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一大師講演錄
弘一大師講述
歲次壬申十二月,廈門妙釋寺念佛會請餘講演,錄寫此稿。於時了識律師臥病不起,日夜愁苦。見此講稿,悲欣交集,遂放下身心,屏棄醫藥,努力念佛。並扶病起,禮大悲懺,吭聲唱誦,長跽經時,勇猛精進,超勝常人。見者聞者,靡不為之驚喜讚歎,謂感動之力有如是劇且大耶。餘因念此稿雖僅數紙,而皆撮錄古今嘉言及自所經驗,樂簡略者或有所取。乃為治定,付刊流布焉。弘一演音記。
第一章 緒言
古詩云:「我見他人死,我心熱如火,不是熱他人,看看輪到我。」人生最後一段大事,豈可須臾忘耶!今為講述,次分六章,如下所列。
第二章 病重時
當病重時,應將一切家事及自己身體悉皆放下。專意念佛,一心希冀往生西方。能如是者,如壽已盡,決定往生。如壽未盡,雖求往生而病反能速愈,因心至專誠,故能滅除宿世惡業也。倘不如是放下一切專意念佛者,如壽已盡,決定不能往生,因自己專求病癒不求往生,無由往生故。如壽未盡,因其一心希望病癒,妄生憂怖,不惟不能速愈,反更增加病苦耳。
病未重時,亦可服藥,但仍須精進念佛,勿作服藥愈病之想。病既重時,可以不服藥也。餘昔臥病石室,有勸延醫服藥者,說偈謝云:「阿彌陀佛,無上醫王,捨此不求,是謂癡狂。一句彌陀,阿伽陀藥,捨此不服,是謂大錯。」因平日既信淨土法門,諄諄為人講說。今自患病,何反捨此而求醫藥,可不謂為癡狂大錯耶!
若病重時,痛苦甚劇者,切勿驚惶。因此病苦,乃宿世業障。或亦是轉未來三途惡道之苦,於今生輕受,以速了償也。
自己所有衣服諸物,宜於病重之時,即施他人。若依地藏菩薩本願經,如來讚歎品所言供養經像等,則彌善矣。
若病重時,神識猶清,應請善知識為之說法,盡力安慰。舉病者今生所修善業,一一詳言而讚歎之,令病者心生歡喜,無有疑慮。自知命終之後,承斯善業,決定生西。
第三章 臨終時
臨終之際,切勿詢問遺囑,亦勿閒談雜話。恐彼牽動愛情,貪戀世間,有礙往生耳。若欲留遺囑者,應於康健時書寫,付人保藏。
倘自言欲沐浴更衣者,則可順其所欲而試為之。若言不欲,或噤口不能言者,皆不須強為。因常人命終之前,身體不免痛苦。倘強為移動沐浴更衣,則痛苦將更加劇。世有發願生西之人,臨終為眷屬等移動擾亂,破壞其正念,遂致不能往生者,甚多甚多。又有臨終可生善道,乃為他人誤觸,遂起瞋心,而牽入惡道者,如經所載阿耆達王死墮蛇身,豈不可畏。
臨終時,或坐或臥,皆隨其意,未宜勉強。若自覺氣力衰弱者,盡可臥床,勿求好看勉力坐起。臥時,本應面西右脅側臥。若因身體痛苦,改為仰臥,或面東左脅側臥者,亦任其自然,不可強制。
大眾助念佛時,應請阿彌陀佛接引像,供於病人臥室,令彼矚視。
助念之人,多少不拘。人多者,宜輪班念,相續不斷。或念六字,或念四字,或快或慢,皆須預問病人,隨其平日習慣及好樂者念之,病人乃能相隨默念。今見助念者皆隨己意,不問病人,既已違其平日習慣及好樂,何能相隨默念。餘願自今以後,凡任助念者,於此一事切宜留意。
又尋常助念者,皆用引磐小木魚。以餘經驗言之,神經衰弱者,病時甚畏引磐及小木魚聲,因其聲尖銳,刺激神經,反令心神不寧。若依余意,應免除引磬小木魚,僅用音聲助念,最為妥當。或改為大鐘大磬大木魚,其聲宏壯,聞者能起肅敬之念,實勝於引磬小木魚也。但人之所好,各有不同。此事必須預先向病人詳細問明,隨其所好而試行之。或有未宜,盡可隨時改變,萬勿固執。
第四章 命終後一日
既已命終,最切要者,不可急忙移動。雖身染便穢,亦勿即為洗滌。必須經過八小時後,乃能浴身更衣。常人皆不注意此事,而最要緊。惟望廣勸同人,依此謹慎行之。
命終前後,家人萬不可哭。哭有何益,能盡力幫助念佛乃於亡者有實益耳。若必欲哭者,須俟命終八小時後。
頂門溫暖之說,雖有所據,然亦不可固執。但能平日信願真切,臨終正念分明者,即可證其往生。
命終之後,念佛已畢,即鎖房門。深防他人入內,誤觸亡者。必須經過八小時後,乃能浴身更衣。(前文已言,今再諄囑,切記切記。)因八小時內若移動者,亡人雖不能言,亦覺痛苦。
八小時後著衣,若手足關節硬,不能轉動者,應以熱水淋洗。用布攪熱水,圍於臂肘膝彎。不久即可活動,有如生人。
殮衣宜用舊物,不用新者。其新衣應布施他人,能令亡者獲福。
不宜用好棺木,亦不宜做大墳。此等奢侈事,皆不利於亡人。
第五章 薦亡等事
七七日內,欲延僧眾薦亡,以念佛為主。若誦經拜懺焰口水陸等事,雖有不可思議功德,然現今僧眾視為具文,敷衍了事,不能如法,罕有實益。印光法師文鈔中屢斥誡之,謂其惟屬場面,徒作虛套。若專念佛,則人人能念,最為切實,能獲莫大之利矣。
如請僧眾念佛時,家族亦應隨念。但女眾宜在自室或布帳之內,免生譏議。
凡念佛等一切功德,皆宜回向普及法界眾生,則其功德乃能廣大,而亡者所獲利益亦更因之增長。
開吊時,宜用素齋,萬勿用葷,致殺害生命,大不利於亡人。
出喪儀文,切勿鋪張。毋圖生者好看,應為亡者惜福也。
七七以後,亦應常行追薦以盡孝思。蓮池大師謂年中常須追薦先亡。不得謂已得解脫,遂不舉行耳。
第六章 勸請發起臨終助念會
此事最為切要。應於城鄉各地,多多設立。飭終津梁中有詳細章程,宜檢閱之。
第七章 結語
殘年將盡,不久即是臘月三十日,為一年最後。若未將錢財預備穩妥,則債主紛來,如何抵擋。吾人臨命終時,乃是一生之臘月三十日,為人生最後。若未將往生資糧預備穩妥,必致手忙腳亂呼爺叫娘,多生惡業一齊現前,如何擺脫。臨終雖恃他人助念,諸事如法。但自己亦須平日修持,乃可臨終自在。奉勸諸仁者,總要及早預備才好。
癸酉正月在廈門妙釋寺講
今值舊曆新年,請觀廈門全市之中,新氣象充滿,門戶貼新春聯,人多著新衣,口言恭賀新喜、新年大吉等。我等素信佛法之人,當此萬象更新時,亦應一新乃可。我等所謂新者何,亦如常人貼新春聯、著新衣等以為新乎?曰:不然。我等所謂新者,乃是改過自新也。但「改過自新」四字範圍太廣,若欲演講,不知從何說起。今且就余五十年來修省改過所實驗者,略舉數端為諸君言之。
余於講說之前,有須預陳者,即是以下所引諸書,雖多出於儒書,而實合於佛法。因談玄說妙修證次第,自以佛書最為詳盡。而我等初學之人,持躬敦品、處事接物等法,雖佛書中亦有說者,但儒書所說,尤為明白詳盡適於初學。故今多引之,以為吾等學佛法者之一助焉。以下分為總論別示二門。
總論者即是說明改過之次第:
1、學 須先多讀佛書儒書,詳知善惡之區別及改過遷善之法。倘因佛儒諸書浩如煙海,無力遍讀,而亦難於瞭解者,可以先讀格言聯璧一部。余自兒時,即讀此書。歸信佛法以後,亦常常翻閱,甚覺其親切而有味也。此書佛學書局有排印本甚精。
2、省 既已學矣,即須常常自己省察,所有一言一動,為善歟,為惡歟?若為惡者,即當痛改。除時時注意改過之外,又於每日臨睡時,再將一日所行之事,詳細思之。能每日寫錄日記,尤善。
3、改 省察以後,若知是過,即力改之。諸君應知改過之事,乃是十分光明磊落,足以表示偉大之人格。故子貢云:「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又古人云:「過而能知,可以謂明。知而能改,可以即聖。」諸君可不勉乎!
別示者,即是分別說明餘五十年來改過遷善之事。但其事甚多,不可勝舉。今且舉十條為常人所不甚注意者,先與諸君言之。華嚴經中皆用十之數目,乃是用十以表示無盡之意。今餘說改過之事,僅舉十條,亦爾;正以示餘之過失甚多,實無盡也。此次講說時間甚短,每條之中僅略明大意,未能詳言,若欲知者,且俟他日面談耳。
1、虛心 常人不解善惡,不畏因果,決不承認自己有過,更何論改?但古聖賢則不然。今舉數例:孔子日:「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又日:「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蘧伯玉為當時之賢人,彼使人於孔子。孔子與之坐而問焉,曰:「夫子何為?」對曰:「夫子欲寡其過而未能也。」聖賢尚如此虛心,我等可以貢高自滿乎!
2、慎獨 吾等凡有所作所為,起念動心,佛菩薩乃至諸鬼神等,無不盡知盡見。若時時作如是想,自不敢胡作非為。曾子曰:「十目所視,十手所指,其嚴乎!」又引詩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此數語為餘所常常憶念不忘者也。
3、寬厚 造物所忌,曰刻曰巧。聖賢處事,惟寬惟厚。古訓甚多,今不詳錄。
4、吃虧 古人云:「我不識何等為君子,但看每事肯吃虧的便是。我不識何等為小人,但看每事好便宜的便是。」古時有賢人某臨終,子孫請遺訓,賢人曰:「無他言,爾等只要學吃虧。」
5、寡言 此事最為緊要。孔子云:「駟不及舌」,可畏哉!古訓甚多,今不詳錄。
6、不說人過 古人云:「時時檢點自己且不暇,豈有功夫檢點他人。」孔子亦云:「躬自厚而薄責於人。」以上數語,余常不敢忘。
7、不文己過 子夏曰:「小人之過也必文。」我眾須知文過乃是最可恥之事。
8、不覆己過 我等倘有得罪他人之處,即須發大慚愧,生大恐懼。發露陳謝,懺悔前愆。萬不可顧惜體面,隱忍不言,自誑自欺。
9、聞謗不辯 古人云:「何以息謗?曰:無辯。」又云:「吃得小虧,則不至於吃大虧。」餘三十年來屢次經驗,深信此數語真實不虛。
10、不瞋 瞋習最不易除。古賢云:「二十年治一怒字,尚未消磨得盡。」但我等亦不可不盡力對治也。華嚴經云:「一念瞋心,能開百萬障門。」可不畏哉!
