以制度來領導,這樣的社會福利事業,才能夠健全而長久存在。
不但社會福利工作要有組織的制度化,並且從事於社會福利工作的人員,也要有計劃的加以培育,才能適應社會的需要。美國在十九世紀末葉,即有「社會工作專門學校」的設置,日本現在也有「佛教社會福祉大學」,這是我國佛教界人士,所應深思與考慮的。
一九九三、十一、廿三
于凌波於台中太平書齋
註釋:
一、見《大英百科全書》社會福利條。
二、見于凌波著《中國近代佛門人物誌》第二集。
三、以上見「李炳南居士事略」。
四、見《雪廬述學彙稿》之八、李炳南撰「印光大師圓寂週年回憶錄」。
五、以上均見「李炳南居士事略」。
六、見彭楚珩編著《斌宗大師》。
七、見江燦騰著《台灣佛教與現代社會》第二篇。
八、見《雪廬詩文集》。
九、見《菩提樹雜誌》四十八年十月號。
十、見《菩提樹雜誌》四十五年七月號。
十一、仝上。
十二、見《菩提樹雜誌》四十五年七月號。
十三、見《菩提樹雜誌》四十八年十月號。
十四、見《菩提樹雜誌》五十二年五月號。
十五、見《菩提樹雜誌》五十二年六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