因限於時間,以上所言者殊略,但亦可知改過之大意。最後,余尚有數言,願為諸君陳者:改過之事,言之似易,行之甚難。故有屢改而屢犯,自己未能強作主宰者,實由無始宿業所致也。務請諸君更須常常持誦阿彌陀佛名號,觀世音地藏諸大菩薩名號,至誠至敬,懇切懺悔無始宿業,冥冥中自有不可思議之感應。承佛菩薩慈力加被,業消智朗,則改過自新之事,庶幾可以圓滿成就,現生優入聖賢之域,命終往生極樂之邦,此可為諸君預賀者也。
常人於新年時,彼此晤面,皆云恭喜,所以賀其將得名利。余此次於新年時,與諸君晤面,亦云恭喜,所以賀諸君將能真實改過不久將為賢為聖;不久決定往生極樂,速成佛道,分身十方,普能利益一切眾生耳。
乙亥十一月在泉州承天寺律儀法會講萬泉記錄
我出家以來,在江浙一帶並不敢隨便講經或講律,更不敢赴什麼傳戒的道場,其緣故是因個人感覺著學力不足。三年來在閩南雖曾講過些東西,自心總覺非常慚愧的。這次本寺諸位長者再三地喚我來參加戒期勝會,情不可卻,故今天來與諸位談談,但因時間匆促,未能預備,參考書又缺少,兼以個人精神衰弱,擬在此共講三天。今天先專為求授比丘戒者講些律宗歷史,他人旁聽,雖不能解,亦是種植善根之事。
為比丘者應先了知戒律傳入此土之因緣,及此土古今律宗盛衰之大概。由東漢至曹魏之初,僧人無歸戒之舉,唯剃發而已。魏嘉平年中,天竺僧人法時到中土,乃立羯磨受法,是為戒律之始。當是時可算是真實傳授比丘戒的開始,漸漸達至繁盛時期。
大部之廣律,最初傳來的是十誦律,翻譯斯部律者,係姚秦時的鳩摩羅什法師,廬山淨宗初祖遠公法師亦竭力勸請讚揚。六朝時此律最盛於南方。其次翻譯的是四分律,時期和十誦律相去不遠,但遲至隋朝乃有人弘揚提倡,至唐初乃大盛。第三部是僧祇律,東晉時翻譯的,六朝時北方稍有弘揚者。劉宋時繼僧祇律後,有五分律,翻譯斯律之人,即是譯六十卷華嚴經者,文精而簡,道宣律師甚讚,可惜罕有人弘揚。至其後有有部律,乃唐武則天時義淨法師的譯著,即是西藏一帶最通行的律。當初義淨法師在印度有二十餘年的歷史,博學強記,貫通律學精微,非至印度之其他僧人所能及,實空前絕後的中國大律師。義淨回國,翻譯終畢,他年亦老了,不久即圓寂,以後無有人弘揚,可惜!可惜!此外諸部律論甚多,不遑枚舉。
關於有部律,我個人起初見之甚喜,研究多年;以後因朋友勸告即改研南山律,其原因是南山律依四分律而成,又稍有變化,能適合吾國僧眾之根器故。現在我即專就四分律之歷史大略說些。
唐代是四分律最盛時期,以前所弘揚的是十誦律,四分律少人弘揚;至唐初四分律學者乃盛,共有三大派:一相部律,依法礪律師為主;二南山律,以道宣律師為主;三東塔律,依懷素律師為主。法礪律師在道宣之前,道宣曾就學於他。懷素律師在道宣之後,亦曾親近法礪道宣二律師。斯律雖有三大派之分,最盛行於世的可算南山律了。南山律師著作浩如淵海,其中行事鈔最負盛名,是時任何宗派之學者皆須研行事鈔;自唐至宋,解者六十餘家,唯靈芝元照律師最勝,元照律師尚有許多其他經律的註釋。元照後,律學漸漸趨於消沈,罕有人發心弘揚。
南宋後禪宗益盛,律學更無人過問,所有唐宋諸家的律學撰述數千卷悉皆散失;迨至清初,惟存南山隨機羯磨一卷,如是觀之,大足令人興歎不已!明末清初有蕅益見月諸大師等欲重興律宗,但最可憾者,是唐宋古書不得見。當時蕅益大師著述有毗尼事義集要,初講時人數已不多,以後更少;結果成績頹然。見月律師弘律頗有成績,撰述甚多,有解隨機羯磨者,毗尼作持,與南山頗有不同之處,因不得見南山著作故!此外尚有最負盛名的傳戒正範一部,從明末至今,傳戒之書獨此一部,傳戒尚存之一線曙光,惟賴此書;雖與南山之作未能盡合,然其功甚大,不可輕視;但近代受戒儀軌,又依此稍有增減,亦不是見月律師傳戒正範之本來面目了。
南宋至清七百餘年,關於唐宋諸家律學撰述,可謂無存;清光緒末年乃自日本請還唐宋諸家律書之一部份,近十餘年間,在天津已刊者數百卷。此外續藏經中所收尚未另刊者猶有數百卷。
今後倘有人發心專力研習弘揚,可以恢復唐代之古風,凡蕅益見月等所欲求見者今悉俱在;我們生此時候,實比蕅益見月諸大師幸福多多。
但學律非是容易的事情,我雖然學律近二十年,僅可謂為學律之預備,窺見了少許之門徑;再預備數年,乃可著手研究,以後至少須研究二十年,乃可稍有成績。奈我現在老了,恐不能久住世間,很盼望你們有人能發心專學戒律,繼我所未竟之志,則至善矣。
我們應知道:現在所流通之傳戒正範,非是完美之書,何況更隨便增減,所以必須今後恢復古法乃可;此皆你們的責任,我甚希望大家共同勉勵進行!
今天續講三皈、五戒、乃至菩薩戒之要略。
三皈、五戒、八戒、沙彌沙彌尼戒、式叉摩那戒、比丘比丘尼戒、菩薩戒等,就普通說,菩薩戒為大乘,餘皆小乘,但亦未必盡然,應依受者發心如何而定。我近來研究南山律,內中有云:「無論受何戒法,皆要先發大乘心。」由此看來,哪有一種戒法專名為小乘的呢!再就受戒方法論,如:三皈、五戒、沙彌沙彌尼戒,皆用三皈依受;至於比丘比丘尼戒、菩薩戒,則須依羯磨文受;又如式叉摩那則是作羯磨與學戒法,不是另外得戒,與上不同。再依在家出家分之:就普通說,在家如三皈、五戒、八戒等,出家如沙彌比丘等,實而言之,三皈、五戒、八戒,皆通在家出家。諸位聽著這話,或當懷疑,今我以例證之,如:明靈峰蕅益大師,他初亦受比丘戒,後但退作三皈人,如是言之,只有三皈亦可算出家人。
又若單五戒亦可算出家人,因剃發以後,必先受五戒,後再受沙彌戒,未受沙彌戒前,止是五戒之出家人。故五戒通於在家出家,有在家優婆塞、出家優婆塞之別;例如:明蕅益大師之大弟子成時性旦二師,皆自稱為出家優婆塞。成時大師為編輯淨土十要及靈峰宗論者,性旦大師為記錄彌陀要解者,皆是明末的高僧。
八戒何為亦通在家出家?藥師經中說:比丘亦可受八戒,比丘再受八戒為欲增上功德故。這樣看起來,八戒亦通於僧俗。
以上略判竟,以下一一分別說之。
三皈:不屬於戒,僅名三皈。三皈者: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未受以前必須要瞭解三皈道理,並非糊里糊塗地盲從瞎說,如這樣子皆不得三皈。
所謂三寶有四種之別,一理體三寶,二化相三寶,三住持三寶,四一體三寶。盡講起來很深奧複雜,現在且專就住持三寶來說。三寶意義是什麼?佛,法,僧。所謂佛即形像,如:釋迦佛像、藥師佛像、彌陀佛像等;法即佛所說之經,如:法華經楞嚴經等,皆佛金口所流露出來之法;僧即出家剃發受戒有威儀之人。以上所說佛、法、僧道理,可謂最淺近,諸位諒皆能明瞭吧。
皈依即回轉的意義,因前背捨三寶,而今轉向三寶,故謂之皈依。但無論出家在家之人,若受三皈時,最重要點有二:第一要注意皈依三寶是何意義?第二當受三皈時,師父所說應當十分明白,或師父所講的話,全是文言不能瞭解,如是決不能得三皈;或隔離太遠,聽不明白亦不得三皈;或雖能聽到大致瞭解,其中尚有一二懷疑處,亦不得三皈。又正授之時,即是「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三說,此最要緊,應十分注意;以後之「皈依佛竟」,「皈依法竟」,「皈依僧竟」,是名三結,無關緊要;所以諸位發心受戒,應先了知三皈意義,又當正授時,要在先「皈依佛」等三語注意,乃可得三皈。
以上三皈說已。下說五戒。
五戒:——就五戒言,亦要請師先為說明。五戒者:殺,盜,淫,妄,酒。當師父說明五戒意義時,切要用白話,淺近明瞭,使人易懂。受戒者聽畢,應先自思量如是諸戒能持否,若不能全持,或一,或二,或三,或四,皆可隨意;寧可不受,萬不可受而不持!且就殺生而論,未受戒者,犯之本應有罪,若已受不殺戒者犯之,則罪更加重一倍,可怕不可怕呢!你們試想一想,如果不能受持,勉強敷衍,實是自尋煩惱!據我思之:五戒中最容易持的,是:不邪淫,不飲酒;諸位可先受這兩條最為穩當;至於殺與妄語,有大小之分,大者雖不易犯,小者實為難持;又五戒中最為難持的莫如盜戒,非於盜戒戒相研究十分明瞭之後,萬不可率爾而受。所以我盼望諸位對於盜戒一條緩緩再說,至要!至要!但以現在傳戒情形看起來,在這許多人眾集合場中,實際上是不能如上一一別受;我想現在受五戒時,不妨合眾總受五戒,俟受戒後,再自己斟酌取捨,亦未為不可;於自己所不能奉持的數條,可以在引禮師前或俗人前捨去,這樣辦法,實在十分妥當,在授者減麻煩,諸位亦可免除煩惱。另外還有一句要緊的話,倘有人懷疑於此大眾混雜擾亂之時,心中不能專一注想,或恐猶未得戒者,不妨請性願老法師或其他善知識,再為重授一次,他們當即慈悲允許。諸位!你們萬不可輕視三皈五戒!我有句老實話對諸位說:菩薩戒不是容易得的,沙彌戒及比丘戒是不能得的,無論出家或在家人所希望者,唯有三皈五戒,我們倘能得三皈五戒,那就是很好的了。因受持五戒,來生定可為人;既能持五戒,再說念阿彌陀佛名號,求生西方,臨終時定能往生西方極樂世界,豈不甚好。就我自己而論,對於菩薩戒是有名無實,沙彌戒及比丘戒決定未得;即以五戒而言,亦不敢說完全,止可謂為出家多分優婆塞而已這是實話。所以我盼望諸位要注意三皈五戒;當受五戒,應知於前說三皈正得戒體,最宜注意;後說五戒戒相為附屬之文,不是在此時得戒。又須請師先為說明五戒之廣狹;例如:飲酒一戒不唯不飲泉州酒店之酒,凡盡法界虛空界之戒緣境酒,皆不可飲。殺,盜,淫,妄,亦復如是。所以受戒功德普遍法界,實非人力所能思議。
寶華山見月律師所編三皈五戒正範,所有開示多用駢體文,聞者萬不能瞭解,等於虛文而已;最好請師譯成白話。此外我更附帶言之:近有為人授五戒者於不飲酒後加不吸煙一句,但這不吸煙可不必加入;應另外勸告,不應加入五戒文中。
以上說五戒畢,以下講八戒。
八戒:——具云八關齋戒。「關」者禁閉非逸,關閉所有一切非善事。「齋」是清的意思,絕諸一切雜想事。八關齋戒本有九條,因其中第七條包含兩條,故合計為八條。前五與五戒同,後三條是另加的。後加三者,即:第六,華香瓔珞香油塗身,這是印度美麗裝飾之風俗,我國只有花香,並無瓔珞等;但所謂香如吾國香粉、香水、香牙粉、香牙膏及香皂等,皆不可用。
第七,高勝床上坐,作倡伎樂故往觀聽。這就是兩條合為一條的;現略為分析:「高」是依佛制度,坐臥之床腳,最高不能超過一尺六寸;「勝」是指金銀牙角等之裝飾,此皆不可。但在他處不得已的時候,暫坐可開:佛制是專為自製的須結正罪,如別人已作成功的不是自製的,罪稍輕。作倡伎樂故往觀聽,音樂影戲等皆屬此條;所謂故往觀聽之「故」字要注意,於無意中偶然聽到或看見的不犯。以上高勝床上坐,作倡伎樂故往觀聽,共合為一條。受八關齋戒的人,皆不可為。
第八,非時食。佛制受八關齋戒後,自黎明至正午可食,倘越時而食,即叫做非時食。——即平常所說的「過午不食。」但正午後,不單是飯等不可食,如牛奶水果等均不可用。如病重者,於不得已中,可在大家看不到地方開食粥等。
受八關齋戒,普通於六齋日受;六齋日者,即:初八,十四,十五,甘三,及月底最後二日;倘能發心日日受,那是最好不過了。受時要在每天晨起時,期限以一日一夜——天亮時至夜,夜至明早。——受八關齋戒後,過午不食一條,應從今天正午後至明日黎明時皆不可食。又八戒與菩薩戒比較別的戒有區別;因為八戒與菩薩戒,是頓立之戒。(但上說的菩薩戒,是局就梵網瓔珞等而說的;若依瑜伽戒本,則屬於漸次之戒。)這是什麼緣故呢?未受五戒、沙彌戒、比丘戒,皆可即受菩薩戒或八戒,故日頓立;若漸次之戒,必依次第,如先五戒,次沙彌戒,次比丘戒,層層上去的。以上所說八關齋戒,外江居士受的非常之多;我想閩南一帶,將來亦應當提倡提倡!若嫌每月六日太多,可減至一日或兩日亦無不可;因僅受一日,即有極大功德,何況六日全受呢!
沙彌戒:——沙彌戒諸位已知道了吧?此乃正戒,共十條。其中九條同八戒,另加手不捉錢寶一條,合而為十。但手不捉錢寶一條,平常人不明白,聽了皆怕;不知此不捉錢寶是易持之戒,律中有方便辦法,叫做「說淨」,經過說淨的儀式後,亦可照常自己捉持:最為繁難者,是正戒十條外於比丘戒亦應學習,犯者結罪。我初出家時不曉得,後來學律才知道。這樣看起來,持沙彌戒亦是不容易的一回事。
沙彌尼戒:——即女眾,法戒與沙彌同。
式叉摩那戒——梵語式叉摩那,此云學法女;外江各叢林,皆謂在家貞女為式叉摩那,這是錯誤的。閩南這邊,那年開元寺傳戒時,對於貞女不稱式叉摩那,只用貞女之名,這是很通;平常人多不解何者為式叉摩那,我現在略為解釋一下:
哪一種人可以受式叉摩那戒呢?要已受沙彌尼戒的人於十八歲時,受式叉摩那法,學習二年,然後再受比丘尼戒;因為佛制二十歲乃可受戒,於十八歲時,再學二年正當二十歲。於二年學習時,僧作羯磨,與學戒法;二年學畢乃可受比丘尼戒;但式叉摩那要學三法:一學根本法,——即四重戒。二學六法,——染心相觸,盜減五錢,斷畜命,小妄語,非時食,飲酒。三學行法,——大尼諸戒,及威儀。
此僅是受學戒法,非另外得戒,故與他戒不同。以下講比丘戒。
比丘戒:——因時間很短,現在不能詳細說明,唯有幾句要緊話先略說之:
我們生此末法時代,沙彌戒與比丘戒皆是不能得的,原因甚多甚多!今且舉出一種來說,就是沒有能授沙彌戒比丘戒的人;若受沙彌戒,須二比丘授,比丘戒至少要五比丘授;倘若找不到比丘的話,不單比丘戒受不成,沙彌戒亦受不成。我有一句很傷心的話要對諸位講:從南宋迄今六七百年來,或可謂僧種斷絕了!以平常人眼光看起來,以為中國僧眾很多,大有達至幾百萬之概;據實而論,這幾百萬中,要找出一個真比丘,怕也是不容易的事!如此怎樣能受沙彌比丘戒呢?既沒有能授戒的人,如何會得戒呢?我想諸位聽到這話,心中一定十分掃興;或以為既不得戒,我們白吃辛苦,不如早些回去好,何必在此辛辛苦苦做這種極無意味的事情呢?但如此懷疑是大不對的:我勸諸位應好好地、鎮靜地在此受沙彌戒比丘戒才是!雖不得戒,亦能種植善根,兼學種種威儀,豈不是好;又若想將來學律,必先掛名受沙彌比丘戒,否則以白衣學律,必受他人譏評:所以你們在這兒發心受沙彌比丘戒是很好的!
這次本寺諸位長老喚我來講律學大意,我感著有種種困難之點;這是什麼緣故?比方我在這兒,不依據佛所說的道理講,一味地隨順他人顧惜情面敷衍了事,豈不是我害了你們嗎!若依實在的話與你們講,又恐怕因此引起你們的懷疑;所以我覺著十分困難。因此不得已,對於諸位分作兩種說法:(一)老實不客氣地,必須要說明受戒真相,恐怕諸位出戒堂後,妄自稱為沙彌或比丘,致招重罪,那是不得了的事情!我有種比方,譬如:泉州這地方有司令官等,不識相的老百姓亦自稱我是司令官,如司令官等聽到,定遭不良結果,說不定有槍斃之危險!未得沙彌比丘戒者,妄自稱為沙彌或比丘,必定遭惡報,亦就是這個道理。我為著良心的驅使,所以要對諸位說老實話。(二)以現在人情習慣看起來,我總勸諸位受戒,掛個虛名,受後俾可學律;不然,定招他人誹謗之虞;這樣的說,諸位定必明瞭吧。
更進一層說,諸位中若有人真欲紹隆僧種,必須求得沙彌比丘戒者,亦有一種特別的方法;即是如蕅益大師禮占察懺儀,求得清淨輪相,即可得沙彌比丘戒;除此以外,無有辦法。故蕅益大師云:「末世欲得淨戒,捨此占察輪相之法,更無別途。」因為得清淨輪相之後,即可自誓總受菩薩戒而沙彌比丘戒皆包括在內,以後即可稱為菩薩比丘。禮占察懺得清淨輪相,雖是極不容易的事,倘諸位中有真發大心者,亦可奮力進行,這是我最希望你們的。以下說比丘尼戒:
比丘尼戒:——現在不能詳說。依據佛制,比丘尼戒要重覆受兩次;先依尼僧授本法,後請大僧正授,但正得戒時,是在大僧正授時;此法南宋以後已不能實行了。最後說菩薩戒:
菩薩戒:——為著時間關係,亦不能詳說。現在略舉三事:(一)要有菩薩種性,又能發菩提心,然後可受菩薩戒。什麼是種性呢?就簡單來說,就是多生以來所成就的資格。所以當受戒時,戒師問:「汝是菩薩否?」應答曰:「我是菩薩!」這就是菩薩種性。戒師又問:「既是菩薩,已發菩提心否?」應答曰:「已發菩提心。」這就是發菩提心。如這樣子才能受菩薩戒。(二)平常人受菩薩戒者皆是全受;但依瓔珞本業經,可以隨身分受,或一或多;與前所說的受五戒法相同。(三)犯相重輕,依舊疏新疏有種種差別,應隨個人力量而行;現以例說,如:妄語戒,舊疏說大妄語乃犯波羅夷罪,新疏說,小妄語即犯波羅夷罪。至於起殺盜淫妄之心,即犯波羅夷,乃是為地上菩薩所制。我等凡夫是做不到的。
所謂菩薩戒雖不易得,但如有真誠之心,亦非難事;且可自誓受,不比沙彌比丘戒必須要請他人授;因為菩薩戒、五戒、八戒皆可自誓受,所以我們頗有得菩薩戒之希望!
今天律學要略講完,我想在其中有不妥當處或錯誤處,還請諸位原諒。最後我尚有幾句話:諸位在此受戒很好。在近代說,如外江最有名望的地方,雖有傳戒,實不及此地完備,這是這裏辦事很有熱心,很有精神,很有秩序,誠使我佩服,使我讚美。就以講律來說,此地戒期中講沙彌律、比丘戒本、梵網經,他方是難有的。幾年前泉州大開元寺於戒期中提倡講律,大家皆說是破天荒的舉動。本寺此次傳戒之美備,實與數年前大開元寺相同;並有露天演講,使外人亦有種植善根之機緣,誠辦事周到之處。本年天災頻仍,泉州亦不在例外,在人心慘痛、境遇蕭條的狀況中,本寺居然以極大規模,很圓滿地開戒,這無非是諸位長老及大護法的道德感化所及;我這次到此地,心實無限歡喜,此是實話,並非捧場;此次能碰著這大機緣與諸位相聚,甚慰衷懷,最後還要與諸位恭喜。
丙子正月開學日在南普陀寺佛教養正院講
養正院從開辦到現在,已是一年多了。外面的名譽很好,這因為由瑞金法師主辦,又得各位法師熱心愛護,所以能有這樣的成績。
我這次到廈門,得來這裏參觀,心裏非常歡喜。各方面的佈置都很完美,就是地上也掃得乾乾淨淨的,這樣,在別的地方,很不容易看到。
我在泉州草庵大病的時候,承諸位寫一封信來,——各人都簽了名,慰問我的病狀;並且又承諸位念佛七天,代我懺悔,還有像這樣別的事,都使我感激萬分!
再過幾個月,我就要到鼓浪嶼日光岩去方便閉關了。時期大約頗長久,怕不能時時會到,所以特地發心來和諸位敘談敘談。
今天所要和諸位談的,共有四項:一是惜福,二是習勞,三是持戒,四是自尊,都是青年佛徒應該注意的。
一、惜福
「惜」是愛惜,「福」是福氣。就是我們縱有福氣,也要加以愛惜,切不可把它浪費。諸位要曉得:末法時代,人的福氣是很微薄的:若不愛惜,將這很薄的福享盡了,就要受莫大的痛苦,古人所說「樂極生悲」,就是這意思啊!我記得從前小孩子的時候,我父親請人寫了一副大對聯,是清朝劉文定公的句子,高高地掛在大廳的抱柱上,上聯是「惜食,惜衣,非為惜財緣惜福」。我的哥哥時常教我念這句子,我念熟了,以後凡是臨到穿衣或是飲食的當兒,我都十分注意,就是一粒米飯,也不敢隨意糟掉;而且我母親也常常教我,身上所穿的衣服當時時小心,不可損壞或污染。這因為母親和哥哥怕我不愛惜衣食,損失福報以致短命而死,所以常常這樣叮囑著。
諸位可曉得,我五歲的時候,父親就不在世了!七歲我練習寫字,拿整張的紙瞎寫;一點不知愛惜,我母親看到,就正顏厲色的說:
「孩子!你要知道呀!你父親在世時,莫說這樣大的整張的紙不肯糟蹋,就連寸把長的紙條,也不肯隨便丟掉哩!」母親這話,也是惜福的意思啊!
我因為有這樣的家庭教育,深深地印在腦裏,後來年紀大了,也沒一時不愛惜衣食;就是出家以後,一直到現在,也還保守著這樣的習慣。諸位請看我腳上穿的一雙黃鞋子,還是一九二○年在杭州時候,一位打念佛七的出家人送給我的。又諸位有空,可以到我房間裏來看看,我的棉被面子,還是出家以前所用的;又有一把洋傘,也是一九一一年買的。這些東西,即使有破爛的地方,請人用針線縫縫,仍舊同新的一樣了。簡直可盡我形壽受用著哩!不過,我所穿的小衫褲和羅漢草鞋一類的東西,卻須五六年一換,除此以外,一切衣物,大都是在家時候或是初出家時候制的。
從前常有人送我好的衣服或別的珍貴之物,但我大半都轉送別人。因為我知道我的福薄,好的東西是沒有膽量受用的。又如吃東西,只生病時候吃一些好的,除此以外,從不敢隨便亂買好的東西吃。
惜福並不是我一個人的主張,就是淨土宗大德印光老法師也是這樣,有人送他白木耳等補品,他自己總不願意吃,轉送到觀宗寺去供養諦閑法師。別人問他:
「法師!你為什麼不吃好的補品?」他說:
「我福氣很薄,不堪消受。」
他老人家——印光法師,性情剛直,平常對人只問理之當不當,情面是不顧的。前幾年有一位皈依弟子,是鼓浪嶼有名的居士,去看望他,和他一道吃飯,這位居士先吃好,老法師見他碗裏剩落了一兩粒米飯;於是就很不客氣地大聲呵斥道:
「你有多大福氣,可以這樣隨便糟蹋飯粒!你得把它吃光!」
諸位!以上所說的話,句句都要牢記!要曉得:我們即使有十分福氣,也只好享受三分,所餘的可以留到以後去享受;諸位或者能發大心,願以我的福氣,布施一切眾生,共同享受,那更好了。
二、習勞
「習」是練習,「勞」是勞動。現在講講習勞的事情:
諸位請看看自己的身體,上有兩手,下有兩腳,這原為勞動而生的。若不將他運用習勞,不但有負兩手兩腳,就是對於身體也一定有害無益的。換句話說:若常常勞動,身體必定康健。而且我們要曉得:勞動原是人類本分上的事,不唯我們尋常出家人要練習勞動,即使到了佛的地位,也要常常勞動才行,現在我且講講佛的勞動的故事:
所謂佛,就是釋迦牟尼佛。在平常人想起來,佛在世時,總以為同現在的方丈和尚一樣,有衣缽師、侍者師常常侍候著,佛自己不必做什麼;但是不然,有一天,佛看到地下不很清潔,自己就拿起掃帚來掃地,許多大弟子見了,也過來幫掃,不一時,把地掃得十分清潔。佛看了歡喜,隨即到講堂裏去說法,說道:
「若人掃地,能得五種功德。……」
又有一個時候,佛和阿難出外遊行,在路上碰到一個喝醉了酒的弟子,已醉得不省人事了;佛就命阿難抬腳,自己抬頭,一直抬到井邊,用桶吸水,叫阿難把他洗濯乾淨。
有一天,佛看到門前木頭做的橫楣壞了,自己動手去修補。
有一次,一個弟子生了病,沒有人照應,佛就問他說:
「你生了病,為什麼沒人照應你?」那弟子說:
「從前人家有病,我不曾發心去照應他;現在我有病,所以人家也不來照應我了。」佛聽了這話,就說:
「人家不來照應你,就由我來照應你吧!」
就將那病弟子大小便種種污穢,洗濯得乾乾淨淨;並且還將他的床鋪,理得清清楚楚,然後扶他上床。由此可見,佛是怎樣的習勞了。佛決不像現在的人,凡事都要人家服勞,自己坐著享福。這些事實,出於經律,並不是憑空說說的。
現在我再說兩樁事情,給大家聽聽:彌陀經中載著的一位大弟子——阿冕樓陀,他雙目失明,不能料理自己,佛就替他裁衣服,還叫別的弟子一道幫著做。
有一次,佛看到一位老年比丘眼睛花了,要穿針縫衣,無奈眼睛看不清楚,嘴裏叫著:
「誰能替我穿針呀!」
佛聽了立刻答應說:
「我來替你穿。」
以上所舉的例,都足證明佛是常常勞動的。我盼望諸位,也當以佛為模範,凡事自己動手去做,不可依賴別人。
三、持戒
「持戒」二字的意義,我想諸位總是明白的吧!我們不說修到菩薩或佛的地位,就是想來生再做人,最低的限度,也要能持五戒。可惜現在受戒的人雖多,只是掛個名而已,切切實實能持戒的卻很少。要知道:受戒之後,若不持戒,所犯的罪,比不受戒的人要加倍的大,所以我時常勸人不要隨便受戒。至於現在一般傳戒的情形,看了真痛心,我實在說也不忍說了!我想最好還是隨自己的力量去受戒,萬不可敷衍門面,自尋苦惱。
戒中最重要的,不用說是殺、盜、淫、妄,此外還有飲酒、食肉,也易惹人譏嫌。至於吃煙,在律中雖無明文,但在我國習慣上,也很容易受人譏嫌的,總以不吃為是。
四、自尊
「尊」是尊重,「自尊」就是自己尊重自己,可是人都喜歡人家尊重我,而不知我自己尊重自己;不知道要想人家尊重自己,必須從我自己尊重自己做起。怎樣尊重自己呢?就是自己時時想著:我當做一個偉大的人,做一個了不起的人。比如我們想做一位清淨的高僧吧,就拿高僧傳來讀,看他們怎樣行,我也怎樣行,所謂:「彼既丈夫我亦爾。」又比方我想將來做一位大菩薩,那末,就當依經中所載的菩薩行,隨力行去。這就是自尊。但自尊與貢高不同;貢高是妄自尊大,目空一切的胡亂行為;自尊是自己增進自己的德業,其中並沒有一絲一毫看不起人的意思的。
諸位萬萬不可以為自己是一個小孩子,是一個小和尚,一切不妨隨便些,也不可說我是一個平常的出家人,哪里敢希望做高僧做大菩薩。凡事全在自己做去,能有高尚的志向,沒有做不到的。
諸位如果作這樣想:我是不敢希望做高僧、做大菩薩的,那做事就隨隨便便,甚至自暴自棄,走到墮落的路上去了,那不是很危險的麼?諸位應當知道:年紀雖然小,志氣卻不可不高啊!
我還有一句話,要向大家說,我們現在依佛出家,所處的地位是非常尊貴的,就以剃發、披袈裟的形式而論,也是人天師表,國王和諸天人來禮拜,我們都可端坐而受。你們知道這道理麼?自今以後,就當尊重自己,萬萬不可隨便了。
以上四項,是出家人最當注意的,別的我也不多說了。我不久就要閉關,不能和諸位時常在一塊兒談話,這是很抱歉的。但我還想在關內講講律,每星期約講三四次,諸位碰到例假,不妨來聽聽!今天得和諸位見面,我非常高興。我只希望諸位把我所講的四項,牢記在心,作為永久的紀念!時間講得很久了,費諸位的神,抱歉!抱歉!
丁丑二月十六日在南普陀寺佛教養正院講
我一到南普陀寺,就想來養正院和諸位法師講談講談,原定的題目是「餘之懺悔」,說來話長,非十幾小時不能講完;近來因為講律,須得把講稿寫好,總抽不出一個時間來,心裏又怕負了自己的初願,只好抽出很短的時間,來和諸位談談,談我在南閩十年中的幾件事情!
我第一回到南閩,在一九二八年的十一月,是從上海來的。起初還是在溫州,我在溫州住得很久,差不多有十年光景。
由溫州到上海,是為著編輯護生畫集的事,和朋友商量一切;到十一月底,才把護生畫集編好。
那時我聽人說:尤惜陰居士也在上海。他是我舊時很要好的朋友,我就想去看一看他。一天下午,我去看尤居士,居士說要到暹羅國去,第二天一早就要動身的。我聽了覺得很喜歡,於是也想和他一道去。
我就在十幾小時中,急急地預備著。第二天早晨,天還沒大亮,就趕到輪船碼頭,和尤居士一起動身到暹羅國去了。從上海到暹羅,是要經過廈門的,料不到這就成了我來廈門的因緣。十二月初,到了廈門,承陳敬賢居士的招待,也在他們的樓上吃過午飯,後來陳居士就介紹我到南普陀寺來。那時的南普陀,和現在不同,馬路還沒有建築,我是坐著轎子到寺裏來的。
到了南普陀寺,就在方丈樓上住了幾天。時常來談天的,有性願老法師、芝峰法師……等。芝峰法師和我同在溫州,雖不曾見過面,卻是很相契的。現在突然在南普陀寺晤見了,真是說不出的高興。
我本來是要到暹羅去的,因著諸位法師的挽留,就留滯在廈門,不想到暹羅國去了。
在廈門住了幾天,又到小雲峰那邊去過年。一直到正月半以後才回到廈門,住在閩南佛學院的小樓上,約莫住了三個月工夫。看到院裏面的學僧雖然只有二十幾位,他們的態度都很文雅,而且很有禮貌,和教職員的感情也很不差,我當時很讚美他們。
這時芝峰法師就談起佛學院裏的課程來。他說:
「門類分得很多,時間的分配卻很少,這樣下去,怕沒有什麼成績吧?」
因此,我表示了一點意見,大約是說:
「把英文和算術等刪掉,佛學卻不可減少,而且還得增加,就把騰出來的時間教佛學吧!」
他們都很贊成。聽說從此以後,學生們的成績,確比以前好得多了!
我在佛學院的小樓上,一直住到四月間,怕將來的天氣更會熱起來,於是又回到溫州去。
第二回到南閩,是在一九二九年十月。起初在南普陀寺住了幾天,以後因為寺裏要做水陸,又搬到太平岩去住。等到水陸圓滿,又回到寺裏,在前面的老功德樓住著。
當時閩南佛學院的學生,忽然增加了兩倍多,約有六十多位,管理方面不免感到困難。雖然竭力的整頓,終不能恢復以前的樣子。
不久,我又到小雪峰去過年,正月半才到承天寺來。
那時性願老法師也在承天寺,在起草章程,說是想辦什麼研究社。
不久,研究社成立了,景象很好,真所謂「人才濟濟」,很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盛況。現在妙釋寺的善契師,南山寺的傳證師,以及已故南普陀寺的廣究師,……都是那時候的學僧哩!
研究社初辦的幾個月間,常住的經懺很少,每天有工夫上課,所以成績卓著,為別處所少有。
當時我也在那邊教了兩回寫字的方法,遇有閒空,又拿寺裏那些古版的藏經來整理整理,後來還編成目錄,至今留在那邊。這樣在寺裏約莫住了三個月,到四月,怕天氣要熱起來,又回到溫州去。
一九三一年九月,廣洽法師寫信來,說很盼望我到廈門去。當時我就從溫州動身到上海,預備再到廈門;但許多朋友都說:時局不大安定,遠行頗不相宜,於是我只好仍回溫州。直到轉年(即一九三二年)十月,到了廈門,計算起來,已是第三回了!
到廈門之後,由性願老法師介紹,到山邊岩去住;但其間妙釋寺也去住了幾天。
那時我雖然沒有到南普陀來住;但佛學院的學僧和教職員,卻是常常來妙釋寺談天的。
一九三三年正月廿一日,我開始在妙釋寺講律。
這年五月,又移到開元寺去。
當時許多學律的僧眾,都能勇猛精進,一天到晚的用功,從沒有空過的工夫;就是秩序方面也很好,大家都嘖嘖的稱讚著。
有一天,已是黃昏時候了!我在學僧們宿舍前面的大樹下立著,各房燈火發出很亮的光;誦經之聲,又復朗朗入耳,一時心中覺得有無限的歡慰!可是這種良好的景象,不能長久的繼續下去,恍如曇花一現,不久就消失了。但是當時的景象,卻很深的印在我的腦中,現在回想起來,還如在大樹底下目睹一般。這是永遠不會消滅,永遠不會忘記的啊!
十一月,我搬到草庵來過年。
一九三四年二月,又回到南普陀。
當時舊友大半散了;佛學院中的教職員和學僧,也沒有一位認識的!
我這一回到南普陀寺來,是準了常惺法師的約,來整頓僧教育的。後來我觀察情形,覺得因緣還沒有成熟,要想整頓,一時也無從著手,所以就作罷了。此後並沒有到閩南佛學院去。
講到這裏,我順便將我個人對於僧教育的意見,說明一下:
我平時對於佛教是不願意去分別哪一宗、哪一派的,因為我覺得各宗各派,都各有各的長處。
但是有一點,我以為無論哪一宗哪一派的學僧,卻非深信不可,那就是佛教的基本原則,就是深信善惡因果報應的道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同時還須深信佛菩薩的靈感!這不僅初級的學僧應該這樣,就是升到佛教大學也要這樣!
善惡因果報應和佛菩薩的靈感道理,雖然很容易懂;可是能徹底相信的卻不多。這所謂信,不是口頭說說的信,是要內心切切實實去信的呀!
咳!這很容易明白的道理,若要切切實實地去信,卻不容易啊!
我以為無論如何,必須深信善惡因果報應和諸佛菩薩靈感的道理,才有做佛教徒的資格!
須知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種因果報應,是絲毫不爽的!又須知我們一個人所有的行為,一舉一動,以至起心動念,諸佛菩薩都看得清清楚楚!
一個人若能這樣十分決定地信著,他的品行道德,自然會一天比一天地高起來!
要曉得我們出家人,就所謂「僧寶」,在俗家人之上,地位是很高的。所以品行道德,也要在俗家人之上才行!
倘品行道德僅能和俗家人相等,那已經難為情了!何況不如?又何況十分的不如呢?……咳!……這樣他們看出家人就要十分的輕慢,十分的鄙視,種種譏笑的話,也接連的來了。……
記得我將要出家的時候,有一位在北京的老朋友寫信來勸告我,你知道他勸告的是什麼,他說:
「聽到你要不做人,要做僧去。……」
咳!……我們聽到了這話,該是怎樣的痛心啊!他以為做僧的,都不是人,簡直把僧不當人看了!你想,這句話多麼厲害呀!
出家人何以不是人?為什麼被人輕慢到這地步?我們都得自己反省一下!我想:這原因都由於我們出家人做人太隨便的緣故;種種太隨便了,就鬧出這樣的話柄來了。
至於為什麼會隨便呢?那就是由於不能深信善惡因果報應和諸佛菩薩靈感的道理的緣故。倘若我們能夠真正生信,十分決定的信,我想就是把你的腦袋斫掉,也不肯隨便的了!
以上所說,並不是單單養正院的學僧應該牢記,就是佛教大學的學僧也應該牢記,相信善惡因果報應和諸佛菩薩靈感不爽的道理!
就我個人而論,已經是將近六十的人了,出家已有二十年,但我依舊喜歡看這類的書!——記載善惡因果報應和佛菩薩靈感的書。
我近來省察自己,覺得自己越弄越不像了!所以我要常常研究這一類的書:希望我的品行道德,一天高尚一天;希望能夠改過遷善,做一個好人;又因為我想做一個好人,同時我也希望諸位都做好人!
這一段話,雖然是我勉勵我自己的,但我很希望諸位也能照樣去實行!
關於善惡因果報應和佛菩薩靈感的書,印光老法師在蘇州所辦的弘化社那邊印得很多,定價也很低廉,諸位若要看的話,可托廣洽法師寫信去購請,或者他們會贈送也未可知。
以上是我個人對於僧教育的一點意見。下面我再來說幾樣事情:
我於一九三五年到惠安淨峰寺去住。到十一月,忽然生了一場大病,所以我就搬到草庵來養病。
這一回的大病,可以說是我一生的大紀念!
我於一九三六年的正月,扶病到南普陀寺來。在病床上有一隻鐘,比其他的鐘總要慢兩刻,別人看到了,總是說這個鐘不準,我說:
「這是草庵鐘。」
別人聽了「草庵鐘」三字還是不懂,難道天下的鐘也有許多不同的麼?現在就讓我詳詳細細的來說個明白:
我那一回大病,在草庵住了一個多月。擺在病床上的鐘,是以草庵的鐘為標準的。而草庵的鐘,總比一般的鐘要慢半點。
我以後雖然移到南普陀,但我的鐘還是那個樣子,比平常的鐘慢兩刻,所以「草庵鐘」就成了一個名詞了。這件事由別人看來,也許以為是很好笑的吧!但我覺得很有意思!因為我看到這個鐘,就想到我在草庵生大病的情形了,往往使我發大慚愧,慚愧我德薄業重。
我要自己時時發大慚愧,我總是故意地把鐘改慢兩刻,照草庵那鐘的樣子,不止當時如此,到現在還是如此,而且願盡形壽,常常如此。
以後在南普陀住了幾個月,於五月間,才到鼓浪嶼日光岩去。十二月仍回南普陀。
到今年一九三七年,我在閩南居住,算起來,首尾已是十年了。
回想我在這十年之中,在閩南所做的事情,成功的卻是很少很少,殘缺破碎的居其大半,所以我常常自己反省,覺得自己的德行,實在十分欠缺!
因此近來我自己起了一個名字,叫「二一老人」。什麼叫「二一老人」呢?這有我自己的根據。
記得古人有句詩:
「一事無成人漸老。」
清初吳梅村(偉業)臨終的絕命詞有:
「一錢不值何消說。」
這兩句詩的開頭都是「一」字,所以我用來做自己的名字,叫做「二一老人」。
因此我十年來在閩南所做的事,雖然不完滿,而我也不怎樣地去求他完滿了!
諸位要曉得:我的性情是很特別的,我只希望我的事情失敗,因為事情失敗、不完滿,這才使我常常發大慚愧!能夠曉得自己的德行欠缺,自己的修善不足,那我才可努力用功,努力改過遷善!
一個人如果事情做完滿了,那麼這個人就會心滿意足,洋洋得意,反而增長他貢高我慢的念頭,生出種種的過失來!所以還是不去希望完滿的好!
不論什麼事,總希望他失敗,失敗才會發大慚愧!倘若因成功而得意,那就不得了啦!
我近來,每每想到「二一老人」這個名字,覺得很有意味!
這「二一老人」的名字,也可以算是我在閩南居住了十年的一個最好的紀念!
戊寅十一月十四日在南普陀寺佛教養正院同學會席上講瑞今記
佛教養正院已辦有四年了。諸位同學初來的時候,身體很小,經過四年之久,身體皆大起來了,有的和我也差不多。啊!光陰很快。人生在世,自幼年至中年,自中年至老年,雖然經過幾十年之光景,實與一會兒差不多。就我自己而論,我的年紀將到六十了,回想從小孩子的時候起到現在,種種經過如在目前;啊!我想我以往經過的情形,只有一句話可以對諸位說,就是「不堪回首」而已。
我常自來想,啊!我是一個禽獸嗎?好像不是,因為我還是一個人身。我的天良喪盡了嗎?好像還沒有,因為我尚有一線天良常常想念自己的過失。我從小孩子起一直到現在都埋頭造惡嗎?好像也不是,因為我小孩子的時候,常行袁了凡的功過格,三十歲以後,很注意於修養,初出家時,也不是沒有道心。雖然如此,但出家以後一直到現在,便大不同了:因為出家以後二十年之中,一天比一天墮落,身體雖然不是禽獸,而心則與禽獸差不多。天良雖然沒有完全喪盡,但是惛憒糊塗,一天比一天利害,抑或與天良喪盡也差不多了。講到埋頭造惡的一句話,我自從出家以後,惡念一天比一天增加,善念一天比一天退失,一直到現在,可以說是醇乎其醇的一個埋頭造惡的人,這個也無須客氣也無須謙讓了。
就以上所說看起來,我從出家後已經墮落到這種地步,真可令人驚歎;其中到閩南以後十年的功夫,尤其是墮落的墮落。去年春間曾經在養正院講過一次,所講的題目,就是「南閩十年之夢影」,那一次所講的,字字之中,都可以看到我的淚痕諸位應當還記得吧。
可是到了今年,比去年更不像樣子了;自從正月二十到泉州,這兩個月之中,弄得不知所云。不只我自己看不過去;就是我的朋友也說我以前如閑雲野鶴,獨往獨來,隨意棲止,何以近來竟大改常度,到處演講,常常見客,時時宴會,簡直變成一個「應酬的和尚」了,這是我的朋友所講的。啊!「應酬的和尚」這五個字,我想我自己近來倒很有幾分相像。
如是在泉州住了兩個月以後,又到惠安到廈門到漳州,都是繼續前稿;除了利養,還是名聞,除了名聞,還是利養。日常生活,總不在名聞利養之外,雖在瑞竹岩住了兩個月,稍少閑靜,但是不久,又到祈保亭冒充善知識,受了許多的善男信女的禮拜供養,可以說是慚愧已極了。
九月又到安海,住了一個月,十分的熱鬧。近來再到泉州,雖然時常起一種恐懼厭離的心,但是仍不免向這一條名聞利養的路上前進。可是近來也有件可慶倖的事,因為我近來得到永春十五歲小孩子的一封信。他勸我以後不可常常宴會,要養靜用功;信中又說起他近來的生活,如吟詩、賞月、看花、靜坐等,洋洋千言的一封信。啊!他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孩子,竟有如此高尚的思想,正當的見解;我看到他這一封信,真是慚愧萬分了。我自從得到他的信以後,就以十分堅決的心,謝絕宴會,雖然得罪了別人,也不管他,這個也可算是近來一件可慶倖的事了。
雖然是如此但我的過失也太多了,可以說是從頭至足,沒有一處無過失,豈只謝絕宴會,就算了結了嗎?尤其是今年幾個月之中,極力冒充善知識,實在是太為佛門丟臉。別人或者能夠原諒我;但我對我自己,絕不能夠原諒,斷不能如此馬馬虎虎的過去。所以我近來對人講話的時候,絕不顧惜情面,決定趕快料理沒有了結的事情,將「法師」「老法師」「律師」等名目,一概取消,將學人侍者等一概辭謝;孑然一身,遂我初服,這個或者亦是我一生的大結束了。
啊!再過一個多月,我的年紀要到六十了。像我出家以來,既然是無慚無愧,埋頭造惡,所以到現在所做的事,大半支離破碎不能圓滿,這個也是份所當然。只有對於養正院諸位同學,相處四年之久,有點不能忘情;我很盼望養正院從此以後,能夠復興起來,為全國模範的僧學院。可是我的年紀老了,又沒有道德學問,我以後對於養正院,也只可說「愛莫能助」了。
啊!與諸位同學談得時間也太久了,且用古人的詩來作臨別贈言。詩云:
□□□□□□□ 萬事都從缺陷好
吟到夕陽山外山 古今誰免餘情繞
戊寅十月六日在安海金墩宗祠講
欲挽救今日之世道人心,人皆知推崇佛法。但對於佛法而起之疑問,亦復不少。故學習佛法者,必先解釋此種疑問,然後乃能著手學習。
以下所舉十疑及解釋,大半採取近人之說而敘述之,非是講者之創論。所疑固不限此,今且舉此十端耳。
一、佛法非迷信
近來知識份子,多批評佛法謂之迷信。
我輩詳觀各地寺廟,確有特別之習慣及通俗之儀式,又將神仙鬼怪等混入佛法之內,謂是佛法正宗。既有如此奇異之現相,也難怪他人謂佛法是迷信。
但佛法本來面目則不如此,決無崇拜神仙鬼怪等事。其儀式莊嚴,規矩整齊,實超出他種宗教之上。又佛法能破除世間一切迷信而與以正信,豈有佛法即是迷信之理。
故知他人謂佛法為迷信者,實由誤會。倘能詳察,自不至有此批評。
二、佛法非宗教
或有人疑佛法為一種宗教,此說不然。
佛法與宗教不同,近人著作中常言之,茲不詳述。應知佛法實不在宗教範圍之內也。
三、佛法非哲學
或有人疑佛法為一種哲學,此說不然。
哲學之要求,在求真理,以其理智所推測而得之某種條件即謂為真理。其結果,有一元、二元、唯心種種之說。甲以為理在此,乙以為理在彼,紛紜擾攘,相非相謗。但彼等無論如何盡力推測,總不出於錯覺一途。譬如盲人摸象,其生平未曾見象之形狀,因其所摸得象之一部分,即謂是為象之全體。故或摸其尾便謂象如繩,或摸其背便謂象如床,或摸其胸便謂象如地。雖因所摸處不同而感覺互異,總而言之,皆是迷惑顛倒之見而已。
若佛法則不然,譬如明眼人能親見全象,十分清楚,與前所謂盲人摸象者迥然不同。因佛法須親證「真如」,了無所疑,決不同哲學家之虛妄測度也。
何謂「真如」之意義?真真實實,平等一如,無妄情,無偏執,離於意想分別,即是哲學家所欲了知之宇宙萬有之真相及本體也。夫哲學家欲發明宇宙萬有之真象及本體,其志誠為可嘉。第太無方法,致罔廢心力而終不能達到耳。
以上所說之佛法非宗教及哲學,僅略舉其大概。若欲詳知者,有南京支那內學院出版之佛法非宗教非哲學一卷,可自詳研,即能洞明其奧義也。
四、佛法非違背於科學
常人以為佛法重玄想,科學重實驗,遂謂佛法違背於科學。此說不然。
近代科學家持實驗主義者,有兩種意義。
一是根據眼前之經驗,彼如何即還彼如何,毫不加以玄想。
二是防經驗不足恃,即用人力改進,以補通常經驗之不足。
佛家之態度亦爾,彼之「戒」「定」「慧」三無漏學,皆是改進通常之經驗。但科學之改進經驗重在客觀之物件,佛法之改進經驗重在主觀之心識。如人患目病,不良於視,科學只知多方移置其物以求一辨,佛法則努力醫治其眼以求復明。兩者雖同為實驗,但在治標治本上有不同耳。
關於佛法與科學之比較,若欲詳知者,乞閱上海開明書店代售之佛法與科學之比較研究。著者王小徐,曾留學英國,在理工專科上迭有發見,為世界學者所推重。近以其研究理工之方法,創立新理論解釋佛學,因著此書也。
五、佛法非厭世
常人見學佛法者,多居住山林之中,與世人罕有往來,遂疑佛法為消極的、厭世的。此說不然。
學佛法者,固不應迷戀塵世以貪求榮華富貴,但亦決非是冷淡之厭世者。因學佛法之人皆須發「大菩提心」,以一般人之苦樂為苦樂,抱熱心救世之弘願,不唯非消極,乃是積極中之積極者。雖居住山林中,亦非貪享山林之清福,乃是勤修「戒」「定」「慧」三學以預備將來出山救世之資具耳。與世俗青年學子在學校讀書為將來任事之準備者,甚相似。
由是可知謂佛法為消極厭世者,實屬誤會。
六、佛法非不宜於國家之興盛
近來愛國之青年,信仰佛法者少。彼等謂佛法傳自印度,而印度因此衰亡,遂疑佛法與愛國之行動相妨礙。此說不然。
佛法實能輔助國家,令其興盛,未嘗與愛國之行動相妨礙。印度古代有最信仰佛法之國王,如阿育王、戒日王等,以信佛故,而統一興盛其國家。其後婆羅門等舊教復興,佛法漸無勢力,而印度國家乃隨之衰亡,其明證也。
七、佛法非能滅種
常人見僧尼不婚不嫁,遂疑人人皆信佛法必致滅種。此說不然。
信佛法而出家者,乃為僧尼,此實極少之數。以外大多數之在家信佛法者,仍可婚嫁如常。佛法中之僧尼,與他教之牧師相似,非是信徒皆應為牧師也。
八、佛法非廢棄慈善事業
常人見僧尼唯知弘揚佛法,而於建立大規模之學校、醫院、善堂等利益社會之事未能努力,遂疑學佛法者廢棄慈善事業。此說不然。
依佛經所載,布施有二種,一曰財施,二曰法施。出家之佛徒,以法施為主,故應多致力於弘揚佛法,而以餘力提倡他種慈善事業。若在家之佛徒,則財施與法施並重,故在家居士多努力作種種慈善事業,近年以來各地所發起建立之佛教學校、慈兒院、醫院、善堂、修橋、造涼亭乃至施米、施衣、施錢、施棺等事,皆時有所聞,但不如他教仗外國慈善家之財力所經營者規模闊大耳。
九、佛法非是分利
近今經濟學者,謂人人能生利,則人類生活發達,乃可共用幸福。因專注重於生利。遂疑信仰佛法者,唯是分利而不生利,殊有害於人類,此說亦不免誤會。
若在家人信仰佛法者,不礙於職業,士農工商皆可為之。此理易明,可毋庸議。若出家之僧尼,常人觀之,似為極端分利而不生利之寄生蟲。但僧尼亦何嘗無事業,僧尼之事業即是弘法利生。倘能教化世人,增上道德,其間接直接有真實大利益於人群者正無量矣。
十、佛法非說空以滅人世
常人因佛經中說「五蘊皆空」「無常苦空」等,因疑佛法只一味說空。若信佛法者多,將來人世必因之而消滅。此說不然。
大乘佛法,皆說空及不空兩方面。雖有專說空時,其實亦含有不空之義。故須兼說空與不空兩方面,其義乃為完足。
何謂空及不空。空者是無我,不空者是救世之事業。雖知無我,而能努力作救世之事業,故空而不空。雖努力作救世之事業,而決不執著有我,故不空而空。如是真實瞭解,乃能以無我之偉大精神,而作種種之事業無有障礙也。
又若能解此義,即知常人執著我相而作種種救世事業者,其能力薄,範圍小,時間促,不徹底。若欲能力強,範圍大,時間久,最徹底者,必須於佛法之空義十分瞭解,如是所做救世事業乃能圓滿成就也。
故知所謂空者,即是於常人所執著之我見打破消滅,一掃而空,然後以無我之精神,努力切實作種種之事業。亦猶世間行事,先將不良之習慣等一一推翻,然後良好之建設乃得實現。
信能如此,若云犧牲,必定真能犧性;若云救世,必定真能救世。由是堅堅實實,勇猛精進而作去,乃可謂偉大,乃可謂徹底。
所以真正之佛法先須向空上立腳,而再向不空上作去。豈是一味說空而消滅人世耶!
以上所說之十疑及釋義,多是採取近人之說而敘述其大意。諸君聞此,應可免除種種之誤會。
若佛法中之真義,至為繁廣,今未能詳說。惟冀諸君從此以後,發心研究佛法,請購佛書,隨時閱覽,久之自可洞明其義。是為余所厚望焉。
戊寅十月七日在安海金墩宗祠講
關於佛法之種種疑問,前已略加解釋。諸君既無所疑惑,思欲著手學習,必須先瞭解佛法之各種宗派乃可。
原來佛法之目的,是求覺悟本無種種差別。但欲求達到覺悟之目的地以前,必有許多途徑。而在此途徑上,自不妨有種種宗派之不同也。
佛法在印度古代時,小乘有各種部執,大乘雖亦分「空」「有」二派,但未別立許多門戶。吾國自東漢以後,除將印度所傳來之佛法精神完全承受外,並加以融化光大,於中華民族文化之偉大悠遠基礎上,更開展中國佛法之許多特色。至隋唐時,便漸成就大小乘各宗分立之勢。今且舉十宗而略述之。
一、律宗 又名南山宗
唐終南山道宣律師所立。依法華,涅槃經義,而釋通小乘律,立圓宗戒體正屬出家人所學,亦明在家五戒、八戒義。
唐時盛,南宋後衰,今漸興。
二、俱舍宗
依俱舍論而立。分別小乘名相甚精,為小乘之相宗。欲學大乘法相宗者固應先學此論,即學他宗者亦應以此為根底,不可以其為小乘而輕忽之也。
陳隋唐時盛弘,後衰。
三、成實宗
依成實論而立。為小乘之空宗,微似大乘。
六朝時盛,後衰,唐以後殆罕有學者。
以上二宗,即依二部論典而形成,並由印度傳至中土。雖號稱宗,然實不過二部論典之傳持授受而已。
以上二宗屬小乘,以下七宗皆是大乘,律宗則介於大小之間。
四、三論宗 又名性宗 又名空宗
三論者,即中論、百論、十二門論,是三部論皆依般若經而造。姚秦時,龜茲國鳩摩羅什三藏法師來此土弘傳。
唐初猶盛,以後衰。
五、法相宗 又名慈恩宗 又名有宗
此宗所依之經論,為解深密經、瑜伽師地論等。唐玄奘法師盛弘此宗。又糅合印度十大論師所著之唯識三十頌之解釋而編纂成唯識論十卷,為此宗著名之典籍。此宗最要,無論學何宗者皆應先學此以為根底也。
唐中葉後衰微,近復興,學者甚盛。
以上二宗,印度古代有之,即所謂「空」「有」二派也。
六、天臺宗 又名法華宗
六朝時此土所立,以法華經為正依。至隋智者大師時極盛。其教義,較前二宗為玄妙。
隋唐時盛,至今不衰。
七、華嚴宗 又名賢首宗
唐初此土所立,以華嚴經為依。至唐賢首國師時而盛,至清涼國師時而大備。此宗最為廣博,在一切經法中稱為教海。
宋以後衰,今殆罕有學者,至可惜也。
八、禪宗
梁武帝時,由印度達摩尊者傳至此土。斯宗雖不立文字,直明實相之理體。而有時卻假用文字上之教化方便,以弘教法。如金剛、楞伽二經,即是此宗常所依用者也。
唐宋時甚盛,今衰。
九、密宗 又名真言宗
唐玄宗時,由印度善無畏三藏金剛智三藏先後傳入此土。斯宗以大日經、金剛頂經、蘇悉地經三部為正所依。
元後即衰,近年再興,甚盛。
在大乘各宗中,此宗之教法最為高深,修持最為真切。常人未嘗窮研,輒輕肆譭謗,至堪痛歎。余於十數年前,唯閱密宗儀軌,亦嘗輕致疑議。以後閱大日經疏,乃知密宗教義之高深,因痛自懺悔。願諸君不可先閱儀軌,應先習經教,則可無諸疑惑矣。
十、淨土宗
始於晉慧遠大師,依無量壽經、觀無量壽佛經、阿彌陀經而立。三根普被,甚為簡易,極契末法時機。明季時,此宗大盛。至於近世,尤為興盛,超出各宗之上。
以上略說十宗大概已竟。大半是摘取近人之說以敘述之。
就此十宗中,有小乘、大乘之別。而大乘之中,復有種種不同。吾人於此,萬不可固執成見,而妄生分別。因佛法本來平等無二,無有可說,即佛法之名稱亦不可得。於不可得之中而建立種種差別佛法者,乃是隨順世間眾生以方便建立。因眾生習染有淺深,覺悟有先後。而佛法亦依之有種種差別,以適應之。譬如世間患病者,其病症千差萬別,須有多種藥品以適應之,其價值亦低昂不等。不得僅尊其貴價者,而廢其他廉價者。所謂藥無貴賤,愈病者良。佛法亦爾,無論大小權實漸頓顯密,能契機者,即是無上妙法也。故法門雖多,吾人宜各擇其與自己根機相契合者而研習之,斯為善矣。
戊寅十月八日在安海金墩宗祠講
佛法宗派大概,前已略說。
或謂高深教義,難解難行,非利根上智不能承受。若我輩常人欲學習佛法者,未知有何法門,能使人人易解,人人易行,毫無困難,速獲實益耶?
案佛法寬廣,有淺有深。故古代諸師,皆判「教相」以區別之。依唐圭峰禪師所撰華嚴原人論中,判立五教:
一、人天教
二、小乘教
三、大乘法相教
四、大乘破相教
五、一乘顯性教
以此五教,分別淺深。若我輩常人易解易行者,唯有「人天教」也。其他四教,義理高深,甚難瞭解。即能瞭解,亦難實行。故欲普及社會,又可補助世法,以挽救世道人心,應以「人天教」最為合宜也。
人天教由何而立耶?
常人醉生夢死,謂富貴貧賤吉凶禍福皆由命定,不解因果報應。或有解因果報應者,亦唯知今生之現報而已。若如是者,現生有惡人富而善人貧,惡人壽而善人夭,惡人多子孫而善人絕嗣,是何故歟?因是佛為此輩人,說三世業報,善惡因果,即是人天教也。今就三世業報及善惡因果分為二章詳述之。
一、三世業報
三世業報者,現報、生報、後報也。
一、現報:今生作善惡,今生受報。
二、生報:今生作善惡,次一生受報。
三、後報:今生作善惡,次二三生乃至未來多生受報。
由是而觀,則惡人富、善人貧等,決不足怪。吾人唯應力行善業,即使今生不獲良好之果報來生再來生等必能得之。萬勿因行善而反遇逆境,遂妄謂行善無有果報也。
二、善惡因果
善惡因果者,惡業、善業、不動業此三者是其因,果報有六,即六道也。
惡業善業,其數甚多,約而言之,各有十種,如下所述。不動業者,即修習上品十善,復能深修禪定也。
今以三因六果列表如下:
一、惡業
二、善業
三、不動業
|
┌上品……地獄 ┼中品……畜生 └下品……鬼 ┌下品……阿修羅 ┼中品……人 └上品……欲界天 ┌次品……色界天 ┤ └上品……無色界天 |
───┐ ───┤ ───┤ ───┼六道 ───┤ ┬天─┘ ┤ │ ┘ |
今復舉惡業、善業別述如下:
惡業有十種。
一、殺生
二、偷盜
三、邪淫
四、妄言
五、兩舌
六、惡口
七、綺語
八、慳貪
九、瞋恚
十、邪見
造惡業者,因其造業重輕,而墮地獄、畜生、鬼道之中。受報既盡,幸生人中,猶有餘報。今依華嚴經所載者,錄之如下。若諸「論」中,尚列外境多種,今不別錄。
一、殺生……短命、多病
二、偷盜……貧窮、其財不得自在
三、邪淫……妻不貞良、不得隨意眷屬
四、妄言……多被誹謗、為他所誑
五、兩舌……眷屬乖離、親族弊惡
六、惡口……常聞惡聲、言多諍訟
七、綺語……言無人受、語不明了
八、慳貪……心不知足、多欲無厭
九、瞋恚……常被他人求其長短、恒被於他之所惱害
十、邪見……生邪見家、其心諂曲
善業有十種。下列不殺生等,止惡即名為善。復依此而起十種行善,即救護生命等也。
一、不殺生:救護生命
二、不偷盜:給施資財
三、不邪淫:遵修梵行
四、不妄言:說誠實言
五、不兩舌:和合彼此
六、不惡口:善言安慰
七、不綺語:作利益語
八、不慳貪:常懷捨心
九、不瞋恚:恒生慈憫
十、不邪見:正信因果
造善業者,因其造業輕重而生於阿修羅人道欲界天中。所感之餘報,與上所列惡業之餘報相反。如不殺生則長壽無病等類推可知。
由是觀之,吾人欲得諸事順遂,身心安樂之果報者,應先力修善業,以種善因。若唯一心求好果報,而決不肯種少許善因,是為大誤。譬如農夫,欲得米穀,而不種田,人皆知其為愚也。
故吾人欲諸事順遂,身心安樂者,須努力培植善因。將來或遲或早,必得良好之果報。古人云:「禍福無不自己求之者」,即是此意也。
以上所說,乃人天教之大義。
唯修人天教者,雖較易行,然報限人天,非是出世。故古今諸大善知識,盡力提倡「淨土法門」,即前所說之佛法宗派大概中之「淨土宗」。令無論習何教者,皆兼學此「淨土法門」,即能獲得最大之利益。「淨土法門」雖隨宜判為「一乘圓教」,但深者見深,淺者見淺,即唯修人天教者亦可兼學,所謂「三根普被」也。
在此講說三日已竟。以此功德,惟願世界安寧,眾生歡樂,佛日增輝,法輪常轉。
己卯四月十六日在永春桃源殿講李芳遠記
我到永春的因緣,最初發起,在三年之前。性願老法師常常勸我到此地來,又常提起普濟寺是如何如何的好。
兩年以前的春天,我在南普陀講律圓滿以後,妙慧師便到廈門請我到此地來。那時因為學律的人要隨行的太多,而普濟寺中設備未廣,不能夠收容,不得已而中止。是為第一次欲來未果。
是年的冬天,有位善興師,他持著永春諸善友一張請帖,到廈門萬石岩去,要接我來永春。那時因為已先應了泉州草庵之請,故不能來永春。是為第二次欲來未果。
去年的冬天,妙慧師再到草庵來接。本想隨請前來,不意過泉州時,又承諸善友挽留,不得已而延期至今春。是為第三次欲來未果。
直至今年半個月以前,妙慧師又到泉州勸請,是為第四次。因大眾既然有如此的盛意,故不得不來。其時在泉州各地講經,很是忙碌,因此又延擱了半個多月。今得來到貴處,和諸位善友相見,我心中非常的歡喜。自三年前就想到此地來,屢次受了事情所阻,現在得來,滿其多年的夙願,更可說是十分的歡喜了。
今天承諸位善友請我演講。我以為談玄說妙,雖然極為高尚,但於現在行持終覺了不相涉。所以今天我所講的,且就常人現在即能實行的,約略說之。
因為專尚談玄說妙,譬如那饑餓的人,來研究食譜,雖山珍海錯之名,縱橫滿紙,如何能夠充饑。倒不如現在得到幾種普通的食品,即可入口。得充一飽,才於實事有濟。
以下所講的,分為三段。
一、深信因果
因果之法,雖為佛法入門的初步,但是非常的重要,無論何人皆須深信。何謂因果?因者好比種子,下在田中,將來可以長成為果實。果者譬如果實,自種子發芽,漸漸地開花結果。
我們一生所作所為,有善有惡,將來報應不出下列:
桃李種 長成為桃李——作善報善
荊棘種 長成為荊棘——作惡報惡
所以我們要避凶得吉,消災得福,必須要厚植善因,努力改過遷善,將來才能夠獲得吉祥福德之好果。如果常作惡因,而要想免除凶禍災難,哪里能夠得到呢?
所以第一要勸大眾深信因果了知善惡報應,一絲一毫也不會差的。
二、發菩提心
「菩提」二字是印度的梵語,翻譯為「覺」,也就是成佛的意思。發者,是發起,故發菩提心者,便是發起成佛的心。為什麼要成佛呢?為利益一切眾生。須如何修持乃能成佛呢?須廣修一切善行。以上所說的,要廣修一切善行,利益一切眾生,但須如何才能夠徹底呢?須不著我相。所以發菩提心的人,應發以下之三種心:
一、大智心:不著我相 此心雖非凡夫所能發,亦應隨分觀察。
二、大願心:廣修善行。
三、大悲心:救眾生苦。
又發菩提心者,須發以下所記之四弘誓願:
一、眾生無邊誓願度:菩提心以大悲為體,所以先說度生。
二、煩惱無盡誓願斷:願一切眾生,皆能斷無盡之煩惱。
三、法門無量誓願學:願一切眾生,皆能學無量之法門。
四、佛道無上誓願成:願一切眾生,皆能成無上之佛道。
或疑煩惱以下之三願,皆為我而發,如何說是願一切眾生?這裏有兩種解釋:一就淺來說,我也就是眾生中的一人,現在所說的眾生,我也在其內。再進一步言,真發菩提心的,必須徹悟法性平等,決不見我與眾生有什麼差別,如是才能夠真實和菩提心相應。所以現在發願,說願一切眾生,有何妨耶!
三、專修淨土
既然已經發了菩提心,就應該努力地修持。但是佛所說的法門很多,深淺難易,種種不同。若修持的法門與根器不相契合的,用力多而收效少。倘與根器相契合的,用力少而收效多。在這末法之時,大多數眾生的根器,和哪一種法門最相契合呢?說起來只有淨土宗。因為泛泛修其他法門的,在這五濁惡世,無佛應現之時,很是困難。若果專修淨土法門,則依佛大慈大悲之力,往生極樂世界,見佛聞法,速證菩提,比較容易得多。所以龍樹菩薩曾說,前為難行道,後為易行道,前如陸路步行,後如水道乘船。
關於淨土法門的書籍,可以首先閱覽者,初機淨業指南、印光法師嘉言錄、印光法師文鈔等。依此就可略知淨土法門的門徑。
近幾個月以來,我在泉州各地方講經,身體和精神都非常的疲勞。這次到貴處來,匆促演講,不及預備,所以本說的未能詳盡。希望大眾原諒。
庚辰地藏誕日在永春講王夢惺記
予來永春,迄今一年有半。在去夏時,王夢惺居士來信,為言擬偕林子堅居士等將來普濟寺,請予講經。斯時予曾復一函,俟秋涼後即入城講金剛經大意三日。及秋七月,予以掩關習禪,乃不果往。日昨夢惺居士及諸仁者入山相訪,因雨小住寺院,今日適逢地藏菩薩聖誕,故乘此勝緣,為講淨宗道侶兼持誦地藏經要旨,以資紀念。
淨宗道侶修持之法,固以淨土三經為主。三經之外,似宜兼誦地藏經以為助行。因地藏菩薩,與此土眾生有大因緣。而地藏本願經,尤與吾等常人之根器深相契合。故今普勸淨宗道侶,應兼持誦地藏菩薩本願經。謹述旨趣於下,以備淨宗道侶採擇焉。
一、淨土之於地藏,自昔以來,因緣最深。而我八祖蓮池大師,撰地藏本願經序,勸贊流通。逮我九祖蕅益大師,一生奉事地藏菩薩,讚歎弘揚益力。居九華山甚久,自稱為「地藏之孤臣」。並盡形勤禮地藏懺儀,常持地藏真言,以懺除業障,求生極樂。又當代淨土宗泰斗印光法師,於地藏本願經尤盡力弘傳流布,刊印數萬冊,令淨業學者至心讀誦,依教行持。今者竊遵淨宗諸祖之成規,普勸同仁兼修並習。勝緣集合,蓋非偶然。
二、地藏法門以三經為主。三經者,地藏菩薩本願經,地藏菩薩十輪經,地藏菩薩占察善惡業報經。本願經中雖未顯說往生淨土之義,然其他二經則皆有之。十輪經云:「當生淨佛國,導師之所居。」占察經云:「若人欲生他方現在淨國者,應當隨彼世界佛之名字,專意誦念,一心不亂,如上觀察者,決定得生彼佛淨國。」所以我蓮宗九祖蕅益大師,禮地藏菩薩占察懺時,發願文云:「捨身他世,生在佛前,面奉彌陀,歷事諸佛,親蒙授記,回入塵勞,普會群迷,同歸秘藏。」由是以觀,地藏法門實與淨宗關係甚深,豈唯殊途同歸,抑亦發趣一致。
三、觀無量壽佛經,以修三福為淨業正因。三福之首,曰孝養父母。而地藏本願經中,備陳地藏菩薩宿世孝母之因緣。故古德稱地藏經為「佛門之孝經」,良有以也。凡我同仁,常應讀誦地藏本願經,以副觀經孝養之旨。並依教力行,特崇孝道,以報親恩,而修勝福。
四、當代印光法師教人持佛名號求生西方者,必先勸信因果報應,諸惡莫作,眾善奉行。然後乃云「仗佛慈力,帶業往生。」而地藏本願經中,廣明因果報應,至為詳盡。凡我同仁,常應讀誦地藏本願經,依教奉行,以資淨業。倘未能深信因果報應,不在倫常道德上切實注意,則豈僅生西未能,抑亦三途有分。今者竊本斯意,普勸修淨業者,必須深信因果,常檢點平時所作所為之事。真誠懺悔,努力改過。復進而修持五戒十善等,以為念佛之助行,而作生西之資糧。
五、吾人修淨業者,倘能於現在環境之苦樂順逆一切放下,無所罣礙。依苦境而消除身見,以逆緣而堅固淨願,則誠甚善。但如是者,千萬人中罕有一二。因吾人處於凡夫地位,雖知隨分隨力修習淨業,而於身心世界猶未能徹底看破,衣食住等不能不有所需求,水火刀兵饑饉等天災人禍亦不能不有所顧慮。倘生活困難,災患頻起,即於修行作大障礙也。今若能歸信地藏菩薩者,則無此慮。依地藏經中所載,能令吾人衣食豐足,疾疫不臨,家宅永安,所求遂意,壽命增加,虛耗辟除,出入神護,離諸災難等。古德云,身安而後道隆。即是之謂。此為普勸修淨業者,應歸信地藏之要旨也。
以上略述持誦地藏經之旨趣。義雖未能詳盡,亦可窺其梗概。惟冀淨宗道侶,廣為傳佈。於地藏經至心持誦,共獲勝益焉。
在泉州檀林福林寺念佛期講
大師為近代之高僧,眾所欽仰。其一生之盛德,非短時間所能敘述。今先略述大師之生平,次略舉盛德四端,僅能於大師種種盛德中,粗陳其少分而已。
一、略述大師之生平
大師為陝西人。幼讀儒書,二十一歲出家,三十三歲居普陀山,歷二十年,人鮮知者。至一九一一年,師五十二歲時,始有人以師文隱名登入上海佛學叢報者。一九一七年,師五十七歲,乃有人刊其信稿一小冊。至一九一八年,師五十八歲,即餘出家之年,是年春,乃刊文鈔刊一冊,世遂稍有知師名者。以後續刊文鈔二冊,又增為四冊,於是知名者漸眾。有通信問法者,有親至普陀參禮者。一九三○年,師七十歲,移居蘇州報國寺。此後十年,為弘法最盛之時期。一九三七年,戰事起,乃移靈岩山,遂興念佛之大道場。一九四○年十一月初四日生西。生平不求名譽,他人有作文讚揚師德者,輒痛斥之。不貪蓄財物,他人供養錢財者至多。師以印佛書流通,或救濟災難等。一生不畜剃度弟子,而全國僧眾多欽服其教化。一生不任寺中住持監院等職,而全國寺院多蒙其護法,各處寺房或寺產,有受人占奪者,師必為盡力設法以保全之。故綜觀師之一生而言,在師自己決不求名利恭敬,而於實際上能令一切眾生皆受莫大之利益。
二、略舉盛德之四端
大師盛德至多,今且舉常人之力所能隨學者四端,略說述之。因師之種種盛德,多非吾人所可及,今所舉之四端,皆是至簡至易,無論何人,皆可依此而學也。
甲、習勞
大師一生,最喜自作勞動之事。余於一九二四年曾到普陀山,其時師年六十四歲,余見師一人獨居,事事躬自操作,別無侍者等為之幫助。直至去年,師年八十歲,每日仍自己掃地,拭幾,擦油燈,洗衣服。師既如此習勞,為常人的模範,故見人有懶惰懈怠者,多誡勸之。
乙、惜福
大師一生,於惜福一事最為注意。衣食住等,皆極簡單粗劣,力斥精美。一九二四年,餘至普陀山,居七日,每日自晨至夕,皆在師房內觀察師一切行為。師每日晨食僅粥一大碗,無菜。師自云:「初至普陀時,晨食有鹹菜,因北方人吃不慣,故改為僅食白粥,已三十餘年矣。」食畢,以舌舐碗,至極淨為止。復以開水注入碗中,滌蕩其餘汁,即以之漱口,旋即咽下,惟恐輕棄殘餘之飯粒也。至午食時,飯一碗,大眾菜一碗。師食之,飯菜皆盡。先以舌舐碗,又注入開水滌蕩以漱口,與晨食無異。師自行如是,而勸人亦極嚴厲。見有客人食後,碗內剩飯粒者,必大呵曰:「汝有多麼大的福氣?竟如此糟蹋!」此事常常有,余屢聞及人言之。又有客人以冷茶潑棄痰桶中者,師亦呵誡之。以上且舉飯食而言。其他惜福之事,亦均類此也。
丙、注重因果
大師一生最注重因果,嘗語人云:「因果之法,為救國救民之急務。必令人人皆知現在有如此因,將來即有如此果,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欲挽救世道人心,必須於此入手。」大師無論見何等人,皆以此理痛切言之。
丁、專心念佛
大師雖精通種種佛法,而自行勸人,則專依念佛法門。師之在家弟子,多有曾受高等教育及留學歐美者。而師決不與彼等高談佛法之哲理,唯一一勸其專心念佛。彼弟子輩聞師言者,亦皆一一信受奉行,決不敢輕視念佛法門而妄生疑議。此蓋大師盛德感化有以致之也。
以上所述,因時間短促,未能詳盡,然即此亦可略見大師盛德之一斑。若欲詳知,有上海出版之印光大師永思集,泉州各寺當有存者,可以借閱。今日所講者止此。
古人掩關皆為專修禪定或念佛,若研究三藏則不限定掩關也。仁者此次掩關,實為難得之機會。應於每日時間,以三分之二專念佛誦經(或默閱但不可生分別心),以三分之一時間溫習戒本羯磨及習世間文字。因機會難可再得,不於此時專心念佛,以後恐無此勝緣。至於研究等事,在掩關時雖無甚成績,將來出關後,盡可緩緩研究也。念佛一事,萬不可看得容易,平日學教之人,若令息心念佛,實第一困難之事,但亦不得不勉強而行也。此事至要至要,萬不可輕忽。誦經之事可以如常。又每日須拜佛若干拜,既有功德,亦可運動身體也。念佛時亦宜數數經行,因關中運動太少,食物不宜消化,故宜禮拜經行也。念佛之事,一人甚難行,宜與義俊法師協定課程,二人同時行之,可以互相策勵,不致懈怠中止也。
課程大致如下:早粥前念佛,出聲或默念隨意。
早粥後稍休息。禮佛誦經。九時至十一時研究。午飯後休息。二時至四時研究(研究時間每日以四小時為限不可多)。四時半起禮佛誦經。黃昏後專念佛。晚間可以不點燈,唯佛前供琉璃燈可耳。
三年之中,可與義俊法師講戒本及表記羯磨六遍。每半年講一遍。自己既能溫習,亦能令他人得益。昔南山律祖,尚聽律十二遍未嘗厭倦,何況吾等鈍根之人耶?戒本羯磨能十分明瞭,且記憶不忘,將來出關之後,再學行事鈔等非難事矣。世俗文字略學四書及歷史等。學生字典宜學全部,但若鮮暇,不妨缺略,因此等事,出關之後仍可學習也。若念佛等,出關之後,恐難繼續,唯在關中,能專心也。又在閉關時宜注意者如下。
不可閒談 不晤客人 不通信(有十分要事,寫一紙條交與護關者。)
凡一切事,盡可俟出關後再料理也,時機難得,光陰可貴,念之!念之!
余既無道德,又乏學問。今見仁者以誠懇之意,諄諄請求,故略據拙見拉雜書此,以備採擇。性常關主慧
乙亥四月一日 演音書